雪山地下一千米的暗流并沒有想象中的湍急,仿佛經過歷史的洗禮,這塊過去用于祭祀的深潭已經吃齋念佛,安居于雪山腳底深處,過著與世無爭的閑常歲月。
除了冰冷之外,這里的水更像是四周封閉起的靜水。嚴肅并未感覺到水下有流動,更多的還是宛如置身于平流層的‘舒適’。
嚴肅背著格林小姐,他的雙手使不上力氣,嘴巴被涼水刺透,凍的連泡泡也冒不出來。
出乎嚴肅意料的是,這里的水流很淺,下降不到五秒鐘,腳尖已經觸及底部。
凹凸不平、瘦骨嶙峋,這是嚴肅完整的踩在平面上,水底反射過來的大致感受。
他沒有來得及多想下面究竟是什么,畢竟現在首要是從水里出去,至少浮上去。
嚴肅背著格林小姐,雙腿猛地一蹬‘地面’,借由浮力往上方猛躥。三秒鐘過后,嚴肅的雙手已經扒在了一塊破碎的冰層上,繼而大口的呼吸起來。
青城離他們不遠,在聽到嚴肅的呼吸聲后,她用微弱的語調問道:“你們沒事吧?”
嚴肅咳嗽了幾聲:“我沒事,不知道格林小姐怎么樣了,你能游過來嗎?咱們得趕緊找出路才行啊!”
青城沒有說話,嚴肅聽到了一波接一波的劃水聲,很顯然,這個女帝在靠近他們。
嚴肅抖抖自己的肩膀,詢問后背上的女士有沒有事,他喚了兩三聲,也沒聽到對方回答。
女帝已經游了過來,她在黑暗中摸索,聽著嚴肅的聲音來辨別方向。
十分鐘后,周圍一片闃靜。嚴肅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兩眼只能瞧見黑暗,恍然間生出莫名的惶恐。
“青城,你、你到哪兒了?”
“格林小姐有脈搏跳動,但你背著她太久了,需要將她平放下來,做心肺復蘇。哦,還有,她需要保暖,還有重新清理傷口。這里的水,估計也是有細菌的。”
冷淡的聲音在嚴肅身后方響起,這個女人不聲不響的來到了他的身邊,說出一大串遠古人類根本無法說出來的話,這比身處黑暗還要令嚴肅惶恐。
“你、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到而已。”
青城說話功夫,她的手已摸向了格林小姐的雙腳,她把對方的下半身抬離水面,再借由嚴肅開啟的力臂,慢慢的把格林小姐放到這塊摸起來還算厚實的冰層上方。
“你的安全屋能在水上用嗎?”青城問了一句。
嚴肅則回答:“安全屋內是自動燈光,你的光點坐標會被暴露。”
“那我游的遠一點。你帶著格林小姐,先消毒治病。我記得的,安全屋內有非常完善的消毒措施。”
嚴肅想了想,一方面是格林小姐,一方面是游戲角色。這二者根本沒有可比性!
但他還是出于人道主義問了:“你會去哪兒呢?格林小姐痊愈后,該怎么找你?”
黑暗中,嚴肅聽到了一聲輕笑:“這幾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你們就好像出門秋獵的陛下,而我們,則是獵場林子里的兔子和小鳥。陛下,有心腸好的,類似你;也有心腸不好的,類似劉能。但我們,始終是兔子和小鳥。”
“既然無法反抗,那就老老實實的躲進窩里。你覺得,鳥跟兔子,會想被獵人找到嗎?”
青城的最后一句話說完,人猛地扎進水里,開始不停地往前游動。
四周再度安靜下來,嚴肅聽到了身邊的水花聲,他并沒有阻止女帝的離開,只緩緩一聲長嘆。
嚴肅將安全屋開啟,又把格林小姐抱了進去。四周光芒大亮,讓這個初歷驚險的男士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安全屋在水上漂流著,屋內與屋外,完全兩翻天地。
相較于溫暖的安全屋,青城更愿意呆在冰冷的水里。每一次看見那座淡白色的小屋,她都會不可遏止的想起被電擊的經歷。
身體的記憶力有時候比大腦要深刻許多。當一種身體的觸覺儲蓄,演變成反射神經的調動,這就意味著,某一塊心理防御要被解鎖了。
她和嚴肅探討過‘反抗’的問題,嚴肅告訴她‘默默承受獲得的幸福感,要比反抗來的強烈’。
起初,她覺得這句話是對的,但后來一想,又覺得這句話十分的沒有道理。
委曲求全,從來不是可能擁有幸福感的途徑。
她將對電擊的懼怕變成反射腦的一部分,從此無知無畏的活在低等動物的世界里,甘心當一只貓或者狗,時刻渴望主人的垂憐...
但、從根本的角度而言,這是不可能實現的!
她既然是人,便有一定的思考能力,這是本能!用強制手段去抹殺本能,永遠不可能實現!
這就類似給公狗絕育,即使它們已經喪失了作案工具,但身體的本能告訴它們,還有未完結的身體沖動。
這種沖動與生俱來,并不受調教左右,和餓了吃飯、渴了喝水、累了睡覺相同。
她既然是個人,便從根本上杜絕了由‘默默承受’獲得‘幸福感’的可能!委曲求全
所以,她可以是鳥,可以是兔子,但、在必要的時候,她一定會是一只和別人同歸于盡的兔子!
青城的運氣很好,她悄無聲息的摸索到了一處凍土山洞。剛從水中爬上來,必須要取暖,否則會被活活凍死。
她脫掉全身的濕衣服,在這個漆黑的山洞里劇烈奔跑,她記得那本‘法典’上記錄過一個詞匯,叫作‘促進血液循環’。
劉能為了自己的養成計劃,讓她熟悉天宮人的生活習慣,于是將那本暴露天宮文明的‘法典’交給了她。
上面所記敘的知識都是青城不知道的。但記憶真的很奇妙,明明不曉得那是什么意思,但就在某時某刻,忽然福至心靈,開竅般的茅塞頓開起來。
青城的腦子里跳出了‘促進血液循環’幾個字的字樣,她感受到體內有處小火苗在竄動,繼而沸騰了整腔的血液。
然而,黑暗中,青城沒有看到的是,她的肌膚表皮正有意想不到的變化。
無數顆紅色小點慢慢浮現在光滑的肌膚上,這些紅點初始時宛如一粒粒紅痣,繼而變成密密麻麻的‘紅蟻’,最后在她的身體上凝結成一大塊一大塊的紅斑。
同女帝情況類似的,還有嚴肅和格林小姐。
嚴肅將格林小姐抱進了消毒箱中,在消毒噴霧工作三分鐘后,消毒箱的顯示屏上發出警報。
嚴肅正舒服的躺在沙發上,他的神經稍有松懈,忽然被突如其來的聲響給嚇了一跳。
機械化的聲音一直在喊:“警報!檢測到未知病毒!警報!檢測到未知病毒!”
這段聲音如同陰魂不散的鬼喊,讓嚴肅渾身惡寒起來,他快速走到消毒箱旁,想要打開箱子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
然而,格林小姐完全被鎖在了消毒箱中,任憑嚴肅如何重啟開啟,都無法把這個半昏迷的女士給放出來。
就在嚴肅焦急格林小姐的狀況時,他自己也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從他的手指指尖位置,開始非均勻、不規則的出現一些紅點,這些紅點呈現凸出的針點形狀,輕壓有積液,并無任何疼痛感。
起初只是紅痣般大小,最后團結成塊,如同浮在血肉之上的浮雕,細聞之下,甚至能聞到一股腐爛的腥臭味。
“這、這是什么病毒?”
嚴肅對著空氣詢問,可惜,回答他的,只有機械冰冷的‘警報,檢測到未知7病毒’的聲響。
就在這時,嚴肅手臂上的光圈一閃,一行文字出現在半空中。
“有玩家觸碰到西蠻世界的隱形彩蛋,該彩蛋為可傳播型鼠疫桿菌變異型病毒,感染者只有七天的壽命。”
“該疫苗被遺落在某個未知領域,找到疫苗,便是生存者,便能贏得游戲勝利。”
“找不到疫苗,只有死路一條!”
“祝福各位,好運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