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柳瀲，拜見太傅官上。”

這是柳瀲到宗城行的第一個大禮。

易康沒想到他這么迂回一趟直接撲過來，進門時這位初出茅廬的柳掌柜居然笑盈盈瞧著他，連桌上擺的茶水都是剛剛好的溫度。

她是篤定了他今日一定會來找她么？她是怎么知道的？易康對這個小娃娃真是越發好奇。

“聽說子羨這幾月都盤桓在柳掌柜店里？”

“是，喻香樓蓬蓽生輝。”

“外界有傳，洪家那姑娘也在你這里住著？”

“是，喻香樓不能怠慢洪姑娘這樣的貴客。”

“你知道老夫今日為何而來么。”

柳瀲揚起頭笑得亮眼，微微歪著頭一副小姑娘姿態輕輕開口：

“易公子每次來都必點喻香樓的香酥鴨，算著時辰太傅上官應當是沒有用晚飯就趕路出宮的。現在雖有些晚了，卻不好委屈了腸胃。還是有些寒的天氣。香酥鴨鴨絲做茶點既暖身又溫和護脾胃，太傅可有興趣嘗嘗？”

嘖，難怪子羨愿意常來這里。若是他再年輕幾十歲，他也會來這里盤桓。

何況，這小姑娘的背后……

“你大略也知道了如今易家的處境。”易康抿上了一口茶水，清新的味道讓他微微點了點頭，“事情發生到現在，柳家出的力，可也不少。”

哇，記仇了！柳瀲心下腹誹。面上卻還是乖巧的樣子，一言不發。

“起來罷，地上涼。”

“多謝上官。”

“子羨如今與你稍加親近信任，你也應當擺正自己的位置。”剛剛這個小娃娃端來的鴨絲茶點有些勾人哇，“柳家和易家從前未有多少交集，但是不代表以后不會有。”

“你如今來了宗城，就該知道自己的門面便是柳家的門面。子羨雖然還年少，想來你也不難看出，他已經是宗城乃至全天下年輕一代中的翹楚。”

“你若是想促成柳家在宗城贏得像你曾祖父柳席麟在徽州一般成就的贏面，那你最好能盡快證明自己有資格配得上子羨的親近信任。子羨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耐性，那是非常不足。”

“如今這個機會雖然是被硬推到你面前的，但是機會就是機會。”易康看著下手坐著雖然安靜卻明顯思考著什么的柳瀲，打算說完這最后一席話，就放了手看看這幾個小孩子能翻出多大的天。

“柳姑娘，洪家雖然和老夫的易家甚至駱家住在對門，卻從來不是一條心的。本來老夫看著幾個孩子玩得在一起，朝堂上的事如何要影響鄰里孩童之間的戲耍？如今鬧出這樣的荒唐事情，幾個孩子都看得明白，洪家老頭兒卻看不明白，真真是叫人笑話。”

“老夫出來久了，也該回去了。”

“柳瀲送太傅上官。”

易太傅的馬車走出許久，柳瀲這才回神。

白娃娃走到她邊上，半開玩笑半認真問她：“掌柜的，今日這位易太傅來，究竟是來警告咱們的，還是來給找咱們合作的？”

“你覺得呢。”柳瀲突然跺了跺腳，“這老頭子壞的很。”

“所以你打算……”

“還能怎么打算！紫蘇遠兒給我把人看緊了，這下真是……”

“被人推上賊船了呀。”

許秋熙從二樓略下，穩穩立在柳瀲面前：“小姐，就在您剛剛同易太傅說話的時候張德已經灰頭土臉的回來了。”

“什么發現？”

“第一，那人已經只剩下骨頭了。不過眼窩骨處似乎有病變。”許秋熙頓一頓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那人的骨頭脆得不行。”

“毒死的？”

“慢性毒，并且應該是個瞎的。”

“但不是天盲，對嗎。”

“對。”

柳瀲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

“死人的痕跡能抹干凈，活人可就不一樣了。”

“讓張生明日趕個故事出來，起個亮眼的名字。臺子搭起來，就不信沒人上來唱。”

“好嘞掌柜的。”

“懷哲兄在宗城有認識的大醫手么？”

“你要驗毒？”

“不能什么都是假的，總要有個真東西。”

“好，那我明日先去一趟趙府，這件事總要和他們通個氣。”

“掌柜的，今日洪姑娘還會回來么？”

聽著他們說了半天，待在門口的遠兒擔心起還未見回來的洪瑾淳。

“易公子今日用了洪姑娘的身份一回，直接送到喻香樓只怕不妥。”柳瀲搖搖頭，“洪家哪里不敢闖，想來也只有宮中。只要在洪府找不到洪姑娘，趙家就能一口咬定哪里送出去的都是假的。”

“可是啊，掌柜的。趙延年公子有理由不娶洪姑娘，趙家真的會答應么？他們家可是依附洪臺閣發達起來的。”

“不一定。”柳瀲和許秋熙幾乎同時開口。許秋熙做了個請的手勢，端著茶盞喝起茶來。

“洪臺閣是虧欠趙家，但是哪里需要這樣去償還。你仔細想想，他還了十年，那是欠了什么還需要這么絕情拿自己孫女去抵債。”柳瀲拍拍賬簿，“我甚至懷疑，趙家不一定不知道，這位趙燕瀘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