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忘了關門，從陳朗的角度，正好將里面的情形看清楚。一群人眾星拱月般坐在葉華和菲菲周圍，不停的向他們說著什么。

而菲菲的臉，在高大的餐桌對面，被滿桌的酒瓶飲料遮擋只能看見一半。但就從那一半擠著笑容的臉上，陳朗讀出了孤獨。

沒有人比陳朗更了解孤獨，所以他絕不會看錯。

自己做錯了嗎？陳朗有些內疚。但他不明白，有這么多人在一起慶祝生日，為什么會孤獨？他一直認為，一個人過生日才是孤獨。

過了一會兒，吳興站起來，順便把他身邊的張正浩也提了起來：“葉先生，這是我球隊的頭號前鋒，業余聯賽上的頂級射手。要說金陵市的好球員，非他莫屬！張正浩，告訴葉叔叔，你這屆市級比賽進了多少球？”

“我……表哥，我該進多少球？”

“蠢貨！”吳興急得使勁的揪張正浩的大腿，“進了多少就說多少……”

“哈哈，吳興，你別揪了。再揪就改變不了張正浩沒進球的事實。要說金陵市的好球員，還是在我們體校。這位，是本屆校際聯賽的金鞋得主……”座中另一人說。

“呵呵……”吳興冷笑，“誰不知道校際聯賽的金鞋連著三屆都被李風包攬，你這位金鞋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不過高中聯賽的強度比不上業余聯賽，所以還是我們的張正浩最好……”

“你吹牛！”那人怒吼。

“你騙人！”吳興回懟。

“好啦好啦……”葉華板起臉，讓兩人都閉上了嘴，其他人還想說什么，此時也說不出，“首先，今天是小女葉雨菲的生日，各位如果要談其他，那我就告辭了。再者，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足球經紀人，決定不了球員的未來。”

“嘿嘿。”一桌人訕笑。

吳興厚著臉說：“葉先生客氣了，當初周天宇就是你帶出去的。不過葉先生說得對，今天菲菲小公主才是主角。”說著，他拍響桌子連聲催促：“服務員，我訂的大蛋糕怎么還沒來！”

“來了來了！”柳玉堂滿頭大汗，帶著兩個抬著蛋糕的服務員小心翼翼的小跑而來。

陳朗第一次見那么大的蛋糕，在兩個服務員之間就像一座小雪山。峰頂插著十二支蠟燭，火光每跳一下，就讓他多一分羨慕。

然而還沒進包廂，有個服務員踩到吳興潑在地上的酒，腳下一滑，偌大的蛋糕瞬間如雪崩般倒在地上！

整個飯館都安靜了下來。

葉雨菲看著門口的滿地狼藉，眨了眨眼睛，突然傷心的哭起來，指著陳朗大叫：“你！是你搞的鬼！你賠我蛋糕！”

這么大的蛋糕得吃多久啊！陳朗的腦海還被這種念頭占據，一下被眾人視線盯住，有些沒反應過來。

自然不會有人真以為是陳朗搗的鬼。

“菲菲別鬧，你喜歡蛋糕的話，我這就去給你買。”葉華對葉雨菲有愧疚，但不會毫無底線。

“對對對，菲菲別哭，不就是一個蛋糕嗎？我們重新買。”一屋子的人搶著說。

“是我們的錯，菲菲別急，我這就重新做。”柳玉堂拍著胸脯保證。

所有人都在圍著葉雨菲轉，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陳朗才是最需要安慰的那個人。因為蛋糕的底座直接砸在了他的腳上。

不過陳朗沒喊痛，就那么看著一個飯館的人在葉雨菲身邊忙碌。

“不行！我就要他賠！葉華，你變了，變得不關心我了。你……你竟然向著一個外人！”葉雨菲抽噎不停。

“對，賠，得賠！不過他肯定賠不起，我讓他給你道歉吧。”吳興拉著陳朗，小聲的求著：“陳朗兄弟，幫我一把，說句對不起，算我求你了。”

這還不夠關心嗎？陳朗看著那個卑微得快到泥土中的父親，心里酸酸的，連說話的興致都沒了。

“菲菲！”葉雨菲的得寸進尺，終于讓葉華加重了語氣，“不管你怎么哭，我都不可能讓別人道歉的。”

“葉華！你敢兇我！你把媽媽吼走，現在又來吼我！我……我不要跟著你啦！”葉雨菲大叫著跳下座位，在陳朗面前風一般的跑過，眼角淚水滑落，滿臉的悲戚不像作偽。

“菲菲……”葉華愣在原地，臉上滿是痛苦。過了一會兒，他才想起該干什么，向同屋的人簡短道歉后，疾步向外追去。

“葉先生，你千萬別著急，我們陪你一起。”一群人趕緊跟上，跟在葉華身后大喊：“菲菲，你在哪里，快回來！”

聲音越來越遠，看樣子，他們失去了小女孩的蹤跡，正在向遠處去尋找。

陳朗也有點擔心葉雨菲，不過他沒想過去幫忙。這么多人摻和，他又算哪顆蔥？

柳玉堂也沒去，他得指揮人把地上弄干凈。正在忙碌的柳玉堂突然眉頭一皺，推開陳朗，一把將他身后的門推開。

“斐斐，發生了這種事還不來幫忙，躲在這里干嘛……李風！你，你們兩個……”柳玉堂瞬間目瞪口呆。

剛才外面的動靜也驚動了這個包廂里的人，李風開門想看個明白，被聽到柳玉堂聲音的柳斐斐拽了回去。但柳玉堂的眼角余光已經隱約看到了柳斐斐的模樣，這時反應過來，想讓她來幫忙，沒想到推開門，卻看到偌大的包廂里只有一男一女，兩人都因尷尬而變得有些臉紅。

柳玉堂當然猜得出發生了什么。

“李風，我請你來吃飯，你……竟然……”柳玉堂氣得全身發抖。

“柳叔，我是真心愛著你的女兒。斐斐也說了，她現在年齡小，等她成年后，我們就可以在一起。柳叔，我向你保證，不管以后發生什么，我都會呵護斐斐，同時也孝順你……”既然被柳玉堂看到，李風沒想過躲，越過護在他身前的柳斐斐，走到柳玉堂面前，深深的鞠了個躬。

“你愛斐斐……你也配？”柳玉堂狠狠一巴掌甩在李風的臉上，“李風，我以前也是三廠的人，你那點破事我比誰都了解！你知道斐斐學鋼琴一年多少錢嗎？你知道她每個月的零花錢是多少嗎？愛？你拿什么來愛？靠你父母每個月那點死工資嗎！”

柳玉堂激動的喘了口氣，接著罵：“哦，忘了，為了把你弄得人模狗樣，他們的錢全投在了你身上。現在廠里已經發不出工資，你還能指望他們嗎？你父母起早貪黑，你又做了什么？成天吊兒郎當四處逞英雄，大學肯定是考不上了，以后頂多就是個街頭小混混，你用什么來養斐斐？我金山銀山堆出來的女兒，就送給你去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