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半個月過去了,夜錦瑞的傷勢好了許多。
待在房間里太悶了,她便一個人慢慢走到了寺院的后山。
林宇獻找到她后走到她身邊解了自己的披風披在她肩上,關切的問道:“出門怎么不多穿點?”
她淡淡笑道:“入秋了。”
她不喜歡秋天,因為母后在秋天病逝。
“是啊。”
“母后還在該多好,那時候的我們多快樂。”她感慨道。
“錦瑞,還記得有一年你生辰我送了一塊玉佩給你嗎?”他深情的望著她問道。
他眼神里傳遞給她的感情令她慌忙移開了視線。
“冰兒找不到我該著急了,我們回去吧。”她一邊轉移著話題,一邊轉身慢慢離去。
“還記得上面的字嗎?”他不死心的追問道,他怕再不說出口就沒有機會說了。
她停下腳步,狠心的輕聲說道:“我已經忘了,你也忘了吧。”
雖然宇獻才是那個自小陪伴在她身邊的男人,可是她與他終究是有緣無分,她不希望他再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此時,她見到衛啟軒站在離他們不遠處默默的望著她。
“啟軒......”她輕聲喚道。
他什么時候來的?
他都聽見了嗎?
衛啟軒向她走過來,溫潤的笑著說道:“找了你半天,原來你在這兒。”
“里面有點悶,便出來走走。”她解釋道。
他富有深意的望了眼后面的林宇獻,溫柔的問道:“昨天的棋還沒下完,這會兒回去分個勝負如何?”
“好。”
他高興的微微一笑,扶著她慢慢離去。
“錦瑞......”身后的林宇獻不甘心的喚道。
為了他好,她很想狠狠心毫不猶豫的繼續往前走,可她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眼他。
他悲傷的眼神令她的心有些亂了。
她慌忙轉過頭,與衛啟軒一起離去。
回到房間后,開始與衛啟軒繼續下昨日那盤沒下完的棋。
出乎意料的是,她輸了。
“瑞兒,你的心不靜。”衛啟軒一語中的的說道,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悅。
不錯,她的心的確不靜。
因為她知道自己的那句話深深傷了宇獻的心,他受傷的神情令她心生不忍與不安。
她一直視他為知己,從未想過要傷害他。
可不那么做他會一直心存希望,到最后只會傷他更深。
她深深明白被心愛之人所傷的痛苦,因而長痛不如短痛,她只希望他能盡可能的少受些痛苦。
但愿他能早日醒悟,不枉費她的一番苦心。
“我們再下一盤吧。”她淡笑著問道,掩飾著內心的思緒。
而衛啟軒卻不想繞過這個話題:“因為他嗎?”
她抬頭深深望向他。
自她受傷以來,他的一切行為都讓她有些看不透。
“你在乎嗎?”她輕聲反問道。
他欲言又止的望著她,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出口。
她自嘲的笑了笑。
罷了,她累了。
她起身離去。
他終究還是恨她。
自與他成婚不久,她便知道他是恨她的,哪怕他掩飾得再好,她還是能感覺得到他的恨。
但她不愿放棄他,因而成婚后她努力彌補給他帶來的傷害,哪怕受點委屈她也忍了,她以為他終會被她感動,會原諒她,會愛上她。
可是愛情不是靠權勢、靠彌補就能換來的,終究是她在這點上太過自負了。
他不會愛她,就像她不會愛上宇獻,錦澤也不會愛上皇后。
她一個人靜靜的往山下走著,冰兒見她情緒不好便默默的跟隨在身后,不敢出聲打擾。
山中的空氣很清新,不似皇城那般沉悶。
此時,山下小溪處傳來清澈的流水聲與小孩的笑聲。
她走近一看,是兩個大約七八歲的小孩在小溪邊玩水,不禁令她想起了兒時的快樂時光。
“弟弟,怎么了?”小女孩關切跑到小男孩身邊。
小男孩坐在溪邊邊哭邊說道:“姐姐,好疼啊。”
見此,她有些擔憂的走過去。
原來是小男孩的腳被鋒利的石頭劃傷了。
“給我看看。”她蹲下來幫小男孩查看了下,好在小腿上的傷口不深,血流得也不多。
“冰兒,你身上有藥膏嗎?”
冰兒立馬取出隨身的藥膏遞給她。
她將藥膏輕輕涂在傷口處,取出自己的手帕替小男孩簡單包扎了下。
“謝謝大姐姐。”一旁的小女孩懂事的道謝道。
“男孩子要勇敢,可不能輕易掉眼淚,不然將來怎么保護你姐姐啊?”她溫柔的說道。
聞言,小男孩立馬抹干眼淚說道:“恩,我不哭了。”
她輕笑著問道:“你們叫什么?”
“我叫惜月,我弟弟叫鴻兒。”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們回家吧。”她溫柔的問道。
“公......”冰兒說了一半見到她對她眼神示意后立馬會意的改口說道:“小姐,出來許久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無礙。”她起身讓兩個小孩帶路。
惜月與鴻兒一左一右牽著她的手慢慢往前走著,手心里的溫度令她的心一暖,一掃憂愁。
他們的房子離小溪稍微有段距離,是個很普通的民宅,方圓十里也就這一戶人家,若不是小孩帶路,恐怕路人很難發現這兒還有人居住。
“爹,娘,我們回來了。”惜月與鴻兒高興的跑向不遠處站在門口等候的一對夫妻。
“鴻兒,你的腳怎么了?”婦人關切的問道。
“被石頭劃傷了,是這位大姐姐幫我包扎的。”鴻兒如實說道。
聞言,夫婦二人感激的向她道謝道。
“不用謝,我正巧經過,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她笑著說道。
“大姐姐,你明天還會去小溪那兒嗎?”惜月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滿懷期待的問道。
一旁的鴻兒也一臉期待的望著她。
她不忍拒絕道:“恩,明日午后。”
惜月與鴻兒高興的笑了。
之后幾日,她都一個人去山下小溪處赴約,時而坐在溪邊看著他們玩耍,時而也會拋開自己的身份與他們一起嬉戲。
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總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少時期,什么也不用擔心,什么也不用顧忌,這樣的感覺真好。
經過幾日的相處,她與這戶人家已經很熟絡了。
張夫人曾是大家閨秀,家境殷實,而李公子是家徒四壁的窮獵戶,這樣一段門不當戶不對的姻緣自然受到了女方家族的強烈反對,為此二人私奔至此,一直過著隱居的生活。
雖然張夫人的行為實乃不孝之舉,但她由衷欽佩她的勇氣。
而她未告訴他們自己的真實身份,只說自己姓葉,因自小身體贏弱便長居山上的清泉寺調理身體。
這日傍晚,她如往常般送惜月與鴻兒回家。
到了家門口,惜月依依不舍的說道:“大姐姐,留下一起用膳吧,今日爹打到了兩只兔子,可好吃了。”
“留下來吧。”鴻兒也不舍得哀求道。
“葉小姐,我們這兒常年冷清,難得倆孩子跟你投緣,就留下吧?”張夫人好客的勸道。
“好。”她輕聲應道。
席間,李公子習慣性的給張夫人不停地夾著菜。
“多吃點兔肉,瞧你瘦的。”李公子憨厚的說道。
張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她輕聲道:“我自己夾。”
“鄉間粗茶淡飯,葉小姐可還吃得慣?”張夫人關切的問道。
雖然她穿著簡單素凈,卻掩蓋不了身上的貴氣。
張夫人也曾是見過世面之人,心下早已斷定她的身份必定不凡。
“恩,我很喜歡這兔肉。”她如實答道。
隨后張夫人高興的開始講解這道紅燒兔肉的做法。
一頓飯下來,大家有說有笑的,令她感到十分溫馨,不似在宮中用膳時規矩一大堆,膳食雖精致可口,卻總是少了一點人情味。
飯后,李公子幫著張夫人一起收拾著碗筷。
她羨慕的望著二人恩愛的背影,眼眶不禁有些濕潤。
李公子雖然相貌平凡,給不了張夫人富裕的生活,但卻是個專一體貼的好夫君,得夫如此是張夫人的福氣。
而她雖擁有人人羨慕的至高權勢,卻得不到夫君一丁點的愛。
惜月似是感覺到了她此刻的感傷,關心的問道:“大姐姐怎么了?”
她淡淡笑道:“想起一些事。”
這時,張夫人走過來,見她神色有異,立馬關心的問道:“葉小姐可是身體不適?”
“不礙事。打擾你們那么久,我也該告辭了。”
“天快黑了,我們送你吧?”張夫人不放心的說道。
“不用,我一個人可以的,放心。”
見她堅持,張夫人也不勉強,關切的叮囑道:“那路上小心啊。”
“好。”
告別他們后,她一個人慢慢往山上走著。
沒走多久她便聽見不遠處冰兒的聲音。
冰兒見到她慌忙跑過來。
“公主,您沒事吧?”
“本宮不就是晚了點回來,瞧你這滿頭大汗的。”她輕笑著打趣道。
冰兒關切的輕聲責備道:“奴婢都說了跟您一起下山,您偏不讓,這荒山野林的,萬一有野獸怎么辦,可把奴婢擔心死了。”
“放心,有暗衛跟著,能出什么事?”
“公主......”
“好了,回吧。”
她無奈的笑了笑,往前走著。
前面一個漸漸遠去的身影令她的腳步頓住。
冰兒在一旁輕聲解釋道:“林大人怕您遇到危險,便跟奴婢一起下山來尋您。”
只是不知道公主與林大人之間發生了什么事,這幾日兩人好像都有意的躲著對方。
她沉默的望著遠處的身影漸漸變成一個黑色的點,隨后輕輕嘆息了聲繼續往前走著。
回到清泉寺時,衛啟軒不知道在她房門口等了多久,見她回來溫柔的笑了。
她的腳步停在離他不遠處,神色復雜的問道:“駙馬有事嗎?”
他微微愣了愣。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么疏離的喚他駙馬。
“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復原,要多休息。”他關切的說道。
“知道了。”她淡淡回道。
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她不解的問道:“駙馬還有事?”
他望著她欲言又止著。
見此,她疲憊的走進房間,不愿多加理會。
就在冰兒快關上房門時,他突然對她說道:“我在乎。”
聞言,她的心微微悸動了下。
他當真在乎嗎?
她已經不敢再相信,他曾給過她太多的失望與痛苦,她不想再一次對他失望。
“我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她示意冰兒關門。
門外的他深深望著她的房門口良久才緩緩離去。
而她今晚早早的睡下。
明明很疲憊,卻怎么也睡不著。
他的那句“我在乎”和宇獻落寞的背影總是浮現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