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夜錦澤與夜錦瑞聊天的時候突然提到了董家。

“皇姐，拖了這么久該有定論了?！币瑰\澤提醒道。

參與刺殺皇姐的逆賊除了董家他都已經下旨處置了。

依照皇姐的意思，他暫時將董家族人打入天牢聽候發落，如今事情已經過去了快三個月了，也該了結了。

夜錦瑞的神色復雜而帶著一絲期待的說道：“明日下旨吧?！?

“好。”夜錦澤應道，內心不禁為她有些擔憂。

皇姐盼了這些年，好不容易快得償所愿了，他不希望她再次失望。

翌日一早，夜錦澤下旨賜董顏自盡，董家其他族人全部流放邊境，一世不得回京。

此消息傳遍了宮里上下，衛啟軒自然也是知道了。

用午膳的時候，衛啟軒雖然一如既往的幫夜錦瑞夾著菜，但卻比往日沉默了許多，總是欲言又止的。

夜錦瑞見此心中了然，卻不說破，一直顧左右而言他。

“啟軒，御膳房新研制了幾個糕點，我嘗著還不錯，你也嘗嘗。”她高興的將糕點遞給他。

他依言接過，放在嘴里嘗了嘗，輕聲贊美道：“的確不錯?！?

猶豫了良久，他終究還是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瑞兒，董家二老已經年邁，膝下唯有董顏一個女兒了，可不可以留她一命？”

他雖然一心鉆研醫術，在宮里只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從不涉足宮內的是非，但他并不笨，董家能拖延這么久才被陛下處置，其中必有瑞兒的關系，如今也只有瑞兒能說動陛下饒恕董顏一命。

聞言，她神色有些不悅，眉頭微微蹙了蹙，輕聲說道：“啟軒，你很清楚她差點要了我的命，陛下賜她自盡已經算是仁慈了?！?

“可畢竟那是一條人命，何況你也沒事了?！彼Z氣里帶著些懇求的意思。

他清楚他這么懇求她是為難了她，刺殺皇族是株連九族的大罪，董顏犯的錯罪不可恕，他雖然也怪董顏傷了她，但董顏畢竟是欣兒唯一的親妹妹，也是與他自小一起長大的，因著欣兒的關系，他一直將董顏當做自己的妹妹看待。

如今董家遭遇巨變，二老若是膝下連一個為他們送終的人都沒有，在地下的欣兒必會十分傷心的，他所求不多，只要饒董顏一命便好。

她聽完這話后，內心燃起一股怒火。

她雖然沒事了，但不意味著可以抹去董顏對她造成的傷害，說來說去他終究還是放不下董欣，所以才會不顧她的感受開口向她求情。

“啟軒，在你的心里還有她，對嗎？”她眼露一絲憂傷的問道。

這段時日，她從不主動提起董欣，但不意味著她真的不介意他的心里是否還有那個女人。

聽到這話，他沉默了會兒，輕聲解釋道：“瑞兒，她已經不在了，以后我的身邊只會有你一個，我絕不會負你的。”

“我不要聽這些，回答我，你的心里是不是還有她？”她動怒的逼問道。

“瑞兒?！彼肷锨氨ё∷?，卻被她用力推開了。

“回答我?！彼齾柭暤?。

她已經看在他的顏面上，勸說錦澤從輕發落董家，他若懂得她的用心，他若真的愛她，他便會感念她的手下留情，至少不該再開口為董家求情。

可他呢？卻還是要求她饒恕董顏一條命。

明明錯的是董顏，他憑什么為她求情？

就因為董顏是董欣的親妹妹嗎？

那她在他的心里算什么？

“這重要嗎？她已經死了，根本不影響我愛你。”他一臉痛苦的解釋道。

聞言，她自嘲的笑了笑，聲音低落的說道：“你的心里果然還有她?！?

她本以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會徹底忘了董欣，以后會一心一意的只愛她一個人，可是她錯了，他的心里自始至終都有董欣的存在，她哪怕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去愛他也只能分得他一半的愛，永遠得不到他完整的一顆心，她終究還是爭不過一個死人。

原來她為他做了那么多，還是換不來她想要的愛。

看來當初她用權勢逼他做自己的駙馬終究是做錯了。

罷了，就到此為止吧。

她有她的驕傲，既然得不到他完整的愛，那便不要了，免得彼此為此折磨一生。

“我會勸陛下饒她一命，你走吧?！彼勐妒霓D過身背對著他說道。

“瑞兒，我......”見她難過，他的心里也不好受，他想安慰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能讓她的心好受些。

“走啊?！彼齽优拇舐暫鸬馈?

他擔憂的望了眼她的背影，隨后離開了錦華宮。

想著等她怒氣消了，他再來看她。

等他走后，她動怒的砸了殿內隨手可見的所有東西。

冰兒聽到聲音后，擔心的跑了進來，見到她后不免心中一震。

公主從未發過這么大的脾氣，駙馬與公主究竟怎么了？

良久，她才勉強平息了內心的怒火與悲痛，命冰兒服侍她換了身衣服后便去了御書房。

“皇姐，真的決定了？”夜錦澤感概的最后問道。

“恩，不是我的，再如何強求也得不到全部，我真的累了。”她一臉心傷的說道。

夜錦澤見她這邊難過，心里也不好受，內心已然對衛啟軒動了殺心。

除了母后病逝的那段日子，這么多年他再未見過皇姐這般傷情的模樣，他從一開始便不甚喜歡衛啟軒，如今衛啟軒竟敢這么傷皇姐的心，他實在不能忍，必要找個機會暗中好好替皇姐教訓下。

她見夜錦澤的神色有些陰沉，便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輕聲提醒道：“錦澤，別為了我為難他?！?

“皇姐，他這般傷你，你還替他說話?！币瑰\澤神色微怒的說道。

“答應我?！彼p聲懇求道。

夜錦澤側過臉，沒有答應。

“他畢竟是我愛過的人，你若為難她，便等于是在傷我的心，錦澤，答應我，好嗎？”她苦心勸道。

夜錦澤沉默了會兒，終究還是應了她。

“把公主府賜給他吧?！彼裆珣n傷的說道。

一旦她與他和離，難保他在宮里會因為沒了她這個靠山而受人算計，將公主府賜給他，一來是告訴別人雖然二人和離了，但她容不得別人去暗算他，這也算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后一些事，二來公主府是她的傷心之地，她不想再住那兒，賜給了他也是想讓他的心里永遠記得她，沒辦法忘了她。

她從未這般不顧一切的愛過一個男人，可是他深深傷了她的心，她是尊貴驕傲的嫡長公主，自小被人稱贊艷羨的長大，卻還是比不過他心里那個普通至極的女人，她怨他沒法給她完整的愛，也怪他給了她希望卻又令她徹底的失望。

夜錦澤雖然心里不贊同，但也明白她的用意，于是答應道：“好，這些都依你。但是皇姐，朕不想你就此消沉下去，世間的好男兒不止他一個，要珍惜眼前人。”

她深深望了眼夜錦澤，問道：“那你呢？”

這個眼前人是誰，她很清楚，可是眼下她的心很亂，沒什么心思想其他的事。

聞言，夜錦澤的神色一黯，隨后輕笑著說道：“倒是朕強人所難了?！?

他自己都還做不到的事，卻還希望皇姐能珍惜眼前人。

罷了，一切隨緣吧。

之后她與夜錦澤稍微聊了會兒其他的事，便回錦華宮了。

她走后，夜錦澤下了兩道旨意，一道是董家族人全部流放邊境做苦役，包括董顏。另一道是長公主與駙馬和離的旨意。

下完圣旨后，夜錦澤命自己的暗衛悄悄去辦了一件事。

他可以放過衛啟軒，但絕不會放過董家的人，尤其是董顏。

京都的消息向來是最靈通的，圣旨剛下一個時辰，京都的所有達官顯貴便已經盡數知道了。

衛啟軒得知后，立馬跑去了錦華宮，可是長公主閉門不見，一連多日長公主都沒有離開過錦華宮半步，而他也每日去錦華宮懇求見長公主一面。

這一日午后，夜錦澤命人找來了林宇獻陪他下棋練劍，一整個下午林宇獻都有些心不在焉，夜錦澤心里明白，卻總是與他說著些無關緊要的話，就是不提皇姐半個字，沒想到他還真能沉得住氣，明明心里很擔心皇姐，就是嘴硬的不肯向他打探皇姐的消息，于是他也不急，就想看看他能裝到何時。

大家都是男人，宇獻也是與他自小一起長大的，他自然比誰都了解宇獻，他之前順勢應著他的話答應成婚，其實不過是做給皇姐看罷了，倒是皇姐的反應讓他心生奇怪，一開始還不怎么看明白，后來細細想想倒是明白了幾分，只是還有些不確定。

眼見著到了用晚膳的時辰了，夜錦澤便留了林宇獻一起在宮里用膳，要是換做平日，林宇獻早就以公務繁忙為借口離宮了，今日倒是難得應了夜錦澤。

用膳期間，林宇獻總算是憋不住了，開口問道：“她怎么樣了？”

聞言，夜錦澤暗中一笑，隨后明知故問道：“哪個她？”

這小子總算沉不住氣了，早開口問他不就行了，在他面前還裝什么裝，還想跟他比誰沉得住氣，他也不想想他歷經那么多年的韜光養晦得到的帝位，憑的是什么？

“陛下......”林宇獻一臉委屈的望著夜錦澤。

陛下的心還真是向著她，他不就用成婚之事故意氣了氣她，他便這般為難他，虧得他們還是多年的好友呢。

“干嘛這么看著朕？”夜錦澤憋著笑繼續裝道。

以前他真心想勸他早日成婚，他死活不要，這次他不過是隨口一說，也并不希望他真的答應了，他倒好，居然就順著他的話應下了，還借著他的名義讓皇姐給她擇妻，惹得皇姐心中不快。

“陛下，錦澤到底怎么樣了？”林宇獻急切的問道。

夜錦澤見此，幸災樂禍的笑了出來。

“你不是要與曾家嫡女成婚嗎？這會兒怎么有空關心起皇姐了？”夜錦澤奚落道。

林宇獻欲哭無淚的慌忙解釋道：“陛下，臣冤枉啊，臣可從沒想過要娶她?。砍嫉男乃寄€不了解嗎？”

“朕的確是不了解，你倒是說與朕聽聽?！币瑰\澤并不準備輕易放過了他。

林宇獻只得明言道：“臣這一生都只愛錦瑞一人，萬不會娶別的女子為妻。陛下，這下你可以說了吧？”

“早這樣不就行了?！币瑰\澤滿意的笑道。

帝王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他為了替二人做和事佬，他容易嗎？

“陛下......”林宇獻可憐兮兮的喚道。

夜錦澤嘆了口氣，一臉無奈的說道：“皇姐最近幾日過得很不好，每日飲酒度日，不言不語的，要不是朕命冰兒時刻盯著皇姐，朕還真怕皇姐她......”

“臣先走了?！币瑰\澤的話還沒說完，林宇獻已經一臉擔憂的起身，飛快的跑了出去。

夜錦澤見此，輕輕笑了笑，說道：“真是關心則亂啊。”

皇姐雖然傷心，但還不至于為了一個男人那般自傷。

他這么做也只是希望在皇姐傷情的時候能有一個真正愛她的人陪在她的身邊安慰著她。

今日，他特意支走了衛啟軒，就是為了給宇獻制造與皇姐單獨相處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