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散，細雨從天下飄下來宛如上萬更細細的銀絲線。細雨給原本干燥的夏天送來了濕潤之氣，同時也浸濕了子車辰的衣衫和發絲。子車辰獨自一人走在細雨綿綿的天里，心煩意亂的望著遙遙無期的回府的道路，這心里啊，感覺有萬噸石頭壓著，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見過王爺。”夜澤從房頂上舉著一把油紙傘，一躍而下。今日他也被嚇到了，周小遙高高興興地和子車辰出了個門，打扮得漂漂亮亮。方才是被人抬回來的，全身濕透了也就算了，趴在擔架上，渾身都是血，原本華麗的衣服已經被鮮血然后，就連精致的妝上，也被血給染了。

“起來吧…”子車辰讓夜澤起來，夜澤隨手遞給子車辰一把油紙扇，他，沒有接。

看得出來，子車辰有心事，夜澤猜測這十有八九和周小遙的傷勢有關。正當夜澤猶豫要不要問的時候，子車辰率先開口，用苦澀的口吻問道“請過太醫了嗎？”

“回王爺，請過了。”夜澤將另一把傘打開，又遞給了子車辰他還是沒有接。

子車辰邁著惆悵的步子，問道“她怎樣…”

夜澤聞言，沉默了一小會，才道“不好，聽太醫說，傷勢很重。周姑娘本就身子骨弱，生來體虛，且不易孕，再加上失血過多，若稍一不慎，怕是挺不過去。”

子車辰聞言，心中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會帶她進什么宮了。元昭儀的一事，他本就覺得有些怪怪的，覺得那不像是周小遙會做出來的事，可事實就擺在眼前了，他都瞧見了，他還能說什么？本想要護一護她，可她偏偏還膽大地直呼了皇上的名諱，這不明擺著找死嗎？

“王爺，小得斗膽，想問一問周姑娘是為什么會被罰成這般模樣？”夜澤是個聰明人，就算周小遙再怎么鬧騰子車辰都有能力為她擺平一切，可偏偏有一個人不行，那就是子車昂。用鼻子想都能知道，周小遙定是犯了什么事，惹著了皇上，才會如此的。

子車辰心里很亂，若不說出來更亂，他站在辰王府前，看著匾額上子車昂親自提的三個大字，皺眉輕聲道“若本王說她為了一只簪子同元昭儀大大出手你信嗎？”

“不信。”夜澤不假思索道，周小遙進這辰王府一個多月以來，并不是很愛打扮，每次他去巡邏的時候，都能瞧見周小遙把那些插在頭上的簪子一個個拔下，放在一旁還一臉嫌棄。

子車辰低頭，苦笑道“本王也不信，可本王親眼瞧見了她的魯莽，為了一只簪子她還將元昭儀給推下水。”子車辰說這話的時候，心里不僅苦澀，還失望，原本只是以為她胡鬧，未曾想過她會為一只簪子做出如此出格之事。若她喜歡，他買給她便是，為何要去搶呢？這一點子車辰想不明白，總覺得心里有些怪怪的，可就是說不出來。

子車辰說罷，邁著步子踏進了辰王府，淡淡道“搶簪子也就算了，可她還把元昭儀給推下了水。這萬圍城中的人誰不知道，這元昭儀自打進宮起，就得圣寵，她招惹誰不好，偏偏去招惹元昭儀。皇上瞧見后，龍顏大怒，大發雷霆，想殺她的心都有了。”

“這……”夜澤皺眉

子車辰繼續道“推下去也就罷了，自己還掉進去了。皇上見心愛的昭儀落水，便跳下去救，救也就罷了，上岸后，她竟然直呼皇上名諱，這不是明擺著找死嗎？一眾官員都在看著的。”

直呼皇上名諱這種事，周小遙還真的做得出來，子車辰講的話語，夜澤都不信，要信也只能信她直呼皇上名諱。

“皇上本來是要殺了她的，若不是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就不是僅僅三十大板這么簡單的”一說到三十大板，子車辰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他瞧了瞧自己的雙手，就連語氣都有些發抖“這三十大板，還是本王親自行的刑。”

聞言，夜澤睜大的雙眼，不解道“為何是王爺親自行的型？這豈不是太過殘忍？就算是王爺要行刑，王爺也無需下那么重的手啊！方才周姑娘差點背過氣去，是好幾個太醫在南齋居呆了一個半時辰才將她從鬼門關給拉回來的。”夜澤真的想不明白，就算旁人不懂子車辰，可他跟了他那么久，他是最了解子車辰的，他雖然不說，但他能感覺到，在子車辰心里，周小遙是有一定分量的。“若不殘忍，在別國，他怎可會叫暴君？”子車辰搖了搖頭，總覺得那里好像變味了，他外頭，望著從天下垂下來的雨絲，道“皇上特意派孫公公來監刑來著，本王怎能作假、”孫公公是子車昂貼身奴才，也是子車昂心腹。

夜澤顧慮了許久，最終把自己的心里話說了出來“王爺，依小淂看，周姑娘十有八九是被人陷害。”

“本王見過元昭儀兩三次，她應該不是那種人。再者，本王都看見了整個事情經過，那石拱橋上，當時就只有元昭儀和遙兒二人，何來的陷害之說？”子車辰越說越拔覺得心如刀割，他第一次體會到這樣的感覺。

夜澤聞言，才緩緩道“王爺，有些時候眼見的并不一定未實。小的每天去府上巡邏的時候，每次路過南齋居，都會瞧見周姑娘很不耐煩的將頭上那些簪子取下，將簪子放在一旁，嘴里還不聽的念道著：打扮什么？活受罪，這種罪誰愛受誰去受，別把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往她的頭上插之類的話。”

聽完夜澤的話語，子車辰這才想起前些日子下著大雨，讓人給周小遙日日夜夜打扮的事情，有些時候，一天給她換了十幾套衣裙和十幾個妝容的時候，周小遙每次都是很不開心的，別人給她梳頭發，她就去搶梳子，別人給她插簪子，她就亂動，不愿插簪子。周小遙并不愛打扮，又怎會為一只簪子去推元昭儀呢？子車辰越想越奇怪，就算周小遙再怎么胡鬧，每次都是她自己糟了殃啊。

子車辰沉思了好一會兒，才道“不管怎么說，遙兒沒規矩是真，待遙兒傷好后，本王會從宮中請一個老姑姑，專門教遙兒規矩。”說罷，子車踏進了靜心居。

“王爺不去南齋居看看嗎？”夜澤問道

“不去了……”他不忍瞧見她血淋淋的模樣，不忍瞧見她狼狽不堪的樣子，不忍瞧見她痛不欲生的模樣，不忍瞧見她半死不活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