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初見，整個南林像是蒙了一層輕薄的白紗，風吹在臉上，凜冽的灌入衣領里，趙書殊冷得直打哆嗦。出門的時候太急，忘了圍圍巾。趙書殊站在門口等徐宇飛，五分鐘前他說給她帶了熱奶茶。

“書殊，你的奶茶。”徐宇飛拉開羽絨服的拉鏈，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杯奶茶。趙書殊接過奶茶，捧在手心里暖暖的。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要讓我幫你干什么壞事。”趙書殊開口，長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徐宇飛伸手幫她捋到耳后。

“你怎么沒系圍巾，這么冷的天，你看你凍得直打哆嗦，下次我直接給你送到你公寓門口，不用下來等我。”徐宇飛拍了拍落在趙書殊身上的雪花，并沒回答她的問題。為什么要討好她？只是單純的在同學聚會后，路過了她最愛的那家奶茶店，然后心血來潮想過來看看她而已。

“要不上去坐坐，我給你煮杯醒酒湯，作為奶茶的回報。”趙書殊舉了舉手中的奶茶，明亮的大眼睛看著他。徐宇飛點了點頭。跟著她的腳步亦步亦趨，文化苑B棟2204，這串數字他熟記于心，在深夜手術結束后，很想問問她有沒有睡。在每一次下班后，想路過看看她有沒有下班。在每一次漫無目的的開著車時，總會出現在文化苑。

“我爸沒有虐待你吧？以前程師兄在他手下可沒少被他虐待。”徐宇飛碩士畢業后，進了省一院，直接跟在院長趙建國手下。而程輝現在已經調離普外科轉去了骨科。畢竟當初程輝主攻的就是骨科。

“你和程輝還好吧？”徐宇飛問，用手按了按太陽穴，程輝是誰？程輝就是趙書殊這輩子最喜歡的男人，直研直博的醫學系天才，而他徐宇飛是要有多努力才能做到她喜歡的樣子，背后的努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那樣唄，偶爾一起吃頓飯。你和趙書琳呢？”趙書殊的眼神暗了下去，只是黑夜太黑，氣氛有點微妙，徐宇飛并沒看到。

“我跟她能怎樣？”徐宇飛說完，電梯已經到達22樓，趙書殊沒再說話，開了門。迎面而來的是屬于她的味道，淡淡的玫瑰味，可能是她喜歡的沐浴液或者是洗發水發出的味道，讓徐宇飛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坐在她的小沙發上，長腿疊在茶幾跟沙發間，有些局促，看了看她在廚房里忙來忙去給自己煮醒酒湯。徐宇飛想了想，脫了外套，躺在她的小沙發上假寐。趙書殊煮了醒酒湯出來，就看到徐宇飛睡在沙發上，她瞬間有了種小媳婦的感覺，可是想了想，他的小媳婦應該是趙書琳。

“徐醫生，起來喝藥了。”趙書殊費力的拉起徐宇飛，徐宇飛哼了一聲，趙書殊拍了拍他的臉，徐宇飛清醒了一些，趙書殊把醒酒湯給他灌了一大半下去。

“徐醫生，你該回家了。”趙書殊扯著他的衣領，然而被扯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真不該讓你上來，看在你喝醉的份上，就把我的床借你睡吧！”趙書殊自言自語，睡在沙發上的人哼了一聲。趙書殊吃力的架起一米八三的徐宇飛，一步步挪到自己的臥室里，把他鞋子脫了，被子一蓋完事。甩了甩自己手臂，從衣柜里拿出一條被子抱著睡衣，關上了臥室的門。徐宇飛聽到浴室里嘩嘩的水聲，睜開了眼睛。突然發現自己有那么一點點無聊，但是聞著熟悉的味道，過了一會就滿足的睡著了。躺著沙發上的趙書殊就睡不著了，先是起床喝了三次水，然后發現睡意全無，又起來煮了一杯熱牛奶，好不容易困意來襲，又想上廁所。折騰了大半夜，后半夜才沉沉的睡去。

早晨六點半徐宇飛的生物鐘叫醒了他，一夜無夢感覺神清氣爽。他輕手輕腳的到浴室，看著趙書殊全套粉色的洗漱用品，忍不住嘴角上揚。拉開抽屜，第一個抽屜全都是衛生巾，徐宇飛馬上關上，拉開第二個里面真的有備用牙刷。也許程輝也會在這里留宿吧，想了想忍不住有些難過。最后洗完臉，由于沒找到毛巾，徐宇飛只好草草洗了把臉。看到睡在沙發上的趙書殊，安靜的卷在沙發上，像一只小貓，徐宇飛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時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他十七歲那年。

徐宇飛十七歲的時候，趙書殊十六歲。他高二，她高一。徐宇飛家跟趙書殊家是世交。徐媽媽常說他們是在肚子里就定了親的，徐宇飛很小的時候一直叫趙媽媽岳母，總是惹得大人們哈哈笑。直到他懂事了，才慢慢改了口。在高二前，一切都是美好的。雖然徐宇飛學習不如趙書殊那樣好，可還是考上了一中高中部，跟趙書殊依舊是校友。如果沒有高二分科，大概一切都不會變，他們依舊是青梅竹馬。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分科時徐宇飛果斷選擇了理科，因為自己的文科實在是不堪入目。巧的是徐宇飛跟大熊分在了同一個班，大熊趙書殊和徐宇飛是一個大院長大的孩子，關系比較要好。大熊有了一個新的同桌是個女生名字叫趙書琳，徐宇飛注意到她完全是因為她的名字，跟趙書殊居然才差了一個字。其他的要歸功于大熊的滔滔不絕。

“你居然不認識她，她可是校花呀！”大熊還在不停的介紹她的新同桌，就像在介紹自己的女朋友，那種自豪感就像見到了自己的偶像一樣。

“趙書琳嗎？”趙書殊插嘴，她是聽說過趙書琳的，畢竟同班女生總是會在說到她時開啟各種八卦模式。

“對呀！我還想問你她是不是你姐。”大熊轉身開始跟趙書殊八卦。

“名字像就是姐妹嗎？你和我五百年前還是一家呢！”趙書殊翻了個白眼，不打算再理大熊。但是趙書琳這三個字跟她的人就這樣，慢慢走近了她的生活。

過了幾天大熊終于把他的校花同桌正式介紹給了趙書殊，趙書殊看著站在自己面前大波浪，白白的趙書琳感慨，大概美女就是這樣的吧。像她這種小麥色皮膚，扎了個馬尾的女生真的是比比皆是。趙書殊開始妄自菲薄了起來。

“你知道嗎？聽說校花趙書琳跟校草徐宇飛在一起了。”趙書殊抱著作業進教室時，張敏跟同桌楊陽八卦。楊陽看到趙書殊進教室，推了推張敏。

“有什么不能說的。從初中部直升上來又如何，還不是徐宇飛的小跟班。你不知道嗎？徐宇飛跟他們班男生都說喜歡長發飄飄的女生，可不是什么扎著馬尾的學霸。”張敏大聲喊，楊陽抱歉的看了眼趙書殊。趙書殊并沒理她，或許是因為徐宇飛的關系，女生們從來都不太喜歡她，而她又不喜歡幫她們遞信，送禮物。女生們一般都不喜歡她。

“那徐宇飛是喜歡你這種努力從二中考上來，剛好過錄取線的學渣嗎？我看你就是嫉妒。”陳欣嘲諷張敏。在南林一中，張敏也曾名噪一時，當初她剛剛過錄取分數線考上一中，卻托了好多關系到了重點班。大家也是議論頗多。趙書殊沖陳欣點了點頭，表示感謝。其實從初中起，女生們從知道她是徐宇飛的發小后，先是努力討好她，她表示幫不了她們后，就開始被孤立，從來沒人幫過她。陳欣也是從二中上來的，但是她并沒有幫張敏。張敏剁了剁腳，沖出了教室。

“剛剛謝謝你。”趙書殊發完作業，回頭跟陳欣道謝。

“不用客氣。不過我有個問題問學霸大人，你真的像傳說中那樣都不用看書，回家都是各種課外班，培養德智體美嗎？”陳欣用書捂住嘴，小聲的問。趙書殊瞬間有點凌亂，這都是誰傳的，她也是個正常人好吧。當然她不會知道這些都拜她的發小大熊所賜。大熊的名言“此生有校草徐宇飛和學霸趙書殊做朋友，不枉此生。”只是大概他也沒想到，曾經以為的事，總會變。變得面目全非。

“沒有。我放學了也是要認真寫作業，復習的。”趙書殊開口，逗得陳欣哈哈大笑。并且露出果真如此，天才都是需要努力的表情。

南林悄悄地進入了冬天，趙書殊跟陳欣熟了起來。徐宇飛卻慢慢開始了他自己的新生活，聽說趙書琳連游戲都打得挺好，放學后經常會和大熊徐宇飛一起去徐宇飛家打游戲。趙書殊不喜歡打游戲，所以并不參與她們。以前每個星期六徐宇飛都是陪趙書殊去市圖書館看書的。今天剛出門就遇到趙書琳和大熊找徐宇飛打游戲，玩的是夢幻西游。這個游戲有句很有名的廣告詞“人人都玩，不玩才怪。”趙書殊瞬間覺得她果真不是那個人人。趙書殊翻著化學課本，卻怎么也看不進去一頁。盯著對面的肯德基出神。周末肯德基里排了滿滿三大排的隊，趙書殊心里想難道不要錢嗎？卻沒注意自己嘀咕出了聲。

“你說肯德基嗎？大冬天的我也很佩服他們喝雪碧的勇氣！”對面的男生順著她的目光，緩緩開口。惹來坐在周圍的人一記白眼。男生迅速低頭翻了一頁面前的醫學書，上面全是英文。

趙書殊理了理思緒，書是看不見去了，打算回家。出圖書館的時候收到徐宇飛的短信，讓她回家的時候幫忙帶全家桶，趙書殊突然想起了剛剛男生說的“佩服他們喝雪碧的勇氣。”她買了全家桶，給自己買了一杯熱拿鐵，路過人民廣場的時候有人賣冰糖葫蘆，買了一大串。趙書殊覺得自己現在看起來有點像年畫上的年畫娃娃，紅色的圍巾，紅色的羽絨服，還戴了一個耳罩，抱著全家桶，拿著一大串冰糖葫蘆。

徐宇飛并沒有用心的打游戲，總是有點心不在焉，想起趙書殊臨走時失落的眼神，總是覺得有點擔心，好不容易發完短信，就開始盼著趙書殊回來。

“徐宇飛，你怎么說，打得這么菜。”大熊捶了徐宇飛一拳。

“要不休息一下吧！”趙書琳開口。門鈴剛好這時候響了起來。

“趙書殊來了，我去給她開門。”徐宇飛完全放棄了還在打的游戲，跑去開門。

“這個坑隊友的。”大熊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他一眼。趙書殊出現在徐宇飛的視線中，肩上落了一小點雪，懷里抱著肯德基的大袋子，另一只手握著一串大大的冰糖葫蘆。大熊跟趙書琳也打完游戲，出來看到徐宇飛先是接過趙書殊懷里的大袋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幫她拍了拍雪。

“哇，書殊你買了冰糖葫蘆呀！我好想吃。”趙書琳盯著趙書殊手中的冰糖葫蘆。

“那，給你吧！”趙書殊把冰糖葫蘆遞給了趙書琳，揉了揉凍得麻木的左手。徐宇飛看了趙書殊一眼，打開了袋子。很多年后趙書殊跟陳欣講，也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我親手把徐宇飛送給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總是會想起這一幕。

“有拿鐵耶！那我就喝拿鐵好了。”趙書琳開口。眼里滿是驚喜。

“拿鐵是書殊的。她可是加了雙倍的糖，你應該喝不慣。”徐宇飛開口，把拿鐵遞給趙書殊。

“我今天剛好沒加糖，你想喝就喝吧！”趙書殊開口，拿起雪碧喝了一口，冰冷的雪碧滑進喉嚨，經過食管直達胃里，真的需要勇氣呀！徐宇飛有點不開心。但表面一片平和。

“書殊，聽說你假期要參加學校的冬令營，去九寨溝。”大熊向趙書殊豎了豎大拇指。學校指定人參加，整個冬令營可是要全程講英語。

“要不我去求求校長，跟你們一起感受一下學霸的生活。”徐宇飛嘴里吃著漢堡，打趣趙書殊。

“我覺得你多報幾個補習班比較靠譜。”趙書殊朝徐宇飛翻了個白眼。

“我可不像你，假期我可是要隨時準備開黑，通宵打游戲的。報了補習班我不是找罪受嗎？”徐宇飛的愛好，籃球，游戲，但是沒有讀書。

“真不知道那么多女生喜歡的你，居然是個繡花枕頭吶！”趙書殊扶了扶額頭，表示頭很痛。

“你們真可愛。”趙書琳掐了一點漢堡，并沒吃下去，拿在手里把玩。

“那當然啦，我們可是發小。”大熊接過了趙書琳的話，他這句話有點前言不搭后語，但是沒人反駁。包括徐宇飛。以前徐宇飛給同學介紹趙書殊都會說“大家好，這是我的青梅。”徐宇飛覺得大熊說這話沒毛病，可趙書殊卻覺得，果真在徐宇飛喜歡的女生面前，介紹她他都說是發小。男生思想往往沒女生那般細膩。所有的一切看似沒變，可一切在悄悄的變了，并且以大家都無法預料的速度奔向未來。

“陳欣，明天我要去剪短發。”趙書殊給陳欣發了一條QQ消息。盯著陳欣的灰色頭像。

“受刺激了？”陳欣頭像亮了起來，QQ滴滴的叫了起來。

“為冬令營做準備。”趙書殊心虛的回復。

“大姐，你怕你的頭發掛在九寨溝的樹上嗎？老實交待，是不是因為徐宇飛？”陳欣坐在電腦前皺了皺眉。認識趙書殊以前，總覺得學霸是神圣的，像惡作劇之吻里面的江直樹一樣，是天才，別人無法替代。認識趙書殊并且跟她成為朋友后，才知道原來學霸也是普通人，趙書殊永遠有上不完的補習班，看不完的書。只是她喜歡讀書罷了。就像有人喜歡唱歌，有人喜歡跳舞，而她趙書殊就喜歡學習，喜歡讀書，喜歡上各種各樣的補習班。

“他應該真的很喜歡趙書琳吧！”趙書殊打下這一句，抬頭看到了趙爸爸的醫學教材，小心翼翼的抽了出來。

“要不你去跟他表白，不就知道他喜歡誰了嗎？”陳欣回道，過了一會又發過來一串壞笑的表情。

“表白？那以后見面還不得尷尬死。”趙書殊回完，又發了一串鄙視的表情。

“你怎么那么肯定他不喜歡你呢！說不定他就在等你表白呢！”陳欣想了想幫她分析。趙書殊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可能性為零。徐宇飛比趙書殊大一歲，以前他總是嘲笑她是個鼻涕蟲，還總是用一些糗事取笑她。以前的話，趙書殊還可以自欺欺人的以為他喜歡自己，但是趙書琳出現以后，她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沒你說的那個概率，他真的喜歡我的話，他怎么不表白，他一向藏不住話的。”趙書殊說完，下了線，捧著醫學書看了幾頁，覺得頭更痛了。趙書殊的爸爸是外科主任，剛升上了副院長，媽媽是護理部主任，可是他們從來不支持她學醫。她還小的時候，媽媽還是護士長，爸爸是外科主任，經常忙得不著家，趙書殊大多數時候被寄養在徐宇飛家。所以跟徐宇飛真的像兄妹一樣，他會喜歡他才怪。可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自己卻再也無法把他當成是哥哥，是發小。趙書殊想可能是中了徐媽媽的毒，整天對她洗腦，說要她嫁給徐宇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