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 弄堂里走出來的江南名鎮

相遇在弄堂

西塘距離嘉善縣城有11公里，在春秋戰國時期西塘是吳越相爭的交界處，所以有“吳根越角”的叫法。西塘又是典型的江南水鄉小鎮，一條胥塘河從北到南穿鎮而過，同時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八條河流在小鎮中交錯縱橫。因此，西塘自古的水陸交通就比較繁忙。在元代的時候，西塘沿河建屋，依水成市，明清時期發展為江南的手工業、商業重鎮。

趕到西塘的時候，天已經有些昏沉了。沒有看到想像中的小橋流水，有的只是一條干凈、現代的街。大街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有點像聊齋中人去樓空的城。在路邊匆匆攔住一輛三輪車，隨著師傅蹬車的腳步加快，兩邊逐漸多了些店鋪和燈下的人影。十分鐘之后，道路慢慢狹窄，車子走上了一條幽長的弄堂，剛剛容得下我們的車子經過。兩邊是青磚的墻壁，十分整齊。從弄堂的另一端隱約透過來幾絲夕陽的余暉，還有一些輕柔的說話聲。正為第一次走進這樣的弄堂興奮著，對面卻走來一個拎著籃子的老奶奶。騎車的師傅和她打了個招呼，然后下車，居然重新退回到巷口等她過去。

第二天才知道，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蘇家弄，是西塘所有弄堂里比較寬的一個。

車子沿著華燈初上的西塘老街一路前行，兩邊的買賣人正在收拾店鋪，準備關門。到處都是木板和門框相撞的聲音，繁忙的一天正隨著游人的離去逐漸謝幕。車子在一條窄巷的巷口停了下來，面前的小巷窄得只容一個人走過。師傅說：“晚上就住在這里吧，石皮弄，西塘最有名的。”

和江南其他的小鎮比較起來，西塘的弄堂是最多的，大概有122條之多。這些弄堂千姿百態、各有特點。眼前的石皮弄兩邊是深宅大院的墻壁，長約68米，最窄的地方只有80厘米左右。據說鋪在小弄地上的石板只有3厘米厚，薄得像石皮一樣，所以被人們稱為石皮弄。在石皮弄的兩邊分別是種福堂和尊聞堂，兩家的主人以前都是西塘地位顯赫的人物，因此宅院蓋得氣勢不凡。兩大宅院、一條窄弄，弄堂里的天地雖然窄小，但是豐富多彩，不信，在里面的老宅里住一晚上就知道了。

時光從橋上走過

專門去看西塘的橋是在第二天的早晨。在尊聞堂那間古色古香的客房里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窗口的藍印花布上透出一些冷冷的藍光，是西塘的陽光在跟遠道而來的游客打招呼。趕緊披衣下地，水鄉特有的寒氣陣陣襲來。定睛一看，原來雕花的木門邊竟然留著一條寬大的縫隙，早晨的寒意可以從那里長驅直入。

西塘的橋在水鄉之中也是出了名的，整個西塘從前共有104座橋，這些橋密密麻麻，將水邊兩岸的人家連接起來，也將穿過西塘鎮內的大小9條河流連成了一片。西塘的發展離不開水，而西塘的繁榮可以說是離不開橋。正是這些橋拉近了人們的距離，也將鎮外的繁華一點點引進鎮子的每一條弄堂深處。

從石皮弄的一線青天里出來，沿著西街往東走不遠就可以看到環秀橋。環秀橋是一座半圓形的拱橋，全部由石條鋪成。人走上橋的時候，由于橋體比較陡，所以就像上山一般。等走到橋頂，天地才豁然開朗，對面的人家、店鋪一覽無余。在環秀橋的兩側各有一副對聯。東側橋對聯說：“船從碧玉環中過，人步彩虹帶上行。”西側橋聯說：“往來人度水中天，上下形搖波底月。”兩副對聯形象地概括了環秀橋的秀氣和幽雅。

過了環秀橋，沿著那條著名的煙雨長廊往東走，可以看到一座廊橋，當地人給它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送子來鳳橋”。這座橋采用中國古典園林中特有的園林建筑形式——復廊，古稱晴雨橋，亦稱情侶橋，寓意情侶步經此橋，婚后必生貴子。在兩重復廊之間有一座花墻，透過花墻上開的各種形狀的小窗，廊橋對岸的景致就闖進游客的眼中，每一個窗口就是一幅獨特的水鄉畫卷。

在西塘最北端的十里港和西塘市河的交界處，也有一座著名的橋，這座橋的名字叫“臥龍橋”。臥龍橋筑于清代，南北兩側均有橋聯，南側曰：“造千萬人來往之橋，修數百年崎嶇之路。”北側一聯曰：“愿人常行好事，愿天常生好人。”關于這座橋的傳說最多，也是幾百年來西塘人最津津樂道的一件事。傳說當年這里沒有橋，只是在兩岸之間搭了幾塊晃晃悠悠的木板讓人們通過，因此經常有人不慎掉下去，被河水吞沒。對岸有一個和尚下決心一定要在這里修一座橋，為當地的老百姓做好事。和尚辛苦了一生，直到他死的時候，化緣得來的錢仍然不夠買下修橋的石料。和尚雖然死了，但是他的真誠感動了賣石料的商人，這位商人免去了修橋剩下所需要的石料錢，這才把整個橋修好。

沒有人去考證這個故事是否真實，但西塘人卻以此為榮了許多年。故事是否真實已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把“善良”這兩個字刻在了橋上。連那些走在橋上的孩子們都會認認真真地給你講這個故事。從他們天真的笑臉上看得出，孩子們將來的人生又多了幾個特殊的榜樣。

煙雨廊棚下的默默溫情

在江南六大水鄉之中，西塘人的宣傳標語是“活著的千年古鎮”。確實，西塘是活著的，就像晨霧中誰家生起的小煤爐一樣，西塘人家的生活不溫不火、不咸不淡。沒有人統計過在眼前的煙雨長廊里一共演繹了多少種生活，可是，炊煙四起，故事仍在繼續。

煙雨長廊是西塘最耐人尋味的地方，在送子來鳳橋所在的河道北側，有條長約1000米的廊棚。所謂廊棚，其實就是帶屋頂的街。因為西塘是一個繁華的鎮子，古往今來到這里經商的人很多，但是江南自古多雨，遇上糟糕的天氣，離家在外的人們難免要遭受雨水之苦。好心的西塘人于是想辦法在自家商鋪的門口搭上廊棚，為過往行人提供了一個避雨的地方，久而久之，廊棚連成了一條街，而西塘人的生意也越來越紅火。

西塘的廊棚有的瀕河，有的居中，沿河一側有的還設有靠背長椅，供人歇息。廊棚下的地面由青色的薄磚鋪成，下雨的時候地面不見泥土。廊棚頂有“一落水”、有“二落水”。還有的人家，由于家里人口增多，會越過廊棚建一座過街樓，到了廊棚的對面，再搭上幾間小屋。靠著廊棚的岸邊，幾乎家家都搭著一塊青石板，那是西塘人洗衣服的地方。太陽才剛剛升起，就有一些勤快的老人開始在河邊洗衣服，在河對岸的橋下，涮馬桶的聲音更是此起彼伏。

千米廊棚為行路人提供了一個避雨的地方，更給西塘的百姓生活帶來了方便。這里是尋常百姓天然的會客廳，幾把竹椅往門前一擺，或者在門前的美人靠上一坐，家長里短的故事就開了篇。如果再加上一張小方桌，幾杯清茶，那故事就會沒完沒了地一直講下去啦。

岸邊的深宅大院

西塘自古就是人杰地靈之地，在河岸邊上有許多看上去門面并不很大的老宅，但是，走進去之后，就是另外一個天地。這些民宅最著名的主要有石皮弄里的尊聞堂、旁邊的種福堂、以及西街北邊的薛宅等。

尊聞堂就在石皮弄內，走進石皮弄不遠，有一個不很起眼的小門。推開小門進去，干凈整潔的小院中種植著青翠的芭蕉，高高的院墻也沒有阻攔住芭蕉的頑強生命力，它一直將綠葉探到了墻頭之上。尊聞堂的主人姓馮，老宅始建于元末明初，是西塘最古老的民居建筑。房屋的內梁、廊、窗上雕刻各種龍的圖案；在廳堂主梁上鐫刻由100個“壽”字、“萬”字和蝙蝠組成的百壽圖案。這樣的雕刻不僅在江南，就是在整個中國也是少有的，因此被稱為“中華一絕”。

種福堂是尊聞堂的鄰居，中間只隔著狹窄的石皮弄。主人姓王，據說是南宋王淵的后代。從石皮弄出來，旁邊就是王宅的大門。種福堂建于清朝順康年間，共有八進，沿河臨街進門。整個宅子的中心建筑被稱為“種福堂”，廳堂中央懸掛著海寧陳邦彥題寫的“種福堂”匾額。有一條長弄連通了整個宅院前后。

從種福堂出來，沿著熙熙攘攘的西街往北走，可以看到薛宅的大門，這也是游人不能不去的一個地方。薛宅總占地面積約350平方米，臨街依河，是西塘鎮典型的商住民居。整個薛宅為磚木結構，前后有兩進。前進緊貼著繁華的老街而建，共四開間，呈一字形展開。薛宅頭進的院墻比較高大，大概有6米高，造屋方法與結構仍是傳統的。后進是薛宅的正廳，前后進之間有一個很窄小的天井，左右兩邊還有狹窄的廂房。廂房上都裝有長玻璃窗，采光比傳統的房屋要好得多。

薛宅是西塘民居的代表之一，它的建筑有三個主要的特點。第一是淺，從街到河僅30米左右，整個建筑中間只有一個回字形的小天井。第二是簡，沒有多余的筆畫，所有的人一律從大門進出，只是在登樓的時候才有兩只樓梯。另外，整個建筑也沒有過多裝飾，不像別處的建筑要雕梁畫棟。第三是亮，整個建筑的采光性非常好，一反傳統以暗為上、暗能藏財的習俗。

西塘還成立了一些關于江南民俗風情的博物館，例如位于西街上的紐扣博物館、位于計家弄的張正根雕藝術館、距樂國酒家不遠的江南明清民居木雕陳列館、位于臥龍橋邊的黃酒陳列館等。這些博物館里的展品不以豐富為主，大都稀稀疏疏。但是它們卻從一個側面演繹著古鎮的生活，讓那些遠方來的游客感到十分新鮮。

走街串巷，過橋看景，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才剛剛下午五點多鐘，許多店鋪都已經關門。沒過多久，西塘又沉入了另外一個甜甜的夢里。夢里的老宅中，有誰家的孩子在輕輕地唱著童謠，還有哪個深深的弄堂中，又飄出了凄婉的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