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的聲音很小,但是卻傳到了周圍每一個人的耳朵里面。
眾人看著秦正的表情,心中不敢相信,眼前的年輕人這話,到底是真還是假。
目前的情況,除了逃,還能做什么?難道僅憑這兩千多人,就想攻城嗎?
孟勝也不明白,這秦正究竟是何來歷,居然成了鐘離春的師弟,關鍵是還成為了墨家禽滑厘的師傅。
要知道,禽滑厘可是墨子的弟子,要是秦正成為禽滑厘的師傅,那豈不是會威脅到巨子的地位?
這是孟勝不能接受的。
孟勝還有將墨家統一呢。
“就現在的情況,除了逃,我們別無他法。”孟勝再次堅決的說道,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鐘離春愣在原地,眉目磊落分明,眼神深邃綿緲,半響之后,她抿了抿唇角,唇邊漾出一抹淺笑。她想起了剛剛秦正說的話,在結合之前說的,似乎明白了。
“秦師弟,你是想等孫臏師兄他們來吧?”
此言一出,眾人臉色立即露出了希望。
在場的人,大部分都知道孫臏和田盼的關系好,要是孫臏知道田盼有難,定然會千里趕來營救。
這時,已經沒有人理會孟勝,似乎他的聲音已經被隔離。
“如果孫臏軍師來,我們真的就有救了。”
“就擔心,萬一大王認為我們是逃兵,孫臏將軍也救不了我們啊。”
圍攏過來的將士越來越多,紛紛在旁邊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你通知了孫軍師?”田盼緊張起來,似乎有什么顧忌。
他的目光,說不出是焦灼,還是無奈,但聲音已異常顫抖。
秦正本來以為田盼回喜出望外,沒有想到,卻是見到對方面色一沉。
“目前的局勢,也只有孫臏軍師和田忌大上造才能救大上造。所以在下斗膽,請了他們兩位來。”秦正說道,其實在他心中,就認定了這兩人聽到田盼有難,自然不會置之不理。
“他們固然可以救我,但是,如今大王認定我為逃兵,我……”
“田大上造,請問你是逃兵嗎?”
秦正知道,田盼是怕連累了孫臏。
“我不是。”田盼喝道。
“田大上造,你不是逃兵,你是在保存齊國的軍事力量,你是光榮的將軍。但是如果你認為你是逃兵,那你真的就是逃兵,就算你死了,也是逃兵。”
說到后面,秦正故意將逃兵大事的說出來,目的就是讓田盼和這些將士知道,他們不是逃兵,而是功臣。
他們是為齊國保存力量。
眾人詫異。
能夠將逃亡,說成是為了保存力量,在這個世道,也只有秦正了。
不得不說,對方用逃兵這一說法,這是看準了田盼的心里。
想要從內心瓦解田盼的斗志。
秦正上前一步,再次拱手道:“大上造,你并不是逃兵,是對方想要這個計策激化你,還請你三思。”
田盼良久才回過神來,嘆息了一口氣,道:“先生說的是。”
“如今只有退離城門遠一點,不在弓箭手的射擊范圍,我們才能保命,等待救援。”
秦正說道,現在最為重要的就是拖下去,等待孫臏和田忌的到來。
“那趙國和魏國的軍隊,會不會趁機襲擊?”
王三力擔心的問道,剛剛已經嚇退了聯軍,但是對方并沒有走遠,一旦他們不死心,回頭再來,那豈不是又要血戰一場。
“我們不能退遠,必須在城墻一公里內。”秦正說道,畢竟趙魏聯軍,這才剛剛退去不久。
田盼深深地看了秦正一眼,點了點頭,很是認同對方的話。
……
半個時辰后,天色漸漸的黯淡下來。
城門上,漆黑的夜空被火把照得猶如白晝,那種撲面而來的沉沉殺氣仿佛能將這城下的將士瞬間吞沒。
那城墻上的弓箭手,還沒有退去。
而在城門不遠處,田盼等人正在焦急的等待。
城下的氣氛緊繃,唯有各人慌張急促的喘息此起彼伏。
如果孫臏他們不趕來,那么后面的趙魏聯軍,就會去而復返。
根據探子來報,趙魏聯軍,就在城外不遠處駐扎。
“孫臏軍師他們會不會不來了?”
“天都黑了,如果他們不來的話,估計明天我們想逃,趙魏聯軍,還不一定允許呢。”
有的人擔心的說道。
同時,田盼站在夜色中,這是他有史以來,打的最窩囊的一次,他寧愿在戰場上殺敵,實在不想參與在齊國內部的勾心斗角。
“怕什么,大不了明天我們殺出一條血路來。”禽滑厘放聲喝道。
“有些人還口口聲聲說有辦法,這辦法就是等,在這里傻傻的等,簡直是可笑。”孟勝嘲諷道,還以為秦正有什么高招呢,不過是等救援而已。
“孟巨子如果你不愿意和我們一起,你大可現在離開。”王三力說道,他本來就看孟勝不爽,沒有想到這就是墨家巨子。
孟勝撇了撇嘴,他也想離開啊,關鍵是,后面的路,被趙魏聯軍堵死了。
如果他帶著墨家弟子離開,定然是一場死戰。
其實在孟勝心中,是嫉妒秦正。
憑什么,這么年紀輕輕,就能夠有這么好的待遇。
他辛辛苦苦奮斗這么多年,才當上墨家巨子,但是他這個墨家巨子,也是很不得人心,讓墨家分成了很多的派系。
比如禽滑厘這一個支系,就是傳承墨家機關術的,稱為墨術,還有另外的兩派,分別是墨俠,墨者。
這也是孟勝要幫助田盼的原因。
他想要得到齊國的幫助,希望一朝一日能夠統一墨家。
但是現在被秦正搶了風頭,心中嫉妒心愈演愈烈。
“大上造,等晚一點,我們爬山城樓,到城里面去看看。”秦正心中疑慮,按道理,孫臏和田忌此刻也應該趕到了。
該不會是出了什么差錯了吧。
“師傅,等那些守城的將士睡著后,我送你們上去。”禽滑厘看了一下城墻,這么多年的攻守城經驗,對于夜間爬墻,禽滑厘很是有一手,現在有了弩車,這更加如虎添翼。
想要爬上城墻,并不是很難的事情。
“那等一下我們就潛入城門看看。”田盼緩緩點頭。
黑夜漸漸的籠罩大地。
臨博城外,秦正想了很久,然后對著田盼道:“大上造,這事情我覺得是有人在誣陷你,所以等會兒禽滑厘送我們進入臨博城后,你就趕緊去見大王,把事情說清楚,這樣才能救大家。”
田盼看了一眼身后的將士,這些大多數都是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將士,可不能他們寒心。
秦正這么說,也是在孫臏等人不來營救的情況下。
這就說明,在朝堂上,有人從中作梗了。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得明白。”田盼低聲說道。
秦正找到了禽滑厘,安排道:“一會兒送我們進城后,如果情況有變,立即用連弩車攻擊城門。”
禽滑厘答應下來,其實在他的內心,不希望秦正這么冒險,但是見到秦正似乎有把握,所以也沒有多說什么。
按照秦正說的,情況有變,就用連弩車去救人。
“秦大哥,我跟著你們一起去吧?”王三力自動請求。
“我也去。”
“我們也去。”
“去的人多了,不太好,容易被發現,大家放心,我一定想辦法帶著大家進臨博城。”秦正揮了揮手,雖說是夜晚,但是那些守城的將士,也不是吃干飯的。
很快,秦正和田盼,一前一后的向著城門緩慢的走去。
禽滑厘則是利用弩車,將飛鉤送到了城門的盲區。
當秦正和田盼拉住了繩子后,禽滑厘便是命人拉另外一端。
像是一個滑輪一般,將兩人送到了城門上。
借著火光,他們混進了城墻上。
對于城墻的構造,田盼再為熟悉不過了。
于是他們輕車熟路從城墻走過去。
忽然間,兩個守城將士,一前一后的,將秦正和田盼圍住。
田盼拔出大刀,準備對敵。
秦正擦了一下汗水,低聲道:“兩位兄弟,你們可看好,這可是田盼大上造,你們這么做是以下犯上,趕緊放下手上的長矛,大上造可以饒你一命。”
“哈哈,休要在這里恐嚇我的屬下。”然后,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一個瘦小精悍男子走來。
秦正打量了對方一下,看來這就是守城的將領了。
“古涂?”田盼打量著對方。
這守城將領便是古涂,爵位大庶長。
“田大上造,你現在已經是逃兵,大王下令,將你抓起來。”古涂說完,立即對著身后的兩名士兵道:“抓起來,等明天再給外面的那些將士開門,然后按照軍中爵位,將他們收編。”
“大王下令?”田盼疑問。
秦正拉住了田盼,說到逃兵這個問題,田盼不會清醒。
所以秦正只能擋在了田盼面前,對著古涂道:“請問,你說是大王下令,可有大王的圣令。”
在秦正看來,這并非是齊威王下令,一來是如果齊威王想要殺田盼,自然是有一百種辦法,沒有必要用這么下三濫的手段,這二來就是田祁能夠得到兵馬去趙國營救,那是見過齊威王的批準的。
如此一來,現在說是大王下令抓田盼,這似乎與之前的不符合,而且這才短短的幾天。
這疑點重重,也是矛盾。
“你是誰?你有資格看嗎?”古涂喝道。不屑的看了秦正一眼,目中無人的樣子。
“我自然沒有資格,但是田大上造難道沒有資格嗎?”
“哈哈,我忘記給你說,現在只有田忌大上造,至于田盼大上造,我好像不記得了。”
古涂這話,笑聲中充滿了鄙視。
緊接著,秦正也跟著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古涂停止了笑聲,他不明白,秦正為何發笑。
就算是田盼也不知道,秦正為什么要笑。
“我笑你傻。”
“我傻?”古涂不明白。
“你可知道,田祁公乘從大王那里得到了兩萬將士去趙國營救田盼?”
“那是大王派田祁去幫助趙國抵御秦國的。”
“可憐,真的可憐。左庶長,你是被人買了,還給別人數錢。”秦正正義凜然的說道。
古涂一聽,心想反正他們已經逃不了,倒是想要聽一下這年輕人想要表達什么。
“哦?何出此言。”
“左庶長我首先和你確認一個事情,你能夠確定你收到的軍令,是準確的嗎?我可是提醒你,假傳軍令,陷害忠良,這可是重罪,是要誅九族的。”
說完,秦正見到古涂面色緊張,看來這家伙也不太確定,不然不會緊張的。
于是秦正再次厲聲說道:
“你想想,到時候你的親朋好友,你的妻妾,你的孩子,都因為你這一個錯誤的選擇,而被屠殺,白白失去了性命,你于心何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