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嫣然將摩卡端給他，其實原本沒有打算坐下的。只是他開口相邀了，左右現在也沒別的客人，況且她也知道這人是為她來的。所以僅一思索，她也便坐下了，倒也自然。

然后她就看見這人把那杯摩卡推了過來，笑得略有些獻寶的樣子：

“請你喝。”

宛若神壇上的仙人跌落凡塵后的懵懂，那一刻反差萌地她不禁一笑。

便接下了。

之后的聊天便顯得自然而然，從學業課堂聊到家國天下，又從家國天下聊到自身現實。她眼界見識雖遜于他，才情思維卻令他傾慕。

算是神交已久的兩位少年龍鳳，于今日才算是真正相交相識，剝開云霧更加清晰得看清真正的彼此。

人與人之間向來復雜又簡單。有些人的相熟需要多次機遇，有些人相識多年卻仍不懂彼此。而有些人只需一次傾心相談，便已確認了彼此在一生中的位置……

看著遠處兩人相談甚歡，氣氛和諧到即使相隔幾桌凡音也能聞到，那濃濃的氣味……

撓桌！

忽然聽到阿三的叫聲：“別作了，快看玉佩！”

什么？

凡音忙往意識空間里一看，只見那放著都積灰了的破石頭，周圍籠罩著淡淡的黑氣，而石頭中心有一個芝麻點大小的——

玉色！

凡音瞬間激動地拍桌而起！

我勒個大草！這是什么騷操作！

談個戀愛都能漲氣運？

阿三：應該是兩個氣運之子心意相通，氣場契合，便引來氣運聚集，這正能體現他們是絕配。不過，我怎么覺得你竊喜更多呢？

凡音：當然這說明距我見到男神又進了一……呸！我這不是為了早日完成任務么！

阿三：果然，你這個花心又虛偽的女人！還想染指女神，呸！

凡音：……莫名心虛。

于是陸明渡三人就看著凡音拍桌而起，然后臉上快速掠過了幾種不同的表情，其變臉速度令人嘆為觀止。

這是被刺激瘋了？

陸明渡小心翼翼開口：“那個……凡音……你要不先坐下？”

凡音回神，瞬間對上三人盯著自己的眼神……

咳咳。

但我們小殿下是誰啊，一點頭，臉不紅心不跳一臉正經地坐下。

張文文湊了上來：“他們這是在談……戀愛么？不過，他們倆，還真是般配啊。”

凡音順著她目光看到相談甚和的兩人，女生眼神晶亮，男生微笑頷首……

凡音沒有回答。

旁人眼中風花雪月的兩人，其實現實是——

鄭嫣然：“所以我省如今這應試教育的現狀，于我這類人而言確實利大于弊，而我也向來會抓住任何向更上階層爬的機遇，但你……為何？”為何又在我們這所高中？它雖在本市是重點，但于你的家族而言能有何意義……

這是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原以為是自己的認知淺薄，但他方才也認同了自己的觀點。她對于他的出身，所背負的東西，自以為還是能看清一些的。

只是鄭嫣然沒有意識到，她的問題，是不符合她一貫作風的。交淺言深乃大忌，即使是相熟之人，她也不會輕易逾越的。

而這意味著……

但沈戟看出來了，所以沉默，所以又開了口：

“有些……家族，是不能僅以常理來揣測的。至少當下，權衡利弊的結果是如此……”

鄭嫣然意識到什么，垂眸沉默。

兩人一時竟都安靜下來。

包括凡音。

阿三：？？？

你個湊表臉的竟然偷聽！

凡音：這怎么能算是偷聽，只是我聽力好罷了?ˉ?ˉ?～

阿三：信了你的邪！

見幾人喝完了手里飲品，陸明渡就開始叫嚷著要去隔壁電玩城了。其他兩人自是沒有意見，于是看向凡音……

原以為這人肯定撒潑打滾賴在這兒盯緊女神，卻沒想到凡音輕易點了頭。

肖飛和張文文反應了一下，齊齊用調侃的眼神看向陸明渡——行啊小子，吸引力都勝過女神了啊～

陸明渡耳根紅了一瞬，忙扭頭扯開嗓子：

“走啦走啦！”

鄭嫣然偱聲看來。凡音沖她點頭示意了下，便隨著眾人而去，沒有回頭。

而回過頭的鄭嫣然微微蹙眉……剛才她看自己的眼神，總覺得有些不太一樣了。是錯覺么？

沈戟：“怎么了？”

“沒事。”她搖頭，應該是看錯了。

沈戟不再多問，轉移了話題。

凡音百無聊賴地陪著陸小公主打了半天的電玩，始終興致缺缺的樣子。

于是陸寶寶有小情緒了，非要拉著她到了抓娃娃機前。

這里正巧有一對小情侶，男生試了好多次終于將一只小浣熊交到女生懷里，女生激動地撲到他的懷里……

后面的陸明渡一臉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余光偷瞟，卻見旁邊某人正看得津津有味？？

事實是凡音正和阿三調侃：果然是人界增加情侶親密度的榜上神器……（＃－.－）～

阿三：那你還不快上！

哦哦。

于是凡音聽話地上前，陸明渡忙湊上來，正要開口問她喜歡哪個，就聽見凡音甩來一句：

“你不喜歡哪個？”

陸明渡本能地隨手指了一個。

“哦這個丑狗啊。好，等著。”

于是——

圍觀眾人只見娃娃機前的那一對男女……女生一臉悠哉地重復著投幣操桿按鈕的動作，行云流水快出重影。而男生則一臉蒙逼，懷里捧著的一堆玩偶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增高著……

直至那個可憐的娃娃機空空蕩蕩，中間躺著孤零零的一只……狗。

圍觀群眾：“……”

阿三：“……”

陸明渡：@_@

直到最后走出電玩城，陸明渡仍處于一種“我是誰我在哪兒我經歷了什么”的狀態。

肖飛拍拍了他的肩，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走了。

張文文同情地看了眼他，轉臉就用狂熱崇拜的眼神看著凡音：

“那……凡音我也先走了，拜拜～”

凡音笑：“嗯，路上注意安全。”

送別了兩人，凡音也準備回家了。走了幾步，回頭看到某人還一臉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還拿著兩個巨大的袋子，那蠢蠢的傻樣子……

凡音忽地笑了。

那一笑間，陸明渡仿佛看到月華刺露云間，青蓮乍開花意，天地萬物造化簇生。

只，因她一笑。

一笑一幕，一幕一生。

見她轉身欲走，他才終于反應過來，急急喊道：

“凡音！”

她回頭。

他支支吾吾，腦子一片空白，終于靈光一現，忙抬起手：

“給你……這個。”

凡音失笑：“不用，給你的。”

說完也就不再逗留，轉過身隨意地揮了揮手。

而陸明渡就那么看著她，看著她慢慢走遠，直到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

然后，夕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