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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康鹽井 茶馬古道上僅存的原始制鹽風景線

鹽田像白紙一樣鋪在江邊,我卻沒一塊紙一樣的鹽田。

山頂的積雪有融化的日子,我們世代忍受著痛苦熬煎。

瀾滄江的江水一日流不干,鹽民的眼淚就一天擦不完。

——民謠

 

對芒康來說,我們跟那些肩負生活重擔的馬幫一樣,都是絕對的匆匆過客。老玖沒有任何停留的意思,我也不打算提出這樣的請求。

我對這頭沉默的牦牛想無可想。他沒有絲毫成都好男人(我也根本不知道他來自哪個蠻荒山村)的氣質,甚至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憐香惜玉”這個詞。作為對他不聞不問的報復,我一直用耳塞堵著耳朵,雖然沒有播放任何聲音,但除了破越野車的吼叫什么都聽不到。他對此壓根沒在意。

在芒康“開膛破肚”的街道上,風沙時不時呼嘯而過,街頭為數不少的居民和過客或停或走,全然習以為常。老玖把車停在一家“邛徠飯店”門口,我們的午飯就這么定點了。他從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見,或者說,他根本沒感覺到我的存在。盡管這趟暴走西藏的旅程,我們的協議是他出車,我付油錢,但顯然這份協議是不平等的。

芒康鹽井的“玉照”在那些旅游雜志上已引誘我多年。這次突如其來過鏡芒康,老玖雖然不可能安排前往,甚至無意在芒康多作停留,但我還是趁著他在“邛徠飯店”等飯菜的時候,到街邊向包車的司機打聽鹽田的情況。

大概二三十分鐘后,藏族司機突然中斷講述問:“你們兩個人,一千塊,我拉你們去鹽井看看?”

我這才注意到老玖不知什么時候站在身后。我不抱任何希望地隨口說了一句:“芒康鹽井,去不?”

“去!”老玖對藏族司機說,“對不住了,兄弟,她是我的客人”。

“美女,你給他好多錢?我八百就走!”藏族司機不甘心。

“謝謝你,大哥!我被他綁架了,只能跟他走。”我不好意思地謝過司機,跟老玖上了老長城車,“其實,他那車比你這破車好多了。”

“好馬配好鞍,美女坐破車。”老玖大大咧咧地一笑,將車開出了芒康縣城。

古老鹽井的現實與傳說

在茶馬古道滇藏道,現在的214國道云南與西藏交界的地方,有一個名叫鹽井的小鎮。這是一個綠樹掩映的藏式小村落,絳紅色的瀾滄江洶涌而過,在藍天白云下本就是一幅美麗的畫面。

這個千百年來名不見經傳的小鎮,卻擁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古老制鹽技術,以及藏式天主教堂,生活著藏族和納西族人。據說,那里的納西民族鄉和曲孜卡鄉至今仍在用那種古老的方法制鹽。

我們趕到鹽井,是下午三點左右。烈日當空,藍天白云下,鹽井小鎮靜靜綻放。沒心思在鎮上晃悠,徑直撲到江邊,一睹傳說中鹽田的風采。

鹽田是用木頭架子在江邊依山勢搭建的,高低錯落,一塊挨著一塊,中間有狹窄的棧道相連。勤勞的當地婦女用木桶將取自鹽井的鹵水背上鹽田,彎腰弓背,將鹵水傾瀉進鹽田里,鹽田里蕩漾的鹵水在陽光底下閃耀著金黃色的光芒。如果說鹽井是深植這片土地下的根,那瀾滄江邊絳紅的鹽田就是一簇簇火紅盛開的花。

沒人確切地知道鹽井產鹽的歷史到底有多長。至少在傳說中,已早有關于鹽井的美麗神話。相傳很久很久以前,橫斷山脈高山峽谷里的居民生活得異常艱難,當地神山達美雍雪山向觀世音菩薩匯報了這里的情況,善良的菩薩化出一對鳳凰來到了瀾滄江兩岸,化身成了鹽井。從此,鹽井周圍的老百姓以賣鹽為生,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和其他產鹽地一樣,為爭奪寶貴的食鹽,戰爭在所難免。《格薩爾王傳》里的“羌嶺之戰”,就是記述的格薩爾王與納西王羌巴爭奪食鹽而發生的交戰,最后格薩爾王取得了勝利,占領了鹽井,活捉了納西王的兒子友拉。友拉后來成了格薩爾王的納西大臣,繼續管理鹽田,因此西藏有了唯一一個納西民族鄉。而那種最古老、最原始的制鹽方式,據說就是從那時傳下來的。

“鹽田像白紙一樣鋪在江邊,我卻沒一塊紙一樣的鹽田。”像民謠講的那樣,鹽田以前是領主的私有財產,鹽民租6塊鹽田,就要把其中4塊出產的鹽作為租金交給領主,剩下的交完鹽稅后才是自己的。現在鹽田也已像耕地一樣承包到戶,并產生了數十戶產鹽專業戶。而對于生活在鹽井的大多數居民來說,“半鹽半農”還是主要的生計,既有自己的鹽田,又有自己的耕地。

制鹽,原來只是女人的事

那里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流傳千年的古老制鹽法:在河床上有鹽礦的地方打井,在河岸上用木架搭建土臺鹽田,用木桶背取鹵水倒進鹽田,等待風和陽光把鹵水曬成鹽巴。因此,我們餐桌上必不可少的鹽,正是辛勤的汗水在風和陽光作用下的結晶。

可能與茶馬古道的商貿形式有關,男人們都趕著騾馬販鹽賣茶,這些并不輕松的制鹽工作就幾乎完全成了女人的事。這里的女人從小到大,也許從未走出過這深山峽谷,從未想過要離開瀾滄江邊,她們的一生就在鹽井和鹽田間來回穿梭。唯有掛在頭上、背在背上的鹵水桶,與她們相伴終身。但她們總是笑瞇瞇的,或者吹著口哨,或者唱著民歌,快樂得像瀾滄江里奔涌的浪花。

如果說從絳紅色的鹵水,到晶瑩雪白的鹽巴,是風與太陽的潔白頌歌,那她們黝黑外表下,那顆純潔的心,不正是這首頌歌最純真的曲譜?

瀾滄江邊深達數米的鹽井,鹽水冒著滾滾熱氣。女人們通常分兩組交換著背取最好的兩眼井里的鹽水,背干了,就坐在井邊休息一下,等鹽水再冒出來,又接著背。

在老玖的慫恿下,我從背鹵水的阿姐拉姆手里接過木桶掛在身上,從鹽田走到鹽井邊就已氣喘吁吁,更別說還要裝滿鹵水再背回鹽田了。肩帶勒在鎖骨上,高高的木桶在身后晃來晃去,一不小心就有失控栽倒的可能,甚至連桶帶人摔倒在地。

拉姆從我肩上取下木桶。“你不習慣,還是我來吧。”

“你們一直都這樣背嗎?”我對老玖一臉不屑的笑視而不見。

“以前是的,現在不了。有抽水機了。”拉姆解釋說。

陡峭的江岸上,層層疊疊的鹽田,這種古老的制鹽方式,不經意間已經加入了機械化的元素。鹽田是一層土臺,鋪上細砂,可以加速水的滲透。天長日久,鹽田木架下的鹽水結出長長的鐘乳狀鹽條。鹽田上有的剛倒了鹵水,有的水分已蒸發,有的還沒有倒進鹵水,絳紅的鹵水、潔白的鹽晶和裸露的紅土臺,在陽光照射下,氣勢恢宏,五彩斑斕。

從鹵水裝滿鹽田,到曬出潔白的粗鹽粒,一般三五天掃一次(天氣不好時需要等上十天半個月),可產鹽十幾斤。因此,世世代代采鹽的人們最怕陰雨天,不僅生產效率低下,而且容易發生洪水沖毀鹽田、淹沒鹽井的悲劇。

白鹽,紅鹽,“加加面”

據對鹽井頗有研究的專家介紹,瀾滄江鹽井出產的鹽東西有別。由于西岸地勢低緩,鹽田較窄,出產的鹽為紅鹽,因產鹽高峰期多在每年三至五月,所以俗稱“桃花鹽”;東岸地勢陡窄,鹽田局促難成塊,出產的鹽卻是純白色。造成這種現象,當然與瀾滄江兩岸不同土質有關。而且物以稀為貴,產量低的白鹽價格比產量高的紅鹽價格高。

風與陽光雕琢了美麗的鹽田,鹽井的鹽田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游客,因此,瀾滄江邊這片至今仍在使用的鹽田已不再是生產重地,而是旅游目的地。昌都地區已著手打造“鹽井鹽田博物館”,將這自然與人文的結晶永久地保護起來。

夕陽西下時分,我們離開鹽田,回到鹽井鎮。按拉姆的指引,我們找到了傳說中的“加加面”。這家本不起眼的小面館,因為吃法特別好玩而名聲在外。

接待我們的是一位藏族阿姐,個子高大,手腳麻利。我們落座不久,她便端上兩碗冒著熱氣的面來。

因為頭一回見識加加面,老玖和我都不由得一愣。一小夾沒有添加任何作料和菜葉的面條,白白嫩嫩地擺在碗底。按老玖吃東西的風格,只消一筷子就可以一掃而空。醬油、醋、辣椒等基本作料可以自己加,但這面怎么吃呢?轆轆饑腸,我們情何以堪。

正狐疑間,阿姐用生硬的普通話說:“面要趁熱吃,吃了再喊‘加’。”

加加面,吃了再加,加到吃飽為止。我們幾乎同時悟出了加加面的內涵所在,敞開肚皮,大開吃戒。

“再加一夾吧。”阿姐又端著碗送上桌來,還是那么一小夾。她收走空碗的同時,在桌上放下兩顆小石子。那就是吃加加面的“計數器”。

這樣的面,吃了又加,吃了又加,越吃越有味,感覺像過家家似的,的確有趣。到最后感覺肚子里有貨的時候,老玖數了數石子,不多不少,正好十八碗。

結賬投宿的時候,老玖跟這位藏族阿姐聊上了。阿姐說,加加面好吃的秘訣在于藏香豬湯,通常頭一天就要熬豬骨湯,客人吃的面條就是在這原湯里煮的,既能保證味道香美,又能即時加面。因為面好吃、名氣大,好多地方都有人打著芒康鹽井的招牌開起了加加面館。

“加加面的吃法就應了我們那句俗話‘久等吃好面’。”老玖最后總結說。

阿姐大概聽懂了他的意思,爽朗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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