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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都鎮 瀾滄江源·東女國·土司與活佛

三河一江的“水匯合口處”

昌都,又一個我不期而至的目的地。從邦達往北130多公里,分散在三河一江水匯合口處的昌都,就鋪陳在我面前。這座有著“藏東門戶”之稱的城市,究竟與哪四條江河血肉不分呢?

臨近昌都城關鎮的時候,老玖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就像這里的天氣,比起藏地江南林芝,忽地風和日麗,天空也有了高原特有的湛藍。他淡淡地給了我答案:三河分別是昂曲、扎曲和色曲,一江則是指大名鼎鼎的瀾滄江。昂曲和扎曲就在昌都城關鎮匯流成了瀾滄江,流向彩云之南,再搖身一變成了更為著名的湄公河。

原來許多著名的江河,都有著不為人知的源頭;許多不知名的小江小河,結果演繹出了大河名川。昂曲在三條河里是最大的,發源于青海玉樹藏族自治州雜多縣結多鄉唐古拉山北麓的瓦爾公冰川,長約500公里。扎曲跟昂曲可以說是老鄉,起源于唐古拉山北麓查加日瑪西側,在青藏高原穿州過縣之后于昌都縣附近與昂曲匯合,這條“從山巖中流出的水”被認為是瀾滄江的正源。色曲是三曲里最不知名的一曲,我們只知道它曾在川西高原上流淌過。

毫無準備地了解了瀾滄江的前世今生,我有了“開悟”的感覺。無論是瀾滄江、湄公河那樣舉世聞名的河流,也無論它們怎樣婉轉華美或氣勢澎湃,它們都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去。老玖、我,或者別的任何人,不都有這樣的過去嗎?當然,也都會有花樣的未來!

昌都縣城不大,但橋不少。直到兩天后離開,我也沒搞清楚來時的路和去時的路。我自始至終都是個超級“路癡”,而且絕不只限于路面。

老玖大概早了解我的這一特性,一到昌都,他徑直將我扔進城里唯一一家德克士餐廳,說了一句“你在這里待著”,轉身就走。我貼著窗戶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破越野車轟地開走,只留下一縷黑煙。我知道,他要去處理所謂“暫時的秘密”。我撅撅嘴,無所謂,從小我早被父母“遺棄”慣了。

兩塊雞翅下肚,兩杯飲料喝干,我有些坐不住了。我把店里能找到的書報都翻遍了,對自己身處的昌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這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地方,1977年和1980年的兩次考古發現,把這里的歷史追溯到了5000年前,留下了卡若遺址和小恩達遺址兩處新石器時代遺址。在藏族史詩《格薩爾王》中,“槳巴”一節所記述的那場奪鹽大戰,就發生在昌都地區察雅一帶。與格薩爾王交戰的正是生活在這里的炯巴人。藏族傳統地理要領中的“朵康六崗”都在昌都地區,其中察瓦崗就是有名的產鹽地。考古專家也發現了不少據說是炯巴人留下的建筑遺址。

讓我尤為感興趣的是,昌都地區還曾是著名“東女國”和蘇毗王國所在地,這兩個正史上記載過的“女兒國”曾在吐蕃時期雄踞一方,《舊唐書》對此有所記述:

 

東女國,西羌之別稱,以西海中復有女國,故稱東女焉。俗以女為王。東與茂州、黨項接,東南與雅州接,界隔羅女蠻及百狼夷。其境東西九日行,南北二十二行。有大小八十余城,其王所居名康延川,中有弱水南流,用牛皮為船以渡。

 

今天的昌都一帶正是東女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現在還可以看到吐蕃東女國和蘇毗王國文化的依稀痕跡。

我幾乎能想象那些住在九層王城里的女王何等的雍容華貴,也能想象男人在女人面前卑躬屈膝俯首稱臣的樣子,以及女王坐著牛皮船出游的情形,但遺憾的是,我不可能生活在那樣的國度,否則,老玖怎敢這樣對我?

昌都的土司與活佛

公元13世紀,在忽必烈的鐵騎與薩迦班智達、八思巴伯侄兩代人的共同努力下,西藏正式并入中國版圖,昌都地區和四川甘孜設置了朵甘思宣慰司都元帥府。

明王朝取代元帝國后,藏傳佛教宗喀巴大師創立的格魯派漸成主流,影響深入康區,在昌都地區形成了若干呼圖克圖(王朝的注冊大活佛)轉世系統。明朝政府因此設置了朵甘都指揮使司,委任各地部落酋長、頭人與寺廟大喇嘛共同管理地方事務。這種格局一直持續到清朝。有人據此認為,昌都的大半部歷史,就是土司與大呼圖克圖輪番執政的歷史。

在歷史上,昌都地區曾被稱為三十九族之地,格薩爾時期頻繁被提及的也有十八個大宗,由此可見康區歷來盛產大小土司。這些土司中最有影響的就是德格土司和林蔥土司。

德格土司勢力最盛時曾先后統領今四川德格、石渠、白玉,西藏江達、鄧柯和青海玉樹等地,并自立為國,自封“德格王”。17世紀初,德格土司被蒙古王固始汗立為“德格僧王”,正式成為政教領袖。德格土司至1950年被取消特權時,已傳至第五十三代。林蔥土司的歷史更為悠久,相傳公元6世紀就已產生,到1950時傳了八十九代。其最為輝煌的時期出現在格薩爾征戰的年代。

由于德格土司、林蔥土司致力于扶持宗教,轄區內呈現了藏傳佛教的寧瑪派、薩迦派、噶舉派和格魯派四派并存,并同時存在原始宗教本教的局面,大小寺院達到200余座,僧尼三萬余眾。諸如更慶寺、八蚌寺、白玉寺、竹慶寺等眾多名寺,都是在土司扶持下建立的,一些有影響力的大活佛也活躍其間。

帕巴拉呼圖克圖,是昌都地區最具權勢和名望的大活佛。帕巴拉活佛主持的強巴林寺是藏東著名大寺之一,有屬寺50多座,遍及昌都、波密及邊壩等地,極盛時有喇嘛4500余名。強巴林寺還有所謂二活佛、三活佛、四活佛等,均領有世襲土地,實際都是帕巴拉的陪臣。

功德林呼圖克圖,也是清朝皇帝冊封的大活佛,八世達賴喇嘛時由清朝委任為西藏噶廈政府攝政。羅登協繞呼圖克圖,明朝時噶舉派僧人扎巴江措創建的活佛世系,其主持的香堆寺有屬寺32座,均分布于察雅,僧眾多時有3400余人。此外還有龐球呼圖克圖,噶舉派著名圣者米拉日巴的徒弟桑吉溫于1277年建類烏齊寺,世襲寺主十三代后改為轉世活佛,于第三世時受明朝嘉靖皇帝呼圖克圖封號,統領類烏齊。

這大大小小的活佛,與大大小小的土司互為唇齒關系。像德格土司這樣的旺族就有長子為僧、次之為谷的慣例,如果是獨子則要兼領僧俗職務,目的都是為了延續和擴張家族的領地和利益。

當然,這種政教合一的統治格局,在促進宗教極大發展的同時,也推動了文化的積極傳播。著名的德格印經院,就是十二代德格土司修建的。而昌都地區的印經、醫學、歷算、手工藝和民間歌舞藝術的極度繁榮,都跟土司的強盛和宗教的發達密不可分。

瀾滄江頭,那些一去不返的秘密往事

時光在眼前流逝,陽光在眼前老去,遠處天際已泛出晚霞的色彩。我不能再在快餐店里傻坐下去了,不管他什么時候回來,不管他還回不回來。

跟服務生打聽昌都值得一去的地方,他的回答很簡潔:“瀾滄江廣場,昌慶街。”

來到昌都,聽說瀾滄江與這里的淵源已經很意外,竟然還有廣場,一定要去走走。出了店門,馬路斜對面就有一個偌大的廣場,地廣人稀,除了一座刻著銘文的大理石碑,中心聳立著一根石柱,柱的頂端有一只大鵬鳥。大鵬金翅鳥是藏民族的圖騰之一,地位類似于漢民族的龍。石碑上的銘文告訴我,這個瀾滄江廣場,是由天津援建的。由內地援建的項目和工程在西藏各地都能見到。

廣場西邊,便是昂曲與扎曲交匯的地方,也是瀾滄江的正式起點。廣場邊修建了兩層觀景長廊,除了人氣寥寥的茶座,實在無景可觀。昂曲與扎曲同是兩條湍急和渾濁的河流,不像重慶朝天門嘉陵江與長江匯流處動靜對比、渾清對照那樣明顯。河岸除了人工防護工程,便是一片亂石灘。此情此景,實在難以讓人將這里的瀾滄江與后來風景如畫的瀾滄江(湄公河)聯系到一起。

百無聊賴地在一個空置的茶座坐了半天,緋紅的霞光染紅了瀾滄江遠去的方向,一個在河灘邊徘徊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定睛看了許久,我懷疑那正是我等了大半天的老玖。

小心翼翼走過河灘亂石,巨大的流水聲在耳邊轟鳴。那個讓我等得萬般無奈的身影背對著我,我靜靜地立在他身后。他驀然回首,木然的臉上竟然掛著淚痕,見到我,尷尬中扯著嘴角笑了笑。

一個我無法想象的憂傷故事,已經在我無聊的等待中發生。眼前野牦牛心里的傷,我不敢輕易觸碰。我也扯嘴笑了笑。跟他一樣,笑得一定比哭還難看。他顯然無法直面我的關心,又扭過頭去,伸手草草地擦了擦臉。“沒事,走吧。”他啞著嗓子說。

也許,一天前那個“暫時的秘密”就此成為永遠的秘密。我不想過問,也不敢過問。人生有什么樣的事不能像眼前這河水,一去不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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