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桃源先生
- 六界元珠傳
- 搖曳的身影
- 3708字
- 2019-05-08 19:57:07
畫畫的公子看四下已無他人,朗聲道:“桃源先生既然在這里,何不現(xiàn)身一見?”
很輕巧的笑聲,似春風(fēng)吹過一樣,如桃花一般純粉的長長紗衣略過眼前。柔順至極的白發(fā)垂落兩側(cè),伴著如年輕女子一樣清美絕倫的臉,陰柔且多情。
桃源先生有些細(xì)長的桃花眼漫不經(jīng)心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公子,懶懶道:“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千靈山的凈荷圣仙尊駕到臨,真是有失遠迎呢!”
停下的畫筆與畫紙都不見了蹤影,公子揮了揮衣袖,本只是清俊的面貌轉(zhuǎn)瞬換了張臉,仙姿瀟灑,飄然出塵,可不就是凈荷圣仙的本尊。
他只是輕笑不語。
桃源先生并不是第一次見他,兩千多年前,他曾在珍華道君孫子的百日宴上,見過一次千靈山的三位圣仙,其中一位,便是眼前據(jù)說有鬼斧神工之能的凈荷圣仙,譚荷。
那只不過是遠遠的遙遙一望,以自己的身份地位,雖受了邀請,卻也不得坐的那么近。但是這一望,桃源先生便知曉了這天地六界中,美人的數(shù)量之多。他愛惜容貌,自覺美貌非凡,可是那一次的宴會,卻讓他實打?qū)嵉闹懒巳送庥腥耍焱庥刑臁?
但桃源先生也不是特別的失望,一則修為上的相差,二則,像凈荷圣仙這種偏男子的容貌他是不太在意的,他認(rèn)為的無上至美,乃是如女子般精致,柔美,如一彎溫溫柔柔的月牙。三則,他很是有自知之明,法力相差懸殊,不做無謂之爭。
所以在凈荷圣仙出手,故意露了仙氣讓桃源先生知道自己的身份時,桃源先生很識時務(wù)的停了琴音。反正以那兩個魔的修為,要殺他們易如反掌,也不急于一時。
想得通了,桃源先生也不想留在這里,隨意告了辭,便想走了,反正他是沒有什么興趣問為何要救那兩個魔。
倒是凈荷圣仙叫住了正要化成桃花飛走的他,“先生如若不急,可留下與我敘話一會?”話音剛落,一朵大荷花虛影固住了想假裝沒聽見飛走的桃源先生。
桃源先生回過頭,惱道:“還不讓人走了是不是?行!”他索性在荷花虛影消失后,走過去坐在了凈荷圣仙的身旁,緊緊挨著,反正千靈山的圣仙又不會隨便殺人。
“我坐近兒點,這樣也好能聽清楚圣仙的訓(xùn)話。”
凈荷圣仙也不介意他的沒規(guī)矩,只問道:“先生為什么要殺那鏡魔與發(fā)魔?可是有什么仇怨?”
桃源先生瞪著媚眼,很是生氣道:“當(dāng)然!要不是那鏡魔殺了我的桃笛梨琴四位侍女,我殺他們倆做什么?那么丑我看一眼都是侮辱我的眼睛。”
凈荷圣仙看他雖然剛才下手狠毒,卻也不是沒有原由,說話間竟是一副撒嬌的樣子,覺得一個男人這樣也甚是可笑,于是笑著看向桃源先生,“原是如此,那四位姑娘想必是先生的心頭所愛。”
桃源先生不成想,凈荷圣仙笑的竟如此好看,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聲音柔和了不少,點頭道:“可不是,那可是我悉心栽培,養(yǎng)了幾千年才出來的妖精,竟然去了一次黑水城就都沒了,元丹都碎了!你不知道她們死的有多慘!”說完竟有些紅了眼眶。看來情分卻是不淺。
凈荷圣仙知這桃源先生任性是出了名的,尤其那兩個魔還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那么這個仇,桃源先生一定會報,這下有些難辦了……
若沒有那兩個魔的保護,那個身懷寶珠的小妖怪,怕是在這世道活不了多久的。在黑霧林中,在無顏之蛛剩下的一雙眼珠中,他清楚的看到了,金光璀璨的金華元珠,就安靜的躺在修為五百多年的頭骨精怪心臟里。
絕不能讓這顆寶珠被迷蘭師兄得到。他要查的事情太多了,這背后有什么陰謀詭計,他一定要細(xì)細(xì)且小心的查清楚。一想到這,凈荷圣仙拿出一白色雕花小瓶,遞給桃源先生。
桃源先生接過,問道:“這是何物?”
凈荷圣仙道:“這乃是天界仙露所制成的七精丹。你既說這四個妖精是你精心栽培出來,那么你可還留有她們自身的一點兒精氣?”
桃源先生略有聽聞這七精丹的神奇之處,不由喜道:“自然是有的,我的桃源鄉(xiāng)中就有。”
凈荷圣仙便笑道:“那便好了,你把她們的精氣連同這里的丹藥埋在一處,每一日月澆屬七日的清晨露水,連續(xù)七個月,便能再次生出這四個妖精來。”
桃源先生乍聽自己的妖精們還可再次現(xiàn)世,驚喜不已,“都說千靈山是仙界寶地,古妙丹藥數(shù)不勝數(shù),看來果真不假……”他頓了一頓,“只是,如此神物竟也隨意送人么?”
凈荷圣仙知道桃源先生不好糊弄,好言相勸道:“先生多慮了,這丹藥本是我閑暇之時研制出來,雖然不可多得,但是拿幾顆送人還是有的,再說了,我與先生今日都穿荷粉之色,也是有緣。”
桃源先生不屑的看了眼自己的衣衫顏色,調(diào)侃道:“圣仙大概不知道吧,愛美之人最忌撞衣衫,穿同一顏色呢。”
凈荷圣仙輕輕看了桃源先生一眼,自從位列千靈圣仙以后,鮮少有人如此大膽對其說話,他又不是口舌刁滑之輩,只道:“原來是這樣,看來是本尊在九天仙界上待得太久了,竟不知何時凡界已經(jīng)有了這些許忌諱。”
他說的風(fēng)輕云淡,一點兒重語也無,但卻無端端的讓桃源先生溢出了些冷汗,夜風(fēng)一吹,竟然有些冷颼颼的。
桃源先生這才注意,凈荷圣仙傳聞中平易近人,無任何架子,向來只稱作我。從剛才的談話之中也可看出,是溫文爾雅之仙,但是就在剛剛,他沒有再說我,而是自稱本尊。
這是一種距離的提醒,也是一種實力上的警告。就算再平易近人,他的眼前,也是一個修煉了兩萬多年的千靈山圣仙。要殺自己,大概也與殺死螞蟻沒有什么太大的區(qū)別。
桃源先生雖任性,卻極其識時務(wù),當(dāng)即站起身來,正了容色,微微彎腰,“圣仙贖罪,是小仙冒犯了。”
凈荷圣仙又恢復(fù)了那和藹可親的樣子,“先生不必如此客氣,七精丹你拿著便是,只是那兩個魔,修行多年想來也不易,還望看在我的薄面上,放過他們。”
桃源先生道:“既然是圣仙的旨意,在下遵從便是。桃笛梨琴若是真能再現(xiàn)于世,仇怨之事定當(dāng)作罷。”
凈荷圣仙滿意的點點頭,等桃源先生再次抬眸,發(fā)現(xiàn)眼前悄聲無息,已無一人。他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好一個凈荷圣仙,什么平易近人,道德高尚,到頭來,還不是要以身份地位壓人?
桃源先生看著自己軟弱無骨的細(xì)白手心中躺著的那瓶丹藥,千靈圣仙的丹藥是否真的有傳聞中那么神奇,他倒真的想試一試。
夜已過半,寂靜街道上,打更的人剛剛過去,兩個虛影漸漸真實起來,一前一后的朝著那亮著一盞燈光的客棧走去。
有一妖物,名為傀心。
乃人去魔前遺落凡塵之心,可窺人心,食人心而茍活。因無實體,無法附身,故常年禁錮一些法力淺薄之徒為自身找尋人心。
阮玉郎便是其中一個。
死人頭的名字就叫做阮玉郎,當(dāng)然,以他現(xiàn)在的樣子,是萬萬配不得玉郎兩個字的,而廚子這個職業(yè),似乎也和玉郎不搭邊。
可那的確是他的名字。
阮玉郎是鎮(zhèn)中食鳴坊的大廚徒弟,大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態(tài),做的那是一手好菜。人也不似一般廚子一樣粗俗,生的是相貌堂堂,也能和玉郎二字沾些邊角。最拿手的不是大菜,是他自己制作的一種甜食,叫做果清糕。
多種水果制成,天然清甜,還有美容令女子苗條等許多好處,深受眾多食客喜愛。這里面,就包括鎮(zhèn)中的大戶唐老爺家的掌上明珠,唐大小姐,唐雯的鐘愛。
起先是喜歡糕點,然后就是做糕點的人。真真就和戲文里一樣,沒缺過錢也沒見過什么男人的唐小姐就這么喜歡上了踏實肯干,會做獨一無二果清糕的阮玉郎。
配不配的先不提,唐老爺是第一個不同意,他的女兒沒吃過苦,自然不知道錢財?shù)匚坏闹匾裕墒撬约褐腊。@個唐老爺算是白手起家,但是其中艱難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重新打散重來一次,他都不敢保證自己能有今日的成功。更何況,鄰城的首富周家的二公子,已經(jīng)派人上門提親了,那可是求都求不到的好姻緣吶!
于是家人勸也勸了,說也說了。但是唐小姐分外的死心眼,非阮玉郎不嫁。阮玉郎也一再保證,自己會對唐小姐好,會一輩子照顧她。就算真的窮一輩子,也不會辜負(fù)她一分。
一番誓言感天動地感動得唐小姐哭的稀里嘩啦,但是還是沒能感動了唐老爺,他動用了自己的人脈關(guān)系,找了理由把阮玉郎關(guān)了起來定了個不大不小的罪名,被發(fā)配到了邊疆兩年。
要說這唐老爺雖然做的過分,卻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還托了邊疆的故友照顧阮玉郎,只求不要再回來礙自己女兒的眼。可惜事與愿違,阮玉郎還未發(fā)配邊疆,那邊迎取新娘的花轎已經(jīng)來了。
唐小姐并沒有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去死。她也完全有權(quán)利不死去追求自己另外的幸福。可是她都沒選,她選擇了讓人下毒,害死了牢獄中的阮玉郎。
唐老爺有些震驚,不可思議的問自己嬌生慣養(yǎng),說話聲音都不太大的女兒理由。
唐小姐過分冷靜的回答讓他心里發(fā)涼,無他,只為自己幸福。既然嫁給周二公子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耍蔷鸵獮橐院蟮娜兆哟蛩恪H袅糁@么一個人在,難道給自己未來的相公添堵嗎?
唐老爺深感自己的教育失敗,但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又能怎么辦呢?只好多出了些錢財,讓人悄悄好好辦了阮玉郎的喪禮。
可唐小姐并未打算如此了事,特意找了道士算了一卦將來,道士說阮玉郎死的冤屈,會回來找她報仇。唯一破解之法,是讓阮玉郎首身分離兩處埋藏,便可保唐小姐一生平安富貴。
于是阮玉郎就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被傀心無意中在亂葬崗里挖了出來,奴役著他不得投胎,只能終日游蕩世間,為傀心捕獲人之心回去食用。但是他不想殺人,更何況是從小長大的鎮(zhèn)子。所以只能混得一日是一日。
“這瓜農(nóng)家的西瓜遠近聞名,我在里面可以吃到美味的瓜肉,又很有安全感,所以沒事總在里面呆著。大概是好久沒回去傀心那里,法力一時虛弱,才昏睡在了西瓜中,被你們抱了回來。”
阮玉郎的解釋中有一種不想被人誤解的急切,“真的不是故意躲在西瓜里嚇唬你們的。”
燭火盈盈,照著死人頭那張早就看不出本來面目的臉。
不再讓人可怖,只有種說不出的心酸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