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周帝恒鈺
- 六界元珠傳
- 搖曳的身影
- 3943字
- 2019-05-05 18:48:21
夜深人靜的時候,印顏還在陪著印天碧,同時陪著的,還有墻壁上的那副畫像。
印顏凝視著那張畫中人,再想著剛才那個名為衛輕的男子,確是一模一樣??墒牵莻€魔并不是凡間的男子啊。
“姥姥,你不要多想了。恒鈺他……早就不在了啊?!?
印天碧何嘗不知道恒鈺早就死去了。只是再次看到那么像的一張臉,難免失控。
她拿起了旁邊的一面鏡子,看著鏡中衰老不已的自己,悲涼的一笑,“顏兒,你總是問我,為什么我從來不變成年輕的樣子?!?
身為女子,誰不想以美貌示人呢?尤其是狐妖一族。
印顏望著她,眼中誠懇,“姥姥,就算您不是年輕時候的樣子,但在我心目中,您也是最美的狐貍?!?
印天碧撫了撫自己的白發,苦笑道:“并不是姥姥不想變,而是因為,我遭過天譴,永遠不能再變回年輕時候的樣子了?!?
她無奈的放下鏡子,聲音中有著無限的凄涼,“無論我再修煉多少年,我都只會是個老太婆?!?
天譴?印顏聽說過,那是罪大惡極之人才會遭受到的老天爺的懲罰??墒撬睦牙选瓰槭裁磿馐芴熳l?
難道一直以來流傳的那個事情是真的?姥姥真的殺了至極洲的皇室所有人?
印顏跪坐在印天碧的腳邊,趴在她的腿上,“姥姥,您不要難過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都過去了?!?
不管姥姥殺過多少人,至少,姥姥對自己是百分之百的愛護和疼惜。就為這個,她也不能開口去責問什么。
印顏同時也深深的了解,美貌對于狐貍一族的重要,就算是急于為父母兄弟報仇而強行幻化人形的自己,也是在意自己的外貌的??墒抢牙选瓍s永遠失去了年輕美麗。這是多么的殘忍。
她也更加的好奇,畫像上的男子,到底是誰。和姥姥遭受的天譴有什么關系嗎?印顏耐不住的問了出來,“姥姥,這個恒鈺,他……到底是誰啊?”
印天碧撫摸著腿上印顏光滑柔順的黑發,看向了掛在墻壁上的那副畫像,渾濁的眼珠透過畫像似乎追溯到了過去的某一年,埋藏的記憶也撥開了密密麻麻的云層。
一萬年了,我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他。
當時,我剛剛受過妖劫,虛弱至極,又被仇家追殺,無奈為了保命,只好躲藏到了人界的至極州附近。然后在那里,我認識了當時至極洲的皇帝,周帝周恒鈺。
你想象不到,那樣一個外表手無縛雞之力的清秀男子,會有那種力量,讓你覺得,他是世間最厲害的那個人。
他封了我做大周國的妃子。那是我至今為止,最快樂的日子,恒鈺什么好的東西都給我,他后宮無數,但是他說,他只喜歡我,我也深愛著他。所以,我小心翼翼的隱藏著自己是個狐貍精的事實,享受著被一個人全心全意愛著的快樂。
可是,快樂都是短暫的。很快,敵國國主就侵略了過來,恒鈺太善良了,善良到不適合做一個皇帝,他的人民富裕康泰,卻不善戰。
我清楚的記得那一天,天是陰森森的,沒有一點兒陽光。
恒鈺握著我的手,把那裝著寶物的掛飾戴到我的脖子上,他對我說,國我怕是守不住了。我也不知道祖輩為什么要把這樣一個并沒有什么用處的珠子當成寶貝。但是,我不能違抗祖訓,不能把它交給敵國。所以,就給你吧。
他要我活下去,開開心心的活下去。讓我不要擔心他,他也會努力活下去。
他說,至少,我想守住你。
外面的敵國軍隊就要殺到了,可是我當時身體還未恢復完全,法力全無,連維持人形都是勉強。我無能為力。
我被恒鈺強行派人送走,拉扯的過程,我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看。
他也看著我,溫柔極了。他笑著說,天碧,你是我見過,最可愛最漂亮的小狐貍。
恒鈺竟然從來就知道我是個妖精。但是他什么也不問,也不說。
我被塞進了出城的馬車,沒跑多遠,就聽到身后的大周宮一片嘶鳴倒塌的聲響,我撩開簾子,那里,變成了一片火海。
我知道,我再也見不到我的恒鈺了。
后來,我回了冰狐山,修養了好一陣子,法力漸漸恢復過來。再然后,我便聯系了冰狐的一些故交,和以前至極州大周國的幸存部下,血洗了剛剛即位不久的敵國君王。
我報了仇,百倍千倍的討了回來,我讓他們的皇室斷子絕孫,一個不留。
可是我的恒鈺,那個世間最愛我的人,再也不會活過來了。我甚至沒有找到他的尸體。
作為紀念,我把那個袋子里裝的寶物,當成是自己一族的傳世之寶。大概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萬年以后,我們冰狐一族,卻因為這個寶物而被差點滅門。
雖然我早就遭過了天譴,但是自己的族人卻還是受了報應??赡苁且驗槲耶敃r,殺人殺的瘋了吧??墒菫槭裁床粓髴谖易约旱纳砩献屛宜滥??
天譴并沒有奪取我的性命,它只是讓我變老,永遠的失去了青春。
但是確實,這是報應,這是比讓我死還痛苦的報應。印天碧顫巍巍的講完,已是老淚縱橫,不堪承受般雙手捂住了衰敗的容顏。
印顏緊緊摟著渾身顫抖的印天碧,她從姥姥微微顫抖的身體上體會著她的痛苦,失去最愛的男子,失去美麗的容貌,最后失去了珍貴的族人。
一夜無眠。
第二天很早的時候,甘都便和衛輕收拾好了行裝,敲響了蕭鏡陳的門。
蕭鏡陳開門后,看著收拾好的師徒兩人,“這么早?”
甘都進了屋子,放低了音量,“昨天那架勢你也看到了,印天碧應該是把衛輕認成了某個人,雖然她昨天好像知道認錯了人走了,但是難保會有意外,所以今天我們打算早點起來走,免得她老人家看到了,又要激動起來?!?
蕭鏡陳想想也是,便道:“那你們在此等等,我去叫阿玄?!?
說著去了阿玄的屋子把睡夢中一臉困意的阿玄拽了起來,說現在就要出發去西山,不等晚上了。
朦朦朧朧的阿玄問道,“干嘛啊,這么早,我還沒跟印顏道別呢?!?
蕭鏡陳邊收拾東西邊說:“道別什么,我們就去幾個月,等回來了你想怎么和她玩都行。再說,昨天印天碧那個樣子,我們還是早點離開,不要打擾得好?!?
阿玄聽他這么說,又想起了婆婆昨天那個悲痛的樣子,不免唏噓,看見如此傷心,那還真是不如不見。就趕緊跟著收拾好包袱的蕭鏡陳去門口和甘都他們匯合。
誰知四人剛要出狐貍居的屏障,印天碧的聲音就出現在了眾人的身后。
“幾位是要走了么?”
聽得這聲音,幾個人雖然沒做什么壞事,也不免緊張起來。
蕭鏡陳轉身過來一笑,“原來是前輩。我們已經多有打擾了,便想著早些離去,還您的避世清凈?!?
甘都亦道:“就是這個理,等我們從西山回來,如您愿意,我們定會再來拜訪?!?
印天碧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慢慢走近,身邊是有些焦急尷尬的印顏,一直朝他們四個使眼色。本來她已經哄了姥姥睡去,誰知道天將亮時,姥姥忽然醒了過來,就對著恒鈺的畫像看了許久,之后感覺到了他們四人要走,就馬上趕了過來。那個樣子,很是執著。
但是光看眼神,也是傳遞不出來什么,最多讓蕭鏡陳和甘都覺得,印天碧大概不會好好放他們離去。
印天碧停在了衛輕的面前,這使得衛輕不免有些尷尬。但是天性使然,衛輕還是禮貌的看著印天碧望向自己的眼神。
那已經有些渾濁的雙眼,有一種深情被埋藏在里面,朦朧成了一片。
印天碧的眼睛瞟向甘都,“你可以走,但你的徒弟要留在這里?!?
眾人一聽,皆是臉色微變,甘都更是驚訝,口氣也不是那么溫和了,“前輩,我的徒弟,沒有道理留在這里。人有相似,我徒兒衛輕修煉不過一千多年,斷不會是您之前認識的故人。”
印天碧只當沒聽見一樣,漫不經心道:“你是三千九百年的發魔,蕭鏡陳也不過是三千七百年而已。阿玄他們也就不用算了。區區七千多年,還不如我的一個零頭?!?
她再次輕蔑的抬眼,看著似乎要動手的蕭鏡陳和甘都,笑道:“只要我不想,你們一個衣角都別想從這里出去?!?
蕭鏡陳和甘都對視一眼,道:“前輩,若是我們一定要走呢?”
印天碧道:“我不會殺你們,但是,我會把你們永遠留在這里?!?
她說完,甩開一直拉著自己手臂求情的印顏,“我給你們一點時間,好好想清楚,是留下衛輕,還是你們一起留下來陪我這個老太婆?!?
此時,一直沉默的衛輕開口道:“婆婆,若是我留下,要留多久?”
甘都忙打斷道:“徒兒不可……”
“師傅放心。衛輕心中有數?!?
印天碧沒想到衛輕會主動開口詢問,多久么?她輕飄飄道:“留到我覺得你可以走了為止?!?
甘都一聽,這還得了?
“前輩怎的如此不講理,我徒兒還有大好前途,怎可陪你在此隱居避世?”
他本就因為良一的死內心不舒服,再加上良一把寶物都給了他與蕭鏡陳,心里更是感慨,便把衛輕收做徒弟,不過短短幾天,衛輕這個孩子卻尊師重道,孝順非常。不夸張的說,他已經把衛輕當成了半個兒子對待?,F在一聽這老狐貍精要留他無期,怎會答應。
衛輕朝甘都笑笑,“師傅,好漢不吃眼前虧。”
甘都看他一臉沒事人的表情,突然無言以對起來。
確實,若是印天碧執意要留他們,他們幾個……還真就走不了。這可如何是好,甘都情急的看了眼蕭鏡陳,想知道他是不是能有什么辦法??偛荒堋偛荒軆蓚€七八千年的魔,讓一個老狐貍給威脅了吧?
蕭鏡陳回給了甘都一個無可奈何,我也沒有辦法的苦笑。同時心里還在慶幸,幸虧阿玄長的不像誰,不然現在怕是打起來了。
他有點幸災樂禍的懟了懟甘都,極小聲道:“印天碧又不是壞人,我們犯不上和她動手啊,再說了,你徒弟是男的,你怕什么?說不定留他在這里,印天碧看幾天也就煩了?!?
甘都氣道:“你怎么不把阿玄也留下?”
蕭鏡陳一攤手,“沒辦法,誰讓她沒你徒兒長的好看。哈哈哈?!?
說到最后,蕭鏡陳沒忍住笑了出來。引得印天碧阿玄等人奇怪的看著他,有什么好笑的???
甘都瞪了他一眼,心道,怎么以前沒發現蕭鏡陳這么損啊。
印天碧也是有點等的不耐煩了,就道:“怎么樣?你們還要和我在這里大眼瞪小眼的等多久?”
甘都心下也是豁出去了,“那我就來會會前輩好了,總之我的徒弟,就得跟著我?!闭f著滿頭黑發微微開始延長散開起來。
衛輕攔住了甘都,在他耳邊輕聲快速的說著,“師傅放心,我自有辦法讓她放了我。”隨后朝印天碧行了一禮道:“恭敬不如從命,那衛輕就暫時打擾婆婆一陣了。”
這一禮下去,讓印天碧恍如隔世。
那年至極洲的梓云山腳下,一身玄黃錦袍,頭戴金玉發冠的男子在打獵的山林中,發現了像小貓一樣躲藏在山洞里受了重傷的自己。
男子面冠如玉,眼角下有一顆淚痣,一笑起來,眼睛溫柔又明亮。
他彬彬有禮,微微低下身,聲音暖暖的朝著她開口,
“在下周恒鈺,不知姑娘為何在這荒郊野嶺里?是否需要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