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恒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在床上。

周圍圍著一大圈的人，有的神情悲傷，有的面無表情，有的甚至還面帶喜色。

剛一睜眼，近前就有興奮的呼喊聲響起。

“三哥哥！三哥哥醒了！”

聲音極為稚嫩，雀躍之意溢于言表。

顧恒尋聲望去，只見一個五六歲的男童正一臉欣喜的趴在床沿，一張笑意盈盈的小臉不住的盯著顧恒。

似乎到這顧恒才弄清楚發生了什么事，他猛的一個起身，雙眼環顧四周。

看周遭的擺設，是在自己的房間。

“恒哥哥，你怎么了？”有少女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她鞠著身子探著頭一臉關切的望著顧恒。

“青鸞……”顧恒認出了女子，隨后她又猛的把頭一轉，環伺著周身，似乎是在找什么東西。

“是在找這些么？”

有寬厚的身影撥開人群走了上來，雙手捧著一只精巧的寶盒。

他面貌嚴肅板正，看起來大約四十多歲的樣子，不茍言笑的臉上眉毛微豎，不怒自威。

這位是家主一脈的長房顧行風，按輩分，顧恒該是叫他一聲大伯。

顧恒接過盒子略略往里瞧了一眼，這才沉下心來。

“你也不是個莽撞的，這些東西怎能亂扔？”

“還有，昨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怎么宗祠突然就燒起來了？”

顧行風皺著眉頭緊緊的盯著顧恒。

“是啊，你這事兒我們都沒敢告訴家主，要是讓他知道出了這檔子事還不得……”顧行風身旁，一位中年女子立馬接過嘴絮絮叨叨的說著。

顧行風只是冷冷的橫了她一眼，便是嚇的她猛的閉住了嘴。

“沒告訴家主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他擔心，你爺爺昨天便找張大夫要了顆碧血丹，碧血丹是什么事物你應該知道吧？”另一邊，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唉聲嘆氣的道。

這位是和家主顧興海一個輩分的老人了，便是整個顧氏都對他禮敬有加。

顧恒神色微愣，碧血丹他當然知道是什么東西，透支生命回光返照毒丹。

“爺爺呢？”他將盒子輕輕放在床頭，聲音略顯干澀的問道。

“爺爺在鳳陽軒整理……”一旁的孩童懵懂著，小手不斷的探向顧恒，似乎是想摸一下親近親近這個大哥哥。

“鳳陽軒？”顧恒目光掃視了身旁，抄起放在床頭的薄衫，便是撥開身旁的孩童，推開了圍在一起的眾人，絲毫不在意眾人驚異的陽光推門而出。

“恒哥哥等等我！”一旁的少女微微一愣便是踏著步子也跟了出來。

“顧恒？你去哪兒？”顧行風一愣繼而大喝。

“嘿，這孩子當真是無法無天了，咱們這么多人在這看望他，他也敢——”一旁的婦人撇撇嘴，滿臉的不高興。

“閉嘴。”顧行風瞪了她一眼，目光轉到站在他身旁的一位青年身上。

“宗祠處理好了么？”他把青年拉到一旁輕聲問道。

青年略略點頭，“幸好牌位多由陰沉木打造不易燒毀，燃起來的大多都是燭臺架，不然還真不好處理。”

“盡快復原，多點些檀香，把火味兒通通蓋住。”

青年點點頭。

“還有，”顧行風揉了揉眉心，“讓知道的人都好好閉嘴，該干什么干什么，要是讓我知道有什么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上亂嚼舌根——”

他冷眼撇過遠處那位喜歡多嘴的婦人，“全都給我沉湖喂魚。”

“那……昨晚的事？”青年看著遠處身影逐漸遠去的顧恒，凝眉問道。

“我會找個機會問他。”顧行風皺著眉頭道。

“也只好如此。”青年點點頭，“那我便先下去。”

看著緩緩退下的青年，顧行風瞇著眼睛微微嘆了口氣。

“多事之秋……”

………………………………………………

顧恒胡亂的把長衫披在身上遮住白色的里衣，便是急忙望著鳳陽軒趕去。

身高不及顧恒的顧青鸞在后面匆忙的追趕著顧恒腳步，沒過多久便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

當顧恒踏進鳳陽軒的大門時，只看見顧興海正在桌前不停的書寫著什么東西。

精氣神看著極好，看不出這兩日就會死去的征兆。

“醒了？”老人微微抬起頭，笑瞇瞇的看著緩緩走近的顧恒。

“都是要接手整個顧氏的人了，還要睡個日上三竿。”老人輕笑一聲，低下頭繼續著自己的事。

“今晚，我就會召集族里所有人，在眾位的面前親手把顧氏交給你，你到時候可得好好想想該說些什么場面話。”他嘴里不停的絮絮叨叨，“只是南陽那邊行云一時半會兒過不來。”

“你能看見便好。”顧恒走到老人的桌前，眼眶微紅。

“哈哈。”老人呵呵一笑，繼而目光微微變得有些落寞起來，“可惜看不見你成年加冠了。”

“我本來以為還能活到個七老八十，抱一抱孫兒呢——咳咳咳！”老人話越說越急，直至最后猛的咳嗽起來。

顧恒連忙走到老人身旁為他輕輕拍撫著背脊。

“行了，我一個糟老頭子，你留在我身邊干什么？”老人擺擺手，“晚上有的你忙的，快下去歇息吧。”

顧恒愣了愣，半晌才收回了手。

昨晚應該找個問問顧西風有沒有法子救救顧興海。

可惜他沒想起。

許多事情總是在事后才追悔莫及。

當時只顧著——想到此處，顧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亮，只是匆匆丟下一句晚上再來拜會爺爺，便是急忙往回趕。

路上還遇到了正上氣不接下氣的趕往鳳陽軒的顧青鸞，卻是連個招呼都沒打就擦身而過。

只留下小姑娘在路邊愣著一張小臉定定的望著逐漸遠去的顧恒的身影。

“恒哥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才剛到梅園，就看到阿楠正站在園子門口不斷的張望，見到顧恒的身影，她才急忙的走上前來輕聲說道：“大公子說宗祠已經幫你處理好了，只是大老爺要找個時候親自問問你當夜發生了什么事兒。”

顧恒腳步不停微微點頭。

大伯父顧行風行事雷厲風行，對顧恒散漫而又我行我素的性子向來是看不慣的。

只是在大事上卻從未為難過顧恒。

大公子顧青松是個性子溫潤的，倒是與顧恒關系頗好，他們會這般舉動，顧恒并不奇怪。

推開門，吩咐阿楠不要讓任何人進來之后，便是一頭扎進來自己的屋子。

此時的屋內已經空無一人，先前來看望他的人們早已散去。

顧恒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床前，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放在床頭的那只寶箱。

被砸出一縷縫隙的家主玉璽。

代表家主信物的扳指。

借走氣運憑證的玉佩。

以及金辰子死后留下的那枚小巧的金烏壯玉璽。

就是你了！顧恒眸光微亮，將之一把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