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宗祠內云煙繚繞，燈火暗淡，米粒大小的煙朵盡數伏低，一閃一閃之間，仿佛下一瞬就會熄滅一樣。

顧恒盡量以一種不會被察覺的速度緩緩往后面退著，深邃的眸子靜靜的盯著眼前這突然出現的高大虛影。

“在祭壇，我們應該是見過的。”

略顯醇厚的聲音緩緩自金辰子的嘴里吐出，風輕云淡的語氣卻是讓的顧恒渾身一僵，遍體發寒。

被一位仙人記住，應該不是什么好事。

顧恒微微張開了嘴，似乎是想大聲呼救，只是金辰子的速度卻比他更快一步。

左手收起神璽，右手微抬便是劍指橫空，于虛空之中不斷劃過，只是半息之間一道古樸的金色“封”字便是兀自成型。

右手將之往地上一拍，嘴里輕聲一句“去”。

霎時間“封”字不斷放大下墜，直至最后溶于地面，金辰子才好整以暇的看著顧恒。

“來人！快來人！”

清朗的聲音在祠堂內不斷響起，然而預想之中沖進祠堂的高手的畫面卻并未發生。

或許此刻在外界看來，這間祠堂怕是與往常并無區別吧。

顧恒一臉苦澀的看著金辰子。

虛影閃爍不定，似乎吹一口氣就能吹散。

“閣下想做什么？”

顧恒僵硬的問道。

然而金辰子似乎并不想回答顧恒的問題，他輕輕的飄向了顧恒，將他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眼里透著些許失望。

“可惜了不是楊氏的族人……”無視了顧恒的問題，他自說自話。

若是楊氏血脈，則靈魂必有共性，奪舍起來會容易許多。

但若不是的話，只憑金辰子如今殘留是力量，想要輕易奪舍顧恒只怕是有些難度。

金辰子若有所思的盯著顧恒，幽黑深邃的眸子就像兩道不斷旋轉的漩渦一般，仿佛是能把人的靈魂都吞進去一般。

“你不是已經……”顧恒忍不住問道。

“死了？”金辰子嗤笑一聲，“凡人哪知仙人手段。”

顧恒還想聽的更多，可惜金辰子似乎并不想多做解釋。

他環伺四周，看著顧恒如臨大敵的模樣，神色微動。

“放心，我卻不似金昊那般包藏禍心之輩，說起來我日后本該也是這世間受盡眾生膜拜的神明。”他面色稍緩，身上氣勢散去，看起來倒也算得上是和善。

“閣下想做什么，大可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顧恒面色不變，緊緊的盯著金辰子。

自己已經如此低聲下氣了，這小娃娃還是這么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金辰子面色一沉，從鼻子里重重的噴出了一個“哼”字。

大袖一甩，虛影便是轉過了身，金辰子扭著頭不住的打量著周圍的裝潢。

是間祠堂，上方還供有不少的神位。

他眼睛登時一亮，念頭一動，虛影縹緲間便是整個人就到了這眾多神位之前。

“說起來你這小小的人間世家，卻有如此氣運，倒是罕見。”

“若是你將我也供奉其上，我們之間的恩怨就能一筆勾銷，說不定我還能對你們庇護一二，在這后來的大世之爭中，你們家族也許能乘風而起也說不定。”

金辰子慢條斯理的勸說著，一雙金色的眸子緊緊的盯著那位于正中心的那道牌位。

常人看不見，只道是尋常牌位，或許只有在修煉有成的眼里，才能發現那道牌位上濃郁到沖天而起的信仰之力，甚至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也蘊藏在里面，就連金辰子都看不大清。

畢竟是祖宗牌位，金辰子這般語氣與舉動讓得顧恒都是有些慌張，他連忙上前幾步攔在了金辰子身前。

“顧氏實力底蘊深不可測，隨意在祖祠內換上一塊牌位恐怕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事。”顧恒快速說著，“況且大晉能人異士眾多，顧氏又樹大根深，若是尋來了幾位大師，閣下雖然修為高深無所畏懼，但總歸不是件好事。”

金辰子臉色一變。

徐淵和顧恒明顯認識，若真是把徐淵請來了再給他來一劍，恐怕就是真的死了。

瞥了一眼這眾多牌位，金辰子嘆了口氣，只是下一瞬他似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嘴角一揚。

“本座也只是說說罷了，又豈會干下如此齷齪之事？”

“你這小娃娃反應未免也太過激了。”

顧恒臉色微白。

“這些左右不過都是些死人，與你又干系不大。”

“你這般反應——讓我看看，是哪位的牌位讓你如此激動？”

話音一落，光暈彌漫，氣勁橫生。

氣浪蕩過眾多牌位，讓得一眾牌位頓時開始遙遙晃晃了起來。

金辰子臉上是戲謔的笑容，屈指一彈，一道流光掠過，下一瞬，一塊牌位應聲而倒。

是一位祖爺爺的牌位，顧恒卻是沒見過。

“是這個？”

顧恒臉色微白。

將顧恒的表現收于眼中，金辰子輕笑一聲，“看來不是。”

“那就是這個？”

屈指，又是一塊牌位應聲而倒。

顧恒的呼吸逐漸急促，蒼白的臉上已經漲的通紅，豆大的汗水不斷從額上滲出。

這般毫無掩飾的羞辱與踐踏不是一個少年人能承受的住的。

無力感充斥著顧恒的全身。

金辰子恍若不覺，他裝模作樣的搖著頭，“原來這塊也不是。”

“那就是這個？”

啪！

“肯定是這個。”

啪

………………

明明只是幾句話的時間，卻好像是過了幾個世紀一般，顧恒看著眼前這位自稱仙人的魔鬼，一時間腦子一片空白。

“看來我的運氣并不好，試了這么多結果都不是。”金辰子嘴邊噙著笑，“但肯定有一個是。”

“比如這一個！”

屈指，流光朝著略靠近中心的一道牌位射去。

一聲清脆的“啪”聲響起，一塊嶄新的牌位頓時應聲而倒。

“別……！”

就好像是被什么東西打中了一樣，顧恒通紅的滿是血絲的瞳孔驟然放大，右手無意識的往前伸出似乎是想抓住什么一樣，可惜只是無力回天，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道上書“…司馬…青時…”的牌位緩緩倒在燭臺上。

原來……原來我……這么沒用……

生前救不了你，死后連你的牌位都保護不好。

“原來是這個。”看著跪倒在地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顧恒，金辰子臉色徒然一喜，“好機會！”

下一瞬，虛影便是化作了一道流光沖進了顧恒的身體。

祠堂外小雨逐漸嘩啦嘩啦的越下越大，天穹雷鳴陣陣，粗大的閃電不斷在夜幕中綿延婉轉，不時還躥下幾縷打在了君山上空。

君山就是一條昂首向天的巨龍，巍然聳立在這烏壓壓的雷云之下。

祠堂內，那方放在燭臺上的象征著家主權威的玉璽也是不斷閃爍，一旁的黑繩玉佩也在與玉璽交相輝映，散發著微微的熒光。

更遠一點，最中心的那道牌位不斷顫抖，那般急促似乎下一刻就要晃倒在地一般。

南海。

巨鯨橫空，于青冥之上不斷穿行，站立其上的白衣少女則是微微有些心慌，就像是有什么東西要離她而去了一般。

腰間的玉佩也在散發著莫名的光芒。

少女神色不斷變幻，最后終是咬咬牙。

“不行，他還不能死。”

“負岳，去君山，我要去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