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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字牌言論

十多年前,我寫過一篇《 “哇”字牌通訊》,是批評通訊寫作的華而不實。這幾年看稿多了,又發現一種“要”字牌言論。這種言論,幾乎是把文件拆分成段, “要”這, “要”那,要讀者去照辦執行。結構也簡單,一“要”到底,有時一篇能數出十多個“要”字。“哇”字牌通訊,透出一種“嗲”氣、“浮”氣,有做作之態;“要”字牌則不用裝模作樣,是直截了當的橫氣、霸氣,一股強迫命令之氣。

報紙和讀者的關系是一種自愿結合的我登你看、我說你聽的組合,并表現為一種自愿的市場供求,讀者在自由地購買或訂閱報紙。這中間沒有任何的上下隸屬、行政約束。一份報紙好看不好看,有沒有讀者,全靠兩樣東西:第一,有沒有事實信息,這主要靠消息、通訊來傳遞;第二,有沒有思想內容,這主要靠言論表達。思想這個東西很怪,至少有兩個特點。一是吃軟不吃硬。一個人接受外來的思想時他只表現為理解、接受,而不是盲從。用“要”的方式來命令只會激起逆反和厭棄。就像男女結婚只能通過自由戀愛而不能逼婚。報紙的力量是一種“軟實力”,不是行政硬實力。所以它一是應有一種讓人心悅誠服、自愿接受服從的思想魅力,二是必須有能表達這種思想的個性方式和風格。

世界上的基本道理不論是政治、哲學、科學還是馬克思主義原理,最基本的就那么幾條,但是為什么還有那么多的人天天在講,那么多的書、報、刊在闡述?原來這講解、闡述的過程是在思考,而不是重復,是加進了個性的創造。比如我們宣傳中央的一個政策,自然就加進了當地的實例、群眾的實踐、干部的體會、作者的理解,還包括不同于文件原文的新的語言表達等。這些個性創造一方面進一步強化、升華了普遍原理,另一方面因個性特點讓讀者對原理感知得更具體,更易接受。如果去掉個性的東西,只把文件拆成幾段,多加了幾個“要”字,說好聽一點是傳聲筒,說不好聽是抄襲,因為這里并沒有作者的新創造。就像搬來一堆磚頭,硬說自己蓋了一所房子;送人一斤面粉,就說我是送你一塊面包。寫作常被稱為“創作”,關鍵就在一個“創”字。創者,突破、新生也。你比原來的文件到底新了一點什么?是新例證、新理解還是新表達?為了強調言論寫作的個性,我們可否用一個笨辦法,提出這樣一個最低的“四有”標準:每篇文章里有一個屬于自己悟到的新觀點(從中可看出你對原理的理解);有一個自己精心挑選的例子(這證明你已能理論結合實際);有一個貼近的比喻(這考驗你是否吃透了原理,能深入淺出);有與文件不同的語言。這個辦法是比較笨,要求也比較低,但只要上這個線,你就可擺脫“要”字這根帶子的捆綁。

道理雖這樣講,可為什么報刊上“要”字牌言論還是這么多呢?細分一下,這種言論的作者有兩類人。一是編輯記者,原因是一個“懶”字,應付了事,或許他在寫稿時心里就在說,反正也沒多少人看,自己對這文章便沒有了興趣。二是一些官員,壞在一個“權”字。平時“硬實力”用慣了,行政思維,言出成令,現在把千百萬讀者也當成了他發號施令的對象。不管是源于“懶”還是源于“權”,都是既不尊重讀者,也不尊重自己的勞動,這言論當然也就成了一件擺設。試想一個作家、畫家或音樂家,敢這樣隨意去寫文、作畫、作曲嗎?真這樣去做,他的作品能被人接受而流傳開嗎?個性是一切作品的生命。有一個誤解,以為理論沒有個性,其實理論和藝術同樣需要個性,而且除形式外,比藝術更多一份思想的個性。

一篇好的言論既能讓讀者得到一個新思想、新觀點,又少用或不用“要”字,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恩格斯的名文《在馬克思墓前的講話》,無疑是要宣揚馬克思,讓人們學習他、接受他、繼承他。但我數了一遍,全文沒有一個“要”字。

(《人民日報·編采業務》2006年9月10日,《今傳媒》2006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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