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春風故人
- 孟粒子
- 3928字
- 2019-03-11 22:53:14
周硯樓心情沉郁極了,戰青走后,他還一直坐在辦公室,電腦發出接受郵件的聲音,他點開看了一眼,一行黑體加粗大字:下次再會。這四個字就像一個魔咒,印在了他腦海深處,并且不時蹦出來提醒他,還有未了結的事。就像被宣告判決的死刑犯,他是死定了,卻不被告知行刑日期,每天活在未知的恐懼中,漸漸精神薄弱恍惚。
他迫切的要逃離這種情緒,鼠標點擊著關機按鍵,又覺得太慢了,焦躁的起身把所有電腦后面的電源線一把扯掉,扔在了地上,抓著頭發拳頭重重砸在桌子上。
回到家,他想起來有些日子沒聯系嘉樹了,就給她打去了電話。嘉樹正吃著飯,看到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她喜歡居哲,但她對周硯樓的感情是曖昧不明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喜歡還是只是興趣。
“嘉樹,對不起,最近公司出了點事,沒來得及跟你說就走了,實在抱歉?!彪娫捯唤油ǎ艹帢蔷挖s緊道歉。
嘉樹勾著唇淺淺的笑著:“沒關系,周先生生意忙,我理解?!?
“我這幾天就回松江,我們可還有一頓火鍋沒吃呢。”周硯樓忽視她冷漠的語氣,笑著說。
“我現在不想吃火鍋了?!奔螛湟残χf,她倒想看看周硯樓對她有多少耐心。
因為中午天氣暖,包間里的窗是開著的,山莊有不少貓貓狗狗,嘉樹話剛說完,一只黑貓綠眼睛的小貓就跳上了窗臺,高傲的仰著頭,邁著優雅的步子徘徊,細彎的尾巴卷著,打量著是跳到在桌子上還是地上。
嘉樹喜歡這些小東西,立刻站了起來:“阿哲,你看你看!”
居哲在黑貓跳上來的時候就看見了,見嘉樹這樣興奮不由溫和笑道:“你別靠那么近,萬一是野貓會傷人的?!?
“沒事,不會的!”嘉樹朝它走過去。
“你在外面?”周硯樓聽見了居哲的聲音,眉頭皺了皺,聲音低沉著問道,他是想問‘你旁邊有人’的,但話到嘴邊又換了。
“還是等你回來再說吧,拜拜?!奔螛浯掖覓鞌嗔穗娫?,彎著腰對黑貓伸出手去。
它停住了腳步,翡翠似的淡綠眼睛也看著她,然后竟抬起了前爪,向前伸了一下又很快的縮回去,嘉樹驚訝于它的溫和,手又向前伸了一些,黑貓便把柔軟的梅花爪搭在了她的手上,有些冰涼的觸感。她喜歡動物們的情感,喜歡和討厭都是單純的。
“居哲,你快給我們拍張照片!”嘉樹怕它跑掉,頭也不敢動,看著它的眼睛,催促著居哲。
陽光溫和的灑落在木色的房間,灑落在一人一貓的身上,窗外是巍巍山巒和廣袤田野,居哲看到了嘉樹所描繪的理想中的生活。
這個北方的縣城,淳樸而熱鬧,沒有紅綠燈的十字路口人車相遇,彼此都不急躁,經過一番你進我進、你退我退的尷尬后,車子里的司機或隔著玻璃,或落下窗戶揮著手,行人便趕緊跑到對面去,兩人都笑的愉悅。
這里的生活節奏很慢,去北山上走一圈,會碰到許多遛彎的大爺大媽,背著手溜達著,悠閑自在,山上有一方泉水,每天都有人拿著大桶,排著長龍接山泉。
居哲最近總是一天兩天的往她這里跑,不是聽說哪家飯館好吃,就是說哪里有什么活動看,非要拉著她一起,連著三四天下來,現在又拉著她去山上。越接觸,嘉樹越知道他的純粹,越是后悔那天答應了他。
天氣冷暖交替的也快,短短幾天厚大衣已經換成長毛衣外套,薄薄一層,大衣上自帶了一個格格巫似的長帽子,上面墜著藍色的毛球,披在肩上再拿個掃帚,就像哈利波特里的魔法師。
他們上來的時候前面十幾個人排著隊,過了快半個小時,終于輪到他們。居哲上前接著水,嘉樹站在一旁無聊的扯了扯袖子,難得沒化妝,看起來清新中帶著憔悴:“我發誓這是我最后一次來這打水。”
“也許等你老了,就會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有趣?!鄙饺菦]有開關的,積年累月的流著,居哲打滿水,后面的人很快跟上繼續接。
她們去了亭中休憩,居哲將水桶放在椅子上,轉身向旁邊的木樁后走去,嘉樹整理著帽子,讓它保持該有的形狀,不要因為風大就歪歪扭扭的。
“你干嘛呢?”嘉樹揪著帽子上的毛球,笑著看向彎著腰的居哲。
居哲背著手,走到她面前,忽然從背后拿出一捧紅色的花來:“這是你要的紅茉莉。”
嘉樹驚詫的微張著嘴巴,拿過那捧茉莉花,笑道:“你,從哪弄來的紅茉莉?”嘉樹聞了聞,奇怪的問:“這茉莉花這么還有玫瑰的香味?”
“是我...染得?!本诱苊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松江的每一家花店我都問了,她們說沒有。所以我就買了白茉莉,然后用玫瑰汁染成了紅色。”...“你喜歡嗎?”
嘉樹的發絲纏繞在花瓣中間,人面桃花相襯,她忽然踮起腳在居哲唇邊印下一吻,帶著茉莉的香氣,沒有口紅的印記,很久之后她回憶起這個吻,十分后悔。
他像個被調戲的姑娘,站在原地微醺著臉頰,然后抿起一抹柔和淡然的笑意。
嘉樹長這么大第一次給人獻血是因為居哲,她們正在看秧歌大賽,她不喜歡秧歌,覺得一片紅紅綠綠的很土氣還吵鬧,但居哲從來沒見過,倒看的津津有味,覺得很有意思,她也只好陪著他看。
看到一半的時候,學校的教務主任打來電話,說賀老師出車禍了,需要輸血,問居哲是不是RH陰性血,居哲說不是,嘉樹在旁邊聽見了,既然是他的朋友,那她也愿意幫忙,就這樣,兩人匆忙趕到了醫院。
嘉樹一上樓,都沒來得及跟賀老師父親打招呼,發現周硯樓也在,剛要說話就被醫生匆匆忙忙的拉走了,房間里還有另一個相同血型的男人,是剛才廣播找人,在全醫院就找到這么一個。
護士著急的說:“劉主任,他不同意再抽二百!”
大夫邊拿針管處理嘉樹這邊,邊對另一邊說:“先生,我們一共需要一千二百毫升的血,現在就找到你們兩位RH陰性血的人,你看能不能再獻二百毫升,畢竟救人一命,也不能讓女士自己獻八百啊。”
“我不管!我獻四百已經很多了,我也不用你們發什么證書,讓我走好吧?”
“先生,先生,您再考慮一下。”護士攔著人,不斷的勸說著。
“考慮什么???我馬上就要結婚做婚檢了,抽這么多血萬一出什么事兒怎么辦!”
“不會的,您放心,我們醫院后續......”看護士的樣子,是要做一番科普知識。
嘉樹不耐煩的打斷了護士的話:“行了行了,你們讓他走吧,不就八百毫升嘛,抽我的,抽我的行吧?”
“這可是她說的!”男人說完立刻繞開擋在前面的護士,徑直走了出去。
大夫還要說什么,嘉樹笑了一下:“大夫,您放心吧,這點血我可以,再不抽人還能救過來嗎?”
真的抽完之后,嘉樹才知道自己剛剛真是有些嘚瑟,臉成功白成了她夢寐以求的顏色,今天也沒擦口紅,導致現在看起來像個鬼一樣。
居哲進來也嚇了一跳,關心則亂:“你臉怎么這么白,護士,她這是正常反應嗎?”
“她獻了八百毫升的血,現在身體虛弱所以臉色不好,因為不確定她身體有沒有其他健康情況,建議在醫院留診兩個小時觀察一下。”
“嗯好?!?
“你是她朋友吧,你跟我過來,我告訴你一下注意事項?!?
居哲站在門前聽護士詳細的囑咐著注意事項,周硯樓進去的時候,兩人只是微微頷首,并沒有說話。
“嘉樹,這是我剛在樓下買的粥,你起來喝點補一補。”周硯樓將包裝盒放在床頭柜上,攙著嘉樹的胳膊,將枕頭墊在了她的腰后。
“我聽護士說了,你不該這么逞能的。”周硯樓打開裝粥的盒子,舀出一勺在空氣里晃了晃,散著熱氣。
“那能怎么辦,人家跟賀老師素不相識的,不愿意多抽也很正常,醫生總不能強迫人家,那不成道德綁架了嗎。不過我也沒什么事,過兩天就好了。”嘉樹說話中都透著虛弱。
居哲伸手接過周硯樓手中的粥:“謝謝周先生?!?
周硯樓微微挑眉,看向居哲:“這位是?”
“我是嘉樹的男朋友,上次咱們在醫院見過,我叫居哲?!本诱茏晕医榻B著,先說了身份,才說自己是誰。
嘉樹無奈的笑了笑,覺得他有些孩子氣,此刻她的心情也很復雜,一邊是調過情,還有好感的周硯樓,一邊是真心喜歡的居哲,處境似乎有些尷尬:“老周,這是我男朋友。”
“才幾天不見,你?”周硯樓有些不相信,也可以說是不悅。
嘉樹裝作聽不懂:“怎么了?”
“沒什么,那你們先聊,我去看看賀老師怎么樣了。”
周硯樓走后,居哲向前坐了坐,喂著嘉樹喝粥:“他是不是喜歡你?
“你吃醋啊?”嘉樹看著他的眉眼笑著。
“沒有。”居哲不承認,但是低著頭不看她。
嘉樹接過碗,把最后一點喝掉:“要是你晚出現一點,也許我就跟他在一起了?!?
居哲沒說話,幾秒后抿著唇笑了笑:“可我還是出現了?!彼坪鯉е鴰追值靡?。
“幼稚。”嘉樹笑罵,倚在床頭輕笑著。
孟令成和玫姐各自得知他們在醫院,都開車來接,結果那么寬的路,那么多車,偏偏就撞在了一起,兩個人都是急脾氣,立刻都下了車理論,見是熟人,這才算了。
“是玫姐啊,既然都認識,咱們回去走保險吧?”孟令成性格好,可話多啊,又緊跟著一句:“玫姐,你這女司機上路,以后開車還是慢點吧。”
本來玫姐都點頭答應了,聽他這么一句,兩條高挑的柳葉眉擰在一起,美艷的臉一冷:“我說你,人又高又帥,挺招人喜歡的,可怎么一說話就這么欠揍呢?”
上次在萬禧城也是,玫姐帶他去吃飯,碰見吳老板跟吉寶兒走在一起,剛打完招呼擦肩過去,他就問:“玫姐,你做這生意,警察不查你嗎?”
玫姐嘴角的笑當時就卡住了,“什么,什么生意警察就要查我?我是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黑店啊?不就是一起走個路嗎?你小子講話小心點?。 ?
孟令成見玫姐又要火,連忙雙手一擺:“您別跟我吵了,咱倆都是來醫院接人的,我趕緊停車,也能早點上去?!比缓筅s緊回了車里,把車停好。
“哼。”玫姐舉著錢包指著孟令成,冷哼了一聲也回了車子里去,猛按了下喇叭,一向都是她懟別人,哪被誰這么嗆過。孟令成聽到聲音,無奈的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
停好之后,孟令成先上了樓,玫姐緊隨其后,兩部電梯同時開門,兩人同時走進走出電梯,玫姐先孟令成一步推開了病房門:“嘉樹,你們坐我車回去!他開車技術太差!”
“我技術差?”孟令成深吸了一口氣:“你追我的尾還說我技術差?”
兩個人一個站在居哲這邊,一個站在嘉樹那邊,開始爭論起來。兩人頭上方嗡嗡嗡的響著,嘉樹和居哲對視了一眼,嘉樹低聲:“我就說先打車走吧。”
“你說得對?!本诱艿涂攘艘宦?,拉了拉孟令成:“我坐你的車回家,嘉樹坐玫姐車回萬禧城。”
聲音這才止了下來,然后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