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們退出去時，打開香囊，那個香囊是一塊青色的蠶絲布，里邊裝著一方千年水沉香。她也是聞到這個味道，才斷定方才那人不是刺客。

沉香，不僅是一種安神凝氣的燃香料，更是一種中藥，可行氣止痛，溫中止嘔，納氣平喘，還可用于胸腹脹悶疼痛，胃寒嘔吐。

更重要的，沉香還有一種麻醉作用，用于療傷時的麻痹，可是將領的一個常用藥物。而能擁有這么難得的千年水沉香，可見不是一般人。

以前，她就靠著這同樣的千年水沉香，可以安穩入眠。

果然，有著這個香囊時不時傳來的幽香，幾日之后，終于是一夜好眠。只是，早晨天大亮時，她被腹部的不適鬧醒了。

這一鬧，她懂是什么回事，可這也是才經歷過兩回。往日在家，有著周媽媽的紅糖姜湯，還有小錦準備好的燙婆子，她才好受一些。

現在，這里別說是燙婆子，就連一塊干凈的騎馬布都沒有。而她又不羞于開口，像那兩位陌生的農婦詢問。就這樣，磨磨蹭蹭地快到中午也不愿意起來。

這深秋時節，又地處深山谷底，更是陰冷。

“娘子，改起身吃早飯了。”高瘦的那位農婦進來，瞧見她嘴唇發白，額頭冒著冷汗，嚇得跑出去，正巧林霏提著一包藥進來，她驚嚇道，“郎中，你進去看看娘子，她似乎不大好。”

林霏瞧到她倆慌張，以為真是殘毒為清干凈，也嚇一跳，跟著跑進來。幽蘭早已聽到他們的對話，先一步用被子蒙住自己。

看到她那副模樣，他更著急，也不懂怎回事，男女有別，也不好直接上前去掀開被子。

“周三娘，你去把她的手拿出來。”林霏對高瘦的農婦說，她行事比矮胖一點的農婦利索妥當。

幽蘭眼下疼得有些發虛，任由周三娘取出她的手腕，順便也把被子從頭上取下來。

林霏上前把脈，一會兒，臉先是微微發紅，后來瞧見她緊閉著眼睛，臉色和唇色都是發白。周三娘已經用手帕給她擦拭汗珠。

他把玩脈，輕咳一聲，吩咐道，“把手放回去，別受涼了。”

又過了一會，憋得不能再憋，他才對周三娘低聲說話，讓她去準備一些干凈，質地較好的騎馬布來。

“這孩子，這月事來了，有什么害羞的，瞧著受罪的。”那位矮胖的李四娘在一旁，耳尖聽見了，大聲一說，估計那聲音連賬外都能聽得真真切切。

幽蘭把被子又蒙上，低聲道，“你們出去，我自己可以處理。”

周三娘性子沒那么急躁，也算是過來人，遇事不久的女娃子，不被嚇著算是好的。現在又處于這般陌生的環境，還有著一位大男人在此，當然是臉皮子掛不住的。

“林郎中，你先出去，這里交給我。”周三娘拍胸脯。

林霏紅著臉，提著醫箱，不斷加快腳步出去，臨到門口前，又不放心，“三娘，有事喊我。”

他雖說是郎中，可這些婦科知識也僅是從醫書上看來的，目前還沒治療過一例這種病。更何況，他常年呆在軍營，又有梁清風成日念著他來解悶，別說去牽一牽年輕女子的手，就連給中老年婦人都沒瞧過幾回病。

“居然這么嚴重！”他出來時，還有些后怕的說，“那個樣子，我該不該現在回去治一治。”

正當他回頭看帳營時，突然撞上一堵肉墻。

“她生病了？”清風聽到里邊的動靜，又遲遲等不到林霏回來，急得跑出來等他，“我進去看看。”

“你瘋了！”林霏摸著自己額頭，又不是上戰場，還帶著這副堅硬可怕的鐵面具，還他裝得額頭很痛，“這婦人家的事，我們男人幫不上忙，快走吧。”

“不行，你都慌張了，一定出大事。萬一她真出事了，我們豈不是成罪人了。”清風不肯走，硬是被他給拖走了。

“你現今真要進去，即刻就是罪人。”林霏沒有他那么強壯，拖不動他，干脆站住，踹一下他的腳，“你不聽話了？走不走？”

林霏看他不愿意走，自己先轉身，嘟囔著，“你現在進去，后悔了，可別找我哭啊！”

清風看他真的要走了，急得追上他，“真沒事？完了，我們還是送她回家吧，萬一真的傷了性命，我們真變成罪人。”

“你第一天上戰場嗎？死在你刀下的人還差這一個？”林霏覺得他緊張過頭，有些神經質，故意氣他。

“那不一樣！”清風聽他這么說，也來氣，“戰場上，身不由己，她是無辜的。”

“好，那我夜里就安排人送她回家。”林霏說。

“不行！”清風瞧到他疑惑的樣子，“你別多想，你知道一個女子的名節多重要嗎？我們冒然把她掠來已是做錯，要是我們突然派人送她回去，即使我們沒對她做什么，她也名節不保，日后怎么嫁人。”

說到“嫁人”這個詞。清風停頓一下，心里有些發寒，又回頭看那帳篷，怎么會這么奇怪的感覺？

林霏見他不繼續說完，接著說道，“所以我們要盡快策劃，把她送到洛將軍面前，讓她勸洛將軍交兵投降。這北齊氣數已定，無謂的掙扎只會連累更多無辜的百姓。”

他的話還沒說完，清風已經獨自悠悠地回到了自己帳營。

“喂，你走也不帶上我？”林霏快步地追上去，自己埋怨，“真不是兄弟做的事。”

幽蘭在兩位農婦的教導下，總算是穩妥地清理完身體，也喝過她們準備的紅糖姜茶，外頭又有人送來了新的干凈衣裳和被子。

處理完一切，幽蘭忍著不適，想要自己去清洗衣服，李四娘攔下她道，“娘子，你也不用覺得過意不去。我們做這些，都是有著高價銀子收的，還有糧食拿的，要不是將軍給我們這些活做，我們那些孩子，豈不是要餓死了。”

“什么？”幽蘭想不到是這樣的情況。

有了第一次對話，就有了后來的許多次。雖說兩位農婦不像家里的那些老使女行事那么細致周到，可每一樣也是用心給她準備，毫無怨言。

也得知，她們是附近農莊的婦人，丈夫被征兵，死在戰場，每人家里還有四五個孩子等著她們養活。

幽蘭感激她們，除了那根白玉簪子，都把隨身帶的首飾送給她們。不愿意收時，便嚇唬不再讓她們伺候，讓她們一分錢那不到。

兩位農婦得了她的恩惠，瞧著著精致的手鐲和珠釵，想著一定是可以換好價錢。四日后，幽蘭的身子也處理得干凈利索，和兩人也混得很熟悉。開始時不時地打探這里的地形，還有周邊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