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樸低頭打開了書包，拉出一條長長的紅領巾，朝許梓倩揮了揮：“還記得這個嗎？”

許梓倩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把。

陳樸笑了笑：“一年級的時候，我們是同桌。一開始我們沒怎么說過話，直到后來有一天，有一天你早上忘了帶紅領巾。”

“沒帶紅領巾是要被罰站的。我當時看你急得快哭了，就把自己多余的一條紅領巾借給了你。”

“那年生日，我送了你一只叮當貓的筆，你送了我一只維尼熊的橡皮，我們成了好朋友。”

陳樸慢慢從書包里摸出一個小盒子，從里面掏出一塊硬硬的橡皮：“我從來沒舍得用過。”

“二年級的時候，你把我帶到了你家。我說你媽媽的一條裙子很好看，那年生日，你就把你媽媽的裙子剪碎了，給我做了一個布娃娃。”

陳樸放下裝著橡皮的盒子，從包里掏出一個粉紅色的娃娃：“現在看起來都好丑啊……哈哈哈別打我錯了。當時你媽氣得讓你抄整整一本《新概念英語》，還是我們兩個人一起抄完的。”

“三年級的時候，我爸媽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走了，去了遠遠的粵東，只有過年才回來。那年中秋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扒在窗戶上，看著別人家里冒出的蒸騰熱氣和一家老小的歡笑聲，我忍不住就哭了。”

“你從家里奔了過來，帶著家里的月餅和生餃子。你給我切月餅，打開電飯煲煮餃子。那個時候我10歲，你才9歲，你打翻了電飯煲的水，我慌慌張張過來幫你時，還被那劣質的電飯煲電倒在了地上。”

“我被電得渾身難受，你也被水澆了一身。我們倆抱在一起哭了好一會兒后，我突然就看著你笑了。我有什么好哭的呢，這個中秋，我也有人陪我過。”

“四年級的時候，班上有了流言。他們開始說你說我，說我配不上你。那年你第一次參加學校的歌手比賽，我當時看著舞臺上的你，一瞬間就感到你陌生又神秘。天吶，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女孩子，我哪里配得上你。”

“那年生日我送給了你一個小貝殼和厚厚一疊的信，說覺得配不上你，我們還是少來往。”

“你給我的回應就是三個大大的耳光，那也是我第一次領略你的武力值。”陳樸沖許梓倩笑了起來，“打得我好疼啊你知道不，你后來喊了兩三分鐘，我一句話都沒聽到。”

許梓倩一只手輕輕撫著陳樸的耳垂，眼淚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不斷往下落。

“五年級的時候，我爸媽給我寄的錢又變少了。我開始流連在垃圾桶前，一個一個地撿著別人不要的飲料瓶。你死纏爛打地要給我錢，要許叔資助我，我都沒準。”

“之后你沒提過這件事，但是我卻發現你越來越胖，牙齒也變得不好。直到我生日那天，我才發現了原因。你給我的禮物是一百個你喝完的飲料瓶，用塑料繩捆好堆在你家的角落里。”

“收到飲料瓶的那天我抱著你大哭了一場。我說我再也不要逞什么男孩的自尊了，我要照顧好自己，再也不讓身邊的人擔心。”

“六年級的時候，我找到了一家小店幫工，生活也改善了不少。但我更忙了，我們見到的時間機會更少了，就算在上課，我也是成天打瞌睡。”

“那年生日，你給我的禮物是一臺復古游戲機，說讓我在玩這個時候能想起你。現在這款游戲機已經很落伍了，但我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會拿它打打超級瑪麗，因為這是你送給我的。”

“初一學習明顯有了難度，班上大部分人都上了輔導班，我的成績開始了好幾次倒數。生日那天你送了我一本厚厚的筆記本，你花了無數個日夜給我歸納了九門科目的知識點。”

“拿到那本筆記本時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我對你不差，也會花著心思想對你好，但在你面前，我真覺得我可能是上輩子解救了銀河系。”

“初二我成績有了進步，但還是和你差得遠。你有時會挺憂慮地問我，如果我們考不到一個高中怎么辦。當時我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你。以你的學習成績，建康市哪個中學你不能去呢。可我就是沒法像普通學生那樣，坐桌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那年你生日，我送你的是一張又一張的寫滿了字的卡片。我把單詞知識點抄在白紙上裁成小塊，這樣就能在干活的時候隨時瞄一眼背誦。我說我知道和你考上一樣的學校很難，但我會竭盡全力。”

“初三我生日的時候，離中考也就三個月了。我成績來到了全班中游，我很難過很愧疚，因為畢竟和你還不是一個水平，你卻不怎么擔心難過。”

“那年生日你送我的是一頂還不錯的遮陽帽，說讓我暑假打工時記得戴好，別又曬黑了。現在想想，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做好了和我一起的準備吧，所以才能那么心平氣和地送我這樣一個禮物。”

“許梓倩。這是你十五歲的生日，也是我陪著你的第七個生日。”

“在說這段話之前，我查了好多的資料。我們才都15歲，但‘早戀’這種事情，許叔很久就和我們說過了，這只不過是個因為高考而被妖魔化的東西而已。”

“我之后又讀了很多書，問了很多很多人，我確信我現在說出這些話是不早的。我才15歲，但我已經不是只知道做試卷和玩游戲的孩童，我相信我能處理好我們這段關系，”

摩天輪緩緩轉至了地面，艙門打開。陳樸伸手接過老太太遞過來的一大束紫色滿天星，沖許梓倩晃了晃：“怎么樣，你最喜歡的滿天星。”

許梓倩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花束，躲在紫色的花瓣后偷偷笑著。摩天輪慢慢又晃動了起來，陳樸望著她躲在花瓣后的眼睛：

“從八歲起，我就沒有過什么親人，你是我唯一相依為命的人。”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自己對你的這種感情，究竟是愛，還是一種依戀。”

“我去查了不少書，也沒得出個所以然。但我覺得你很好看，聲音也好聽，我看著你是有交配的沖動和欲望的……咳，我錯了，你打我干嘛，這不很正常嗎……”

一陣打鬧中，陳樸坐到了許梓倩身邊，將那束滿天星輕輕放在了座位上。

“今天是你15歲的生日，我希望你今后余生的每一個生日，都有我陪你一起度過。”

“現在，祝你生日快樂。”

燦爛的彩色煙火在白日亮起，許梓倩抬起頭，雙唇卻突然被什么東西堵住。

她的身體僵了一會兒，隨后雙臂輕輕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