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真道:“張臺長,我需要知道這個事情的經過,包括當時的幸存者,這個事情對我至關重要。”
張臺長道:“劉玉鋒,你要知道,一個新聞之所以國內所有媒體都不播放出來,那就表明,這個新聞自有它一定的敏感性,而且,也應了當事人的要求……”
張臺長的反應是震驚的:“你知道了?那還來問我?”
其實新聞并沒有隱秘性,特別是重大事故,根本沒有不向廣大民眾公布的理由。但是,如果是涉及一些敏感的東西,當事人家屬還是可以要求媒體不要發布的。就好像當年那場公海的沉船事故,官方報道十分的簡單,只列了時間,地點,傷亡人數,僅此而已。至于生還者,不僅沒有采訪報道,提都沒有提。
“我想知道事故的具體經過,包括生還者。”他說道。
張臺長判研地看著他:“你要知道生還者做什么?”
張臺長記得相當清楚,當時生還者的家屬要求他們所有媒體,不要公布生還者的名字,因為,他們不想給生還者造成更大的困擾,這是生還者家屬唯一的要求,他們沒有辦法不答應。
忽然,張臺長想到了什么:“鋒子,你老實告訴我,你是在追求楊/副/主/席的外孫女呢,還是在追求那個馬來西亞的林婷婷?”
劉玉鋒不答,反問他:“張大哥,你是相信那些八卦雜志呢,還是相信我的話?”
張臺長道:“我當然相信你親口說的。”
他道:“那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自此至終,我的心中,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女楊納蘭,并沒有什么的林婷婷朱婷婷張婷婷之類的。”
張臺長點頭:“我早就猜到了,不然的話,你不可能去打聽一個不相關人的事情。好吧,當年那個沉船事件是我親自跟的,后來說不要公布他外孫女和另一位幸存者的名字。當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身居要職的原因,因為當年是他的外孫女救了另一個幸存者。當然,還有很大的原因,就是當時他的外孫女受了很嚴重的開放性外傷,在海水中泡了整整一夜,又在孤島上待了一天,才等到救援。據當時的醫護人員說,那個女孩感染非常嚴重,幾近休克。301的那些專家級教授都無能為力,后來送到了國外,好像病情反反復復,數度在死亡線上徘徊,折磨了整整一年才控制住病情吧。至于另一個幸存者,是個小學生,父母在沉船事故中喪生收留了她。這也是不想公布生還者的原因,就是怕對小孩子的心靈產生影響。”
說到這,張臺長用鑰匙打開自己的保險箱,拿出一個包裝嚴密的文件來,可見張臺長對當年事件的謹慎和小心。
張臺長把那文件袋遞給他:“當年那個事故一直都是我在跟,我本來打算做一個專題,詳盡報道這個事件的。因為在這個事件中的外孫女救了那個父母雙亡的小女孩,的外孫女水性相當好,當時她已經跑上了甲板,本來是有機會安全逃出來的。但是,她為了救那個小女孩,重新又回到那條船,把那個卡在位置上的小女孩拉了出來。翻船的時候,她為了護住那個小女孩,導致了左腿骨折,左腿一大/片皮肉被刮下來,露出森森白骨。那個堅強的姑娘就這樣拖著斷腿,抱著那個小女孩,在茫茫大海里游了一夜,后來到了一座孤島,又在那里待了一天,才等到救援。那個小女孩倒沒有受什么傷,就是這楊副軍長的外孫女,感染非常嚴重,引發重度休克,301都搶救不過來,用直升機送到了意大利著名的傷科醫院,在那里住了一年多,人總算是好起來了,但是這聲音不行了,好好的嗓音全毀了,唉,可惜了,聽說那孩子已經拿到了北音的通行證,就等著這次高考的成績了……”
劉玉鋒震動地聽著,震動地看著手頭的資料。資料上,寫著:“生還者:楊納蘭,袁珊珊”的字樣,還附有一疊照片。照片是當年在孤島拍的,想必當時張臺長也參與了救援。照片上的納蘭是一副高中學生的模樣,他一眼就認出她來。當時的她處于昏迷狀態,醫護人員正在奮力搶救。照片沒有打馬賽克,可以清晰的看到納蘭當時的傷情,整條左腿被海水泡得腫/脹不堪,露出森森白骨。
他的手在微微的抖。
他想起以前有一次,他陪納蘭吃飯。出來的時候納蘭穿著的一雙小羊皮靴,鞋帶松了,他蹲下去幫她系鞋帶,看到她左腳腳踝處有一朵蘭花刺青。他記得當時她說,她以前左腿受了很嚴重的外傷,幾乎要廢掉。后來做過幾次整形手術,還算是比較完美的,只是留了一處疤痕,不太好看,于是便在傷疤的地方刺了一朵蘭花,掩飾一下。
她當時說得云淡風輕,仿佛尋常小事一樁。他何曾想到,她居然歷經了這么嚴重的創傷,還在生死邊緣徘徊了那么久!
他深深懊悔,在她生死關頭的時候,自己竟然無法陪在她的身邊;等她回來的時候,自己竟然沒有認出她來;現在她要走了,自己卻無法留住她!
他覺得心口又在疼了,鈍鈍的疼,關于她的那些不肯向他據實相告的過往,她總是這樣一個人獨自承受,不給任何人添麻煩。
不過,現在他找到她了,他不會再讓她一個人這樣自苦下去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張大哥,你的這份資料,我可以拿走嗎?”
張臺長點點頭:“可以,反正放在我這里也沒什么用。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轉交給外孫女,也算是我當年盡力了吧。”
他到地下停車場取車,開了防盜,坐進車里,手頭的資料似有千斤重。
他心疼她,當年的情形那么危重,為了不影響他的學業,她寧愿自己扛著捱著也不肯跟他說。他心疼她,一直默默的在他的身后,為他的前程掃清所有障礙,暗地里為他譜了很多首曲子,包括他的成名曲,助他成功,卻一直不肯讓他知道。他心疼她,為了他當年最初的那個簡單的愿望,一直耿耿于懷,為了實現他要與心愛的女子同臺放歌的愿望,她寧愿選擇放手,而將另一個女子推到他的身邊......
他也終于明白了,緣何納蘭與袁珊珊都那么怕水。原因在于,多年前的那次沉船事故,給她們姐妹倆的心靈留下了巨大的創傷,她們都不愿意回顧那段悲傷的日子,下意識的躲避著與那場事故有關的代名詞,比如江水,河水之類的東西。但是,為了救他,納蘭卻毅然而然的沖破了自己的恐懼與害怕,什么也沒想就跳進了那條河里,尋找他整整尋了兩個多小時......
他怎么可以懷疑她對他的深愛呢?盡管她什么都不說。
“納蘭哪。”他在心里深深嘆息,有熱浪涌上眼眶,他以手撫額,悲傷得不能自已,“你怎么就從來不肯為自己著想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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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站在堆得高高的谷堆旁邊,聚攏雙手,讓左右手的食指與拇指相扣,環成一個不規則梯形的模樣,然后,把這個不規則梯形放至頭頂,從這里面透過去看外面頭頂上湛藍的天空,和悠悠的白云。
“你照著我的動作做,你看,這樣是不是看到的天空更高遠,更遼闊了?”多年前的一個小男孩清亮的聲音似乎仍響在耳邊,清晰如昨。
這是東北的一個邊鍾小鄉村,寧靜而安詳。時光在這里仿佛是靜止的,這里的人們早出而作,晚歸而息,生活簡簡單單卻極賦規律。
這是她第二次到這個小鄉村來。響應國家村村通的號召,在這里,以往的黃泥路已經改頭換面變成了漂亮的柏油路,車子行走在上面一點都不覺得顛波,相對舒服多了。
加之危房改造項目款項的下撥,這里的人不再住著以往那種青磚黑瓦的平屋了,紛紛蓋起了兩三層的小樓閣,明窗凈幾,寬綽舒適。
她隨著北音附中的慰問團一行,于昨天晚上就抵達了這里。慰問團人不多,總共二十幾個左右,就近住到了當地的學校里。
今天上午休整,下午在村子的曬谷場,會有一場文藝匯演。現在,當地的村委幫忙搭建舞臺,調音試音。所有的音響器材都是北音直接帶過來的,現場質量非常有保障,聽說還要錄制成碟。
一個上午,工作人員在忙碌著,參演的小演員們在認真的做著彩排。她除了給出一些意見之外,倒沒有什么可以幫得上忙的。總而言之,所有人當中,她是最空閑的人了。
她決順著村子繞一圈,算是故地重游,也當成是一場告別吧。
這是他自小長大的村子,生他養他的地方,也是她初次遇見他的地方。在這里,她對他說了一番話,在當年那個小男孩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在她的引領下,那個小男孩走出村子,與她一起追逐音樂之夢。只是后來,她因了一場變故,拋下了他,選擇了另一條路,從此與他越走越遠,陌路殊途。
“姑娘,你是跟著慰問團一起來的吧?”一個略帶蒼老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她抬頭看去,不知不覺的,她已經走到了一幢三層半的鄉村樓房前。樓房的院門半開,一位年逾六旬的農村老婦人站在門口處,拿著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她。
這位老婦人雖說滿臉皺紋,頭發已經花白,歲月不留情的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不少風霜。但聲音很亮,年輕的時候聲音一定很好。
她認得這個老婦人,他成名后,曾經一家子人接受過電視媒體的訪談。
她是他的媽媽。
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走著走著,下意識的竟走到了他的家門口。
“阿姨你好,我是跟隨慰問團一起過來的。”她有禮貌的說道。
聽說她是慰問團的,老婦人很是高興,招呼她進來坐。
她想想反正自己也無事,索性就進去坐坐好了。
屋里,擺設雖然簡簡單單,但是很整潔很干凈。一進門,便看到一張碩大的全家福,懸掛在整整一面墻上。照片上,他挽著爸爸媽媽的手,倚著姐姐,笑得很開心很燦爛。
見她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張照片看,老婦人不由笑了,指著照片上的他道:“這是我兒子,挺帥的吧。男高音歌唱家,上了好幾次春晚呢。”
說到這,老婦人的臉上露出自豪的笑容來。
她靜靜的笑著,替他高興。如今他出息了,給自己爸媽臉上增光,也算是對得住當年父母砸鍋賣鐵也要供他讀書的所有付出與期待了。
“姑娘,來,喝茶。”老婦人提了一壺茶過來,招呼她喝。老婦人好像很喜歡她,不僅泡茶給她喝,還把自制的一些點心也拿了出來。
“姑娘,吃這個。這個是鋒子最喜歡吃的。那孩子自小就挑食得很,不吃甜食,就偏偏這個他喜歡吃。每次他回來,我都會做好多好多,還讓他帶一些回BJ。”
她一看,是一盤自制的糕點,似核桃酥,但是上面點綴了星星點點的蔓越莓,放一個入口,酸酸甜甜,一如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好吃吧。”老婦人笑得很開心,因為這是她心愛的兒子最喜歡吃的。
“阿姨做得真好吃。”她是出自真心的贊美。
聽到別人的夸贊,老婦人相當開心,想了一下,道:“姑娘,你等一下,我把我兒子的相冊拿給你看。”
她剛想說“不用”,老婦人已經起身進屋去取相冊了。
“姑娘,你看,這是劉玉鋒一歲的時候的照片,這是他兩歲時拍的,那是他三歲半的時候拍的......”老婦人指著一張又一張的照片,說給她聽。照片是黑白照片,在當時的條件下,能這么完美的把這些照片保存下來,足以證明這個做母親的對兒子是多么的疼愛。
看著那些照片,她的眉眼愈發柔和起來。他小時候已經是一個很漂亮的男孩子了,長大以后經過音樂的熏陶,又多了幾分溫文儒雅,愈發顯得的風流倜儻,風度翩翩。
難怪做母親的一說起自己的兒子,眼睛眉間全是笑,自豪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