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疼痛之中，孫明緊咬牙關，仍然保持著一點靈光，他渾身顫抖著，臉色可怖，喃喃自語道：“我不要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本來，在看到小雅露出最后的凄然笑容之后，孫明的心其實已經算是死了，但是他不想就這么愚蠢地追隨小雅于地下，因為獼猴王告訴他，小雅并非死于天災，那場席卷整座獅駝山的雷霆海洋是由天庭的巨靈神主導的。

沒有為小雅報仇，有什么臉跟她一起走？

所以現在煞氣反噬，讓他感受到了一股恐慌，萬一自己承受不住這股煞氣的反噬，最后一道封印也就此破碎，那該怎么辦？

哧！

一道白光在他肩膀上忽然亮了起來，孫明看得一呆，白光隨即擴大，形成了一個白色氣團，迅速將他裹了進去。

仿佛來到了一片茫茫空間，伸手之時，毫無觸感，孫明茫然不知身處何地，霍然醒覺，怎么不疼了？

是的，被白光氣團包裹之后，頭顱以及全身上下的疼痛頓時消失了，像是一場幻覺。

“這是……”孫明怔然看著眼前逐漸幻化出來的物事，眼中布滿震驚之色，“師父！”

在他眼前，一株菩提樹巍然而現，微微擺動，正是當初他在靈臺方寸山拜師之時見過的那一株！

此時，他再也沒有懷疑，原來那道白光就是當初師父給自己留下的。

不過旋即心頭升起一股疑惑，當時大如和尚也說過，在自己昏迷之際，差點被煞氣所害之時，師父留下來的一道先天元氣維持住了自己的性命，不過這種情況沒有第二次了。

可是眼前的一切，分明就是師父啊！

難道大如和尚在騙他？

孫明正疑惑間，菩提樹卻發出了聲音，他一聽便知道，這就是菩提祖師的聲音！

“師父！”孫明頹然跪倒，嘶聲道，眼淚盡情宣泄，似乎要將這些天來的悲憤傷心一口氣釋放。

“如果你能聽到這個聲音，說明你應該遇到了一次極為危險的情況。”那聲音沒有回答，卻道，“徒兒，這只是我留下來的一道神念，雖然具備著我的神智，卻無法力支撐，只能幫你治愈一次你所受到的傷勢，而且很快就會消散。”

“如果你有問題，抓緊時間。”

孫明深吸口氣，竭力恢復鎮定，他知道現在不是暢敘師徒之情，感傷經歷的時候，他沉聲問道：“弟子想要恢復修為，敢問師父可有辦法？”

只要恢復了修為，就有了找天庭報仇的資本！

“你修為已失？發生了什么事？”

孫明慘然道：“弟子被人穿了琵琶骨，全身經脈也斷了，已成一介廢人！”

那聲音道：“這種情況下，恢復修為基本上是沒可能了，但是你……”頓了頓，又道，“你可曾再去花果山？”

孫明一怔：“不曾。”

“東海呢？”

“也不曾。”

“你還沒有找到真正的自己，恢復修為一事與緣木求魚無異。”那聲音直接打碎了孫明的最后一絲希望。

孫明道：“真正的自己？還請師父說的再詳細點。”

“妄境煉心，百世輪回，你都沒有找到真正的自己嗎？看來當初我對你是高估了。”那聲音嘆道，“廢你修為的人，應該來自天庭吧？你和他們之間，終究還是結了因果。”

孫明恨恨道：“結了就結了，這件事，早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你來歷不凡，體內有一股郁結不去的龐大煞氣，雖然被你體內的封印所鎮，但是散逸的氣息也令你的體質有了極大提升，尤其是在某些穴位之處，更是堪比金剛不壞之身！不過若是使用次數過多，在你還沒有徹底控制煞氣之前，只會加速封印破碎。在你拜師之前，你體內有過不少奇珍靈藥所蘊含的藥力，堪破妄境之后，你才得以將其逐漸煉化。沒想到還未煉化完全，你卻失去了修為。”那聲音道。

孫明這才明白，為何自己的身體會有時候能擋住那般凌厲的攻擊，但是自己卻又很容易受傷。原來是體內煞氣給自己帶來的增幅效果，只是這股煞氣又是什么來歷呢？

“藥力和煞氣結合，若不是你原身為……只怕就熬不過了。你現在的情況倒是被我穩定下來了，只要第三道封印無恙，以后你也只會受到一些輕微的疼痛，對性命無損。”

“但是這次過后，你我因果即散，如有機會，你可重結因果，到時候也許還有相見的機會。”

聲音越來越低，漸漸至不再耳聞，孫明慌道：“師父，師父！”

然而那道神念所蘊含的法力已然消耗殆盡，聲音消失，周圍的黑暗混沌也漸漸散去，他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只是身上已不再感到那股劇痛。

菩提祖師救了自己一命，但是卻沒有為自己指明恢復修為的辦法。

花果山？真正的自己？

難道還要回到花果山一次？

說實話，回到花果山，也就意味著自己可能又回到了原來的起點和……記憶中孫悟空的宿命！

那也是孫明所不愿接受的。

而且，這里離花果山何止萬里之遙，縱然他有心回去，只怕還未走到一半，就死在了某個妖怪的手上。

“為什么？我沒有想過去招惹別人，也自認沒有對不起別人的行為，為什么到了最后，我卻一無所有？”孫明默然而立，內心悵然，實在難以盡述。

小雅被獅駝王等人帶走了，自己卻留了下來。

也許看到小雅的尸體，自己真的會當場崩潰。孫明慘笑一聲，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是自己給了小雅承諾，卻沒有好好履行；是自己讓小雅受苦受難，卻沒有好好保護她；是自己讓小雅死于非命，卻沒有改變的能力！

“一直跪著，好像不能救活你……心中的那個小雅。”一個暗含譏諷的聲音陡然響起，令孫明渾身一震。

“誰？”

他倏然扭頭，四處張望，即使是黑夜中，視力極佳的他也能看出數里開外，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這是浪費時間，因為那個人就站在自己背后不過幾米的距離，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那人竟穿了一身道袍，略顯落拓，一雙眼睛即使在黑夜中也是粲然生輝，顧盼神飛。

對方出現的毫無征兆，而且還是這般裝束，明顯是個出自道門的煉氣士，孫明卻懶得去猜測對方的身份，只是他看到自己是只猴子成精，卻不出手擒拿，倒是令孫明頗覺詫異。

孫明哼了一聲，擺回頭顱：“你是獅駝王的朋友嗎？”

對方話中提及小雅，說明他要么認識自己，要么認識獅駝王等人。

“貧道是誰，你難道感受不出來嗎？”道人微笑，身上忽然散發出一股溫和的氣息。

這股氣息好熟悉啊……孫明詫然，他忽然發現，感受到這股氣息之后，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運轉呼吸法，十分舒適。

這種變化讓他大吃一驚，隱約猜到了什么。

“這是……你……”

道人微笑道：“看樣子你對貧道的五行呼吸法，似乎還有不錯的感悟。孺子可教也！”

果然是他！孫明心中登時了然，自己在花果山無名洞府中得到的呼吸法，原來是此人所留，如此說來，那座無名洞府也是此人當初修煉過的場所了。

“敢問前輩名號。”孫明頓時收斂起警惕之意，恭聲道。得到呼吸法之后，他徹底地擺脫了當初那個渾渾噩噩，無所事事的石猴身份，身體得到蛻變，心境也發生了變化，可以說，能走到現在，呼吸法就是他最初的良師益友。

“貧道陸壓，當初傳你呼吸法也不過是你因緣巧合之下，進入了貧道當初留下來的一座洞府，是你的緣法，咱們之間還算不上師徒名分，你不必拘禮。”陸壓道。

孫明道：“不知陸壓前輩夤夜至此，有何指教？”

陸壓忽地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現在你修為全無，摯愛之人又離你而去，正是心神失守，茫然不知所措的關鍵時候，貧道好歹也和你有著些許香火情，總不能見死不救。”

孫明疑道：“前輩此言何意？”

“貧道倒是想反問你一句，你現在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