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傀儡術(shù)(1)
- 我變成了DSDOLL娃娃
- 筆爛墨臟
- 2680字
- 2019-03-11 21:52:30
唐舞走了。
唐衣遙遙望著兄長在山路間蹣跚的背影,心情像是打翻調(diào)料瓶,酸甜苦辣滋味。
過往和他交往的女孩兒,跟唐衣見過他哥哥,總捂嘴輕笑:“你哥好受好可愛啊。”既是夸贊又是輕蔑。
某種意義上也沒錯。比起繼承父親高大英俊基因的自己,哥哥唐舞從小就白白瘦瘦,臉酷似媽媽,說話細(xì)聲細(xì)語,“軟”得不行。
但唐衣從來不敢小覷哥哥,無關(guān)外貌,無關(guān)個頭——就像唐舞不會小覷某些很厲害的女孩子一樣。
從九歲那年哥哥敢偷偷報衙門來“救”母親起、從十一歲哥哥獨自一人去縣城上學(xué)起、從碰見毒蛇哥哥找棍子刺蛇七寸起……唐衣就覺得,哥哥有種非凡的“鎮(zhèn)定”。
那種鎮(zhèn)定,并非勇氣也并非膽量。因為哥哥很明顯會表露害怕和緊張的情緒。甚至比他還濃還盛。但在那種情緒下,哥哥依然會強(qiáng)裝冷靜地,把一切做好、做漂亮。所以十余年來,唐衣是如此信任哥哥,誤殺人也第一時刻來找哥哥想辦法……他在哥哥的羽翼下,過得如此舒適。
可。
自己難道要一輩子這樣么?
唐衣目睹遠(yuǎn)處哥哥身影消失,悄悄握緊拳。其實大學(xué)之后,唐衣就一直覺得自己長大了。他越長越高,初三只是比哥哥高一厘米,到高三已經(jīng)高一個頭,如今更是練了肌肉、散打、攀巖和越野。
現(xiàn)在……自己應(yīng)該能稍微幫上忙了吧?唐衣心暗道。他自知在冷靜和腦子上比不過哥哥,所以故意練一身好力氣,因為他知道,哥哥那個懶鬼……絕對不喜歡鍛煉。
哥哥總喜歡把自己留下,自顧自冒險。
但這次,唐衣忽然不想讓哥哥如愿,他吹聲口哨,循著剛才哥哥走過的路,也摸向柳蔭村。偶然閃爍的爆炸余暉,正好刮起狂風(fēng),裹挾月光,為兩人指明遠(yuǎn)方。
風(fēng)卷山。
沙埋了荒村。
……
就在唐衣悄悄走后不久。
一群黑衣錦袍、腰挎手槍脊背長刀的男人,忽然包圍了石門村大街小巷。
人群正惑,有個在城里當(dāng)差過的男人,驚喜喊:“是官差大老爺來了!我見過!是京都的高級官老爺!”
這下村民紛紛輕松,七嘴八舌:
“官老爺終于來啦!”
“快把那邊管一管吧大老爺!柳蔭村的鬼東西沖了狐仙娘娘!這是天譴!絕對是天譴!”
“就是!就是!一群鬼東西!柳蔭柳蔭!柳下養(yǎng)鬼!誰不知道!”
……
官差一動不動,都冷著臉。有個笑容頗玩味的男人,從隊伍走出來。他衣服明顯更華麗,胸前標(biāo)志略不同,是只威武靈動的白老虎。
他湊到總提“狐仙娘娘”的那個老婦跟前,遞過一個紅包,尊敬溫和:
“奶奶,您剛才說狐仙娘娘,是什么意思?”
老婦微驚,看見紅包咽了口唾沫,搶過急匆匆揣懷里……忙道:“狐仙娘娘啊,嘿,狐仙娘娘是俺們山里守護(hù)神,一只半人高的白狐貍。柳蔭村那個姓唐的男人來后,狐仙娘娘就消失了。山上的瞎子說有天夜里聽到姓唐的拿槍逮狐仙娘娘,肯定是他把狐仙娘娘氣著,不保佑我們了。”
“哦。”
男人含糊點點頭。
隨后就是大家七嘴八舌的,什么“柳蔭村死氣沉沉,肯定有問題”、“孫家老大見過柳蔭村活人睡棺材”、“柳蔭村拽得二五八萬,話都不跟俺們說,也不竄門,說不定在種罌粟”……
但男人似乎沒怎聽,他低垂頭,抽著煙斗,輕輕朝身后那些背刀的做了個手勢。
“鏗——”
齊刷刷的抽刀聲,冷若冰,怒若龍。
血與銹的味道、心悸的、森然的殺氣,從那些刀鞘中解放出來,彌漫整個村子。
男人抬起頭,磕了磕煙灰,笑得很平靜。他掃過村民、掃過那個老婦,最后掃過錦衣黑袍的隊伍。依舊溫柔,依舊淡然。
道:
“滅口吧。”
……
空氣中隱約傳來一絲燒焦的血腥味兒。
唐舞抽抽鼻子,回頭,石門村的方向不知何時竟火光熊熊,天空飄滿飛舞的木屑紙灰。
“著、著火了?”
村里唐舞大驚。
衣衣,衣衣還在那兒呢!
他下意識想往回趕,跑兩步猛拍腦袋,掏手機(jī)、撥號碼,一氣呵成。心揪緊聽了兩聲響,啪嗒,接通了,唐舞這才松口氣。
問明唐衣位置,竟然也在回柳蔭村的路上,他苦笑不得。約好柳蔭村見面后,唐舞才掛掉電話。他下意識回頭,石門村的火光把空氣也燙得扭曲,許是錯覺?唐舞總覺得那里,有冤魂在哀嚎……
【趕緊走吧。】
唐舞輕輕打個冷顫。今晚的一切,實在過于、過于、過于詭異了。
走過十多分鐘。
柳蔭村村口那山石刻成的“碑文”,冷夜下泛染清藍(lán)月光,不時因爆炸而染成亮黃色。
唐舞急匆匆跑進(jìn)村子,“二爺爺!二爺爺!你在嗎?”離村口最近的一家就是二爺爺他家。可直到唐舞跑至門前,都沒人應(yīng)。
……唐舞忽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門沒鎖,燈還亮,屋里卻詭異地寂靜。唐舞微顫伸出手,把門推開一道縫,悄悄偷望——又嚇得猛摔住。
心驚肉跳。
棺材。
里面有三口棺材
二爺爺家,剛好一家三口。
猶豫良久唐舞還是咬牙決定進(jìn)去探探,他想就算有鬼,二爺爺會害自己嗎?大概……不會?誒不管了不管了。唐舞一發(fā)狠撞進(jìn)去,踉踉蹌蹌到棺材前,臉色嚇到慘白。
棺材里,的確是二爺爺一家三口人。白天還活蹦亂跳跟他聊天打屁的一家三口,到了深夜,竟然睡在棺材里……不對!不是睡!唐舞猛地察覺二爺爺和叔嬸都沒呼吸、也沒體溫……
簡直,
像個死人。
也像個“娃娃”。
沉默,回身,出門去下一家。
四口棺材。
再繼續(xù)下一家。
兩口。
再繼續(xù)下一家。
三口。
……
不知不覺除了自家外,全村唐舞都看過,柳蔭村全村九十二口人,他已經(jīng)找到八十八口老棺。
大家都睡在棺材里。曾幾何時,構(gòu)建唐舞童年記憶的那些人、那些物,此刻忽然都在棺材里靜靜躺著,沒有呼吸,沒有心跳,那么突兀,又那么詭異。
唐舞心里連驚悚都磨平了,他只覺得麻木,和迷惑,以及一絲彷徨。
不敢回家。大抵,是怕回到家,也只有兩口棺材吧。
【柳蔭村是鬼村。】
唐舞忽然想起石門村那些人的叫囂。
“柳蔭村……是鬼村……?”
他迷茫又莫名地低聲喃喃句。
不知不覺走到家門口,他木然進(jìn)門,木然在內(nèi)室又找到口棺材,木然在其中看到爺爺。
好像什么突然崩塌了。
唐舞腿有點軟,心也有點停住,差點癱地上。但這時——一聲女人銀鈴似勾人的輕笑驚醒他,那個聲音他無比熟悉,因為那是他母親的笑!
十多年了!他第一次聽到母親笑!
唐舞驚愕匆忙出去。
深夜的院落,一口古井,白衣的母親站在井邊,月光下的側(cè)臉美艷動人。母親不知什么時候出來了,神色激動望著遠(yuǎn)處的爆炸、閃光、氣浪,以及……黑暗中隱約的人影。
“媽……?”
唐舞干澀喚了聲。
母親臉色劇變。
她轉(zhuǎn)頭,表情瞬間陰暗森然,恨得咬牙。下一個瞬間,母親竟在原地消失,隨后,兩只纖手從后面緊緊掐住唐舞的脖子,竟想要禍禍掐死他。
唐舞使勁偏腦袋,才看見,掐他的正是滿臉恨意的、他的“媽媽”。
抵抗的力氣突然消失了。
“媽……咳……”
絕望,干澀,仿佛即將凋落的嗚咽。
淚若殘燭。
母親美卻仇恨的臉。
冷若冰紋。
那份等也等不來的依賴和恨了二十多年的怨痛終于相遇了,燭火與冰紋,融化出熱卻不燙人的蠟油。
一點。
一滴。
一點。
一滴。
……
兩點。
兩滴。
不知不覺。
水好像滴落了。
唐舞望著那張流出淚痕卻依然美得不像話的臉龐,感受著,脖頸上越來越輕柔的力氣,呆呆想:
【原來,】
【冰也是會融化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