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

三個字，亮如洪鐘。唐舞當時心里一驚：什么？

再看那個絕美又威嚴滿滿的高挑女人，唐舞看著，竟慢慢癡了，她的氣質像一顆太陽，越看越能覺察到那蘊含其中的光芒，沒人能忤逆她，她狂妄又謹覺，瘋狂又敏銳，野蠻又尚存余溫。

“洪武三十一年，”

納蘭謹忽道，

“朱元璋快死了，有人奪了他五年皇運，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說著，他微微露出狂熱，一邊說，一邊輕輕摸向那個“女子“。

然而他的手在只離幾厘米的時候，又害怕地縮回來。

“——但，朱元璋不想死，“他嘲弄，“你懂的吧，短命的人，總想長命，吃到肉的人，才嫌棄肉膩歪。朱元璋，是個梟雄，野心家，政治家，也是……魔鬼。“

“他殺了唐門傀儡脈一百六十七人，一百六十七條命皆是剝皮抽骨撕開肉給他那群相師，術士，給研究，給看。后來真給他研究出來了，有個搞奇門秘法的，給他想了個法子，讓他……竊魂。“

“效仿傀儡師戮法的秘術，奪舍，吞掉別人的魂魄，鳩占鵲巢。而當時全天下，一共還有兩個傀儡脈，一個叫唐閑，一個叫……唐繼。“

“是個嬰兒。“

“再后來朱元璋孫子繼位了。“納蘭謹搖頭怪怪地笑，“同年有個女人入了宮，三個月就把持住朝政。唐閑把兒子安排得妥妥當當，該留的都留到，殊不知他兒子還在那狐仙肚子里的時候……就姓了朱。唐閑不知道朱元璋死了，他殺到宮中，發現皇帝是個小屁孩兒，第一次震動；又發現暗持朝政的皇后是個傀儡，第二次震動；順著傀儡發現操縱者是自己一歲的親兒子，差點嚇傻；而當傀儡開口說，‘我其實叫朱元璋‘時……唐閑就瘋了。“

“之后，唐閑一輩子都在試圖殺那個皇位上的人又不敢真殺。那份情感糾葛和他已經瘋了的理性，別人真的體會不到。不過很多年后，洪武皇帝已經放棄用那副傀儡，所以就流傳下來，流到我手里，如今……送給你練御法。“

說罷，納蘭謹輕拍下唐舞肩膀，似感觸良多。

唐舞皺眉：“你想交換什么。“

“隨便，你使用她，本身就是對我的回報。如果你真覺得過意不去，那……就跟我老婆再來一次？她還挺喜歡你的。“納蘭謹十分“大度“地眨眨眼。

“哦……“

唐舞望著傀儡發呆。

“我現在教你靈魂和傀儡建立聯系的方法，注意，這也是靈魂和本有傀儡建立聯系的強化版。時刻建立聯系，就是傀儡的‘控制術‘。“

“你先等會兒。“

唐舞皺眉打斷，

“我記得你說過，天下學過完整戮法的，只有唐閑和她，所以她是朱元璋？那個和我有關系的人，是朱元璋？“

納蘭謹愣愣，“記性不錯，不過，你弄錯了，我說的她，不是朱元璋，而是另一個人。“

“朱元璋呢？“

“死了，“納蘭謹嘲弄笑，“塵歸塵，土歸土，野心家死于野心，陰謀家死于陰謀，天理循環，不玩死你不開心。“

“這樣么？“唐舞歪著腦袋，他還是覺得有哪里不對，“所以……朱元璋沒學完戮法？舍不得剝皮抽骨？“

“不是舍不得……是……唉，算了，里面內情，很復雜……傀儡師，傀儡師，最后，誰成了誰的傀儡？“納蘭謹輕輕嘆一口氣。

話鋒忽轉：“行了，問這問那兒，你還學不學？“

“學！學！“唐舞忙道。

“好，我現在說的，你記清楚。傀儡脈和別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靈魂會偏移，這是種現象，你有沒有經歷過，思考著，然后神游天外，好像從另一個角度看著自己？“

“有啊，“唐舞老實，“但這個每個人都會有吧？“

“這就是靈魂外散偏移的現象，”納蘭謹一本正經回道……盡管由于這個人很不正經，令唐舞總覺著這個一本正經，像裝的。

“傀儡脈對此比常人清晰數十倍。你現在，去那個傀儡旁邊，出神，去試著想，你在她那個位置，那個角度，看著你自己，看著你自己……“

“看著你自己……“

唐舞若有所悟。

他慢慢走到那個傀儡女人的正對處，卻有點不敢正視她的眼，而是顯得，自卑和怯懦。

想。

想……

試著想，自己是她……

自己……是她……

自……

……

突然，唐舞有些恍惚，恍惚之后仿佛世界飄起來，然后倒轉，改變，從靈魂深處傳出一種莫名不適應的難受，還有心臟，隱隱癢痛。他下意識咳嗽。

“咳咳咳……“

女聲。

他猛睜眼，

此刻，名為“唐舞“的人，發著呆，在“自己“面前一動不動。“唐舞“呆了下，那股由衷的不適應尤其自心臟的詭異空虛癢痛感，一下又令他猛的打顫子。

天旋地轉，黯淡又亮，再再睜眼，自己面前，卻成了那個，棺材里威風凜凜的女人。

只是。

動作變了。

“她”微微張開小嘴，有些吃驚和犯傻的表情，上半身半傾，那一抹雪白的風情這在個角度下猶如雨打濕的蜜桃。

“剛才，成功了？“唐舞驚訝扭頭，發現納蘭謹已經快掉了下巴。

“咋了……“唐舞不好意思。

“你他喵，一次成功？還只用了半分鐘？“納蘭謹眼睛瞪得像銅鈴，手還維持點煙的姿勢。

良久，咔嚓，打火機響，煙點著，納蘭謹滄桑地：“……算了，懶得跟你們這些怪物比。“

“然后怎樣做？“

“建立連接，之后，就再試著分神進去唄，分神進去的時候，要記得對自己本體感覺也留一部分意識。盡量兼顧兩邊的感覺，一心二用，我教過你，對吧？試著分開同時去思考。熟練后最最基礎的御法你就學會了。“

納蘭謹懶洋洋隨便教著，不過聽著也簡單，當然，正如納蘭謹所說，這是最最基礎的。

……但想來也是最最重要的。

唐舞開始，一次次地試，偶爾，也會成功一段時間。成功后的感覺頗有趣，分成了兩個人、兩種視野、兩種感覺。自己面前站著“自己“，“自己“面前也站著自己，碰一碰，是種極為怪異又極為特殊的雙重敏感。

大約試了一天，唐舞已經熟練，甚至輕車熟路能同時掌握“楊紫鳶“的身軀。納蘭謹對此表示：

“呆膠布呆膠布，我都被秀習慣了。“

而熟練之外，唐舞驚訝發現，這新的“朱元璋“身體，竟擁有一股異常龐大的“能量“。身體輕盈得可怕，但舉手甚至有種能打碎墻壁的力量感，耳目極為敏銳。只是這副軀體的心臟處，總是莫名有股疼痛。令唐舞十分在意。

問納蘭謹，納蘭謹說：

“哦，正常。“

“因為她的心被人吃了。你能找回她的心，瞬間恢復天人實力，一拳超人，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