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頭鉆進人群，像只八爪魚一樣牢牢護住城門，不讓任何人靠近。

然而百姓們看到他這一身官皮，居然都沒有退后，反而還指著劉老頭的鼻子大罵起來，起初劉老頭以為自己是貪酒誤了什么大事，所以才招致了這么多人的怨恨，隨后他豎起耳朵仔細一聽，這才知道縣老爺居然在今天上午遇刺，兇手似乎是那十年前威名赫赫的苦山盜匪。

劉老頭有了主心骨后，臉色也不再慌張，他重重的咳嗽一聲，然后大喊道：“如今縣老爺遭到匪人所害，生死不明，我怎敢輕易打開城門？要是那群惡徒混在人群之中逃了出去，誰能負得起這個責任！只要縣衙那邊沒有下令，這城門我是不會開的！你們往其他城門那邊兒看看吧，話說回來，到底是哪個兔崽子擅自開的城門？活膩歪了？這城門也是能碰的了的玩意兒？到底是誰，快點兒給我站出來！”

站在牛車旁的幾個靑壯一看劉老頭兒的視線轉(zhuǎn)了過來，連忙擺手說道：“不是我們干的，我們過來的時候城門就已經(jīng)這樣了，很多人都從門縫里鉆出去了。”

劉老頭撓了撓花白的頭發(fā)，然后不再追究，他又不是真的在衙門里當差，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劉老頭慢悠悠的將城門重新關(guān)了起來，百姓們一個個也沒得法子，只能在罵了幾句后就背著行李往其他城門哪里趕去，希冀那里守門的衙役不會像這個劉老頭一樣死腦筋。

此時，有一個衙役正陪著一名年歲已高的仵作走在大街上，路上皆是一些神色匆匆背著包袱的漢子。

老仵作搖了搖頭，說道：“現(xiàn)如今妖魔作祟，人心不穩(wěn)，又有殺人如麻的苦山大盜來襲，縣老爺也在此時受了重傷，清水縣真是遭了大劫了！”

一旁手里抱著木匣子的衙役不甚在意的說道：“老爺子，怎么像你這般歲數(shù)的人都神神叨叨的，哪兒來的妖怪？不都是您們這些老人胡亂說出來嚇人的，看看，現(xiàn)在被嚇到的人還真不少，這清水縣都已經(jīng)少了五十口人家了，今兒個又出現(xiàn)了這種事，恐怕那些本不愿意走的人都已經(jīng)開始收拾行李了，不過，這人跟人可不一樣，聰明人可不會這么早就想著搬家，距離這兒最近的縣城只有一天的路程，要真有什么事兒，官府不會不管，我們也犯不著自己折騰自己，您說對嗎？”

老仵作只是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因為這門手藝，他這一輩子都沒有娶妻生子，相比較那些拖家?guī)Э诘模枰氲氖律倭嗽S多，自然活得也更為輕松。

這一老一少二人走過一個陰暗的墻角時，有兩個乞丐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

“二哥！為什么你不一刀把那狗官的腦袋給砍下來？就算我們已經(jīng)十多年沒跟人動過手了，可脖子在哪兒總不至于摸錯吧！？”

之前與苦時相見的那幾個老人此時再也沒有了那種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他們一個個怒發(fā)沖冠，各個腰間都藏著一兩柄剛剛磨好的尖刀，他們雖然久不曾做事，但僅憑他們幾人便已經(jīng)能把清水縣里的所有衙役全部殺光，苦山大盜的名號可真沒有摻雜半點兒水分。

被稱作二哥的老人手里緊緊握著留有血跡的尖刀，血氣上涌使其做出了極為不理智的行為，可他在平日里就不是什么善與之輩，那些與人打交道的活計通常都是他們老大一手包辦的，其中也包括了幫他們自己隱藏行蹤得以平靜的生活。

二哥以手扶額，看起來就像因生活而操勞了一輩子的老人，但他現(xiàn)在必須得拿出個注意來，自己這幾個兄弟可就只能依靠他了。

苦時坐在一間普通的房頂上，仔細看著來自蔡怡心手中的紙張，大致了解了這幾個盜賊昨天晚上所做之事。

“本來高高興興的找到了糧倉，卻在運糧食回去的路上，被藏在草叢里身穿官服的乞丐一刀砍下了腦袋，嘖，真是可憐。”苦時隨手將搓成團扔到了房檐下，呆在那里的乞丐將其撿起來，然后當做饅頭一樣咽下了肚子。

苦時看向劉老頭所看守的城門的方向，幽幽說道：“本來還以為要再耽擱一段時間，這群莽夫倒是給了我意外之喜啊！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樣子？這個比村子大不了多少的地方呆著可真讓人難受啊.....”

此時，蔡老板正端坐在自家宅子的大堂之上，對著堂下的仆從大吼著：“你說什么！？出城的那幾個到現(xiàn)在還沒有消息傳回來？多給我發(fā)幾道飛鴿傳書，我就不信他們一次都收不到！”

“嗯！？縣老爺受的傷不礙性命？那就告訴那幾個蹩腳大夫，好藥材盡管用，不用為本老爺省錢，但縣老爺遭受驚嚇，過早清醒過來恐怕對身體不利，讓他們多開幾劑安神的方子，這幾天就讓縣老爺好好休息一下，明白了嗎？”

看著重新變得空蕩蕩的大堂，蔡老板眼神晦暗，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氣忽然開始暗了下來，陰沉的雨云不知何時居然籠罩了清水縣，讓急躁的人心稍稍變得清涼了一些，這種反常的天氣雖然不多見，但隔上幾年總會出現(xiàn)那么一次，百姓們對此也不怎么上心。

還帶有幾分溫潤觸感的雨水從云中墜落，大街上的行人走路愈發(fā)匆忙，下雨天時，大街上閑逛的人總歸是少了許多，苦時行走在空曠的大街上，感受著溫暖的雨水打落在臉頰上的奇妙感覺，心里不免有些興奮。

在那間無名寺里呆了十年，卻從來不曾見過那些真正的仙家手段，只有一些比魔術(shù)還要不堪的微末戲法，當真讓他覺得無聊透頂，逃走？在那群與苦行僧一樣的仙人眼下？苦時并沒有那么蠢，盡管他最后還是有些著急了，畢竟他思念外面的花花世界已經(jīng)足有十年的時光了！為此，他決不允許死亡攔住自己的腳步。

四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神色悲涼，如同落湯雞一般站在大街中央，他們的面前擺放著一個打開的木匣子，里面盛放著一個被鮮血模糊面容的頭顱，但那在幾十年的兄弟眼中，連落在眼睛里的灰塵都算不上。

“大哥！！！”雨聲中有人痛哭，側(cè)耳聽去，卻有人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