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漆黑一片,這在居住人口較多的縣城來說是一件非常反常的事情,大晚上的,路上除了那群不睡覺的乞丐外居然看不到其他行人,這種場景恐怕會讓任何人都心驚膽顫。
苦時是個例外,他故意行走在街道的邊緣,就連頭頂的月光都無法碰觸到他,熊沒過多久,他就來到了那家賭場的門口。
賭場內的燈光極其明亮,甚至都照亮了半條街道,附近所有的乞丐都被吸引了過來,他們行動緩慢,看起來像是餓了好幾天一樣,他們守在賭場門口,嘴里發出意義不明的低沉響聲。
好在賭場對此早有準備,就像是早就已經習慣了一般,賭場門口站著兩個壯漢,手里拿著齊眉短棒,長得兇神惡煞,他們照例吆喝了兩聲,然后就開始用短棒驅趕這群惹人厭的乞丐。
短棒敲打在乞丐的身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這群乞丐也不知道發了什么瘋,明明一個個身體孱弱的要命,走路都走不穩,但在被打的時候卻連一聲慘叫也沒有,兩名壯漢也沒細想,畢竟他們已經值了好幾個月的夜班,這群乞丐簡直就跟溫順的貓兒一樣,就算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氣,第二天照樣活蹦亂跳的,久而久之,他們對這群夜貓子也提不起什么興趣了。
苦時沒有靠近賭場,而是來到了賭場旁邊的那條小巷,還沒走進去他就聞到了一股香味從中飄了出來,隨后,苦時在巷子盡頭找到了裝滿一竹籃的好酒好菜,這才轉身向賭場走去。
說來倒也奇怪,當苦時提著一籃子香味四溢的酒菜路過這群乞丐的時候,居然沒有一個人湊過來,反倒是守門的兩個壯漢鼻子一動,立刻就看到了朝這邊走過來的苦時。
苦時笑吟吟的穿過兩名壯漢中間,就連一聲招呼都沒打,兩名壯漢一點兒都不在乎,只是一心防備著有哪個偷跑進賭場。
“你說那小孩兒拿過來的酒菜值多少錢?”
另一個壯漢一棒子敲在靠過來的乞丐頭上,一邊說道:“你就別想了!咱哥兒倆辛苦一個月也買不起里面兒的一壺酒,光聞那味兒老子就死心了!那東西都得用銀子換吶!”
“我不就隨口說說嘛!你小子整天閑的蛋疼也別拿我出氣,現在可就只有我愿意跟你一起喝酒了,要是再作下去,你以后喝馬尿都只能想著嘍!”
苦時走進賭場之后,直接向一位排場最大的中年人那邊走去,那人身邊站著好幾個仆從,本來他們沒把視線放到苦時身上,但當他們發現苦時正走向他們主人的時候,一個個紛紛變得神情緊張。
“反應居然如此迅捷,雖說是我故意暴露出明顯的目的性,但能把我這個小孩兒當成需要警戒的對象,看來是行伍出身。”
苦時沒有在乎這群身強力壯的仆從,若是在這種時候出現紕漏,苦時相信,這群仆從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大老爺,我家師父讓我給您送頓飯。”苦時站在距離那中年人四五步之外的地方,如同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一樣大聲呼喊他。
中年人轉身看了過來,一臉詫異,他看向自己的仆從,沒有得到任何不妥的回復,頓時放下心來,或許是因為今天晚上財運亨通,中年人一臉和善的蹲下身子,笑呵呵的問道:“小孩兒,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可不知道有人會在今天晚上給我送吃食來,再說了,我也沒有在賭場里吃夜宵的習慣,畢竟這也不是我自家開的場子,要真這么做了,這兒的老板就不愿意讓我走嘍!”
“哈哈哈!蔡老板真愛開玩笑,別說是在這兒吃頓夜宵,就算是把窯子里的女人全帶到這兒來一起玩兒都沒問題!整個清泉縣可沒人敢觸您的風頭。”
與蔡老板坐在同一張賭桌上的人都開始大笑起來,蔡老板也不反駁,似乎是默認了自己如今在清泉縣的崇高地位,也正因如此,他才覺得自己應該有些名士風范,就像那些京城里的貴人。
苦時依舊一副純真的笑臉,答道:“我家師父說了,禍福相依,福報來了,那禍事也就該到了,所以才讓我給您定了這一籃子酒菜,請您趁早吃了,不然明天可就吃不下了。”
蔡老板皺起眉頭,問道:“小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苦時反問一句:”你覺得自己脫身了嗎?切記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這是我師父說的,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說完,苦時將酒菜遞給了站在一旁的仆從,然而轉身就要離開。
蔡老板突然抓住了苦時的手腕,臉色陰沉的問道:“你師父姓甚名誰,現在何處!?“
“在城外,等您開門。”
蔡老板冷笑道:“你師父以為我是誰?縣老爺雖然是我親舅舅,可要私開城門,那可是坐牢的大罪,要是把強盜放進來了,準得判一個殺頭!我犯得著冒那么大險?”
“做不做看你,但今夜絕對會發生大事!我師父道法高深,云游至此,也就是看你心存善念,想要助你逃脫困局,胸懷大志之人不該得到那般下場。”
在蔡老板細細思索的時候,苦時已經轉身離開了賭場,消失在了黑暗的街道中,至于那個偷偷跟在他身后的蔡老板的仆人,則被藏在暗處的熊陰天一棒子敲暈過去,在一條不知名的巷子里安然入睡。
苦時默默行走在安靜的街道上,熊陰天則按照苦時的要求跟在二十步之外,他的目標正是縣城的大門,也是自己前幾天路過的地方。
突然,苦時停下腳步,他瞇眼看向不遠處,只見城墻之下站著一道小小的身影,一身干干凈凈的樸素衣裝,臉蛋在月光下顯得白皙透亮,就像是從大宅子里走出來的千金小姐,她曾在熊陰天的店里吃了一碗面條,從頭到尾苦時都沒能聽到過她的聲音。
苦時皺起眉頭,他的手指忽然傳來一陣劇痛,正是之前被那只荊棘怪手觸碰過的地方,他舉起手指,那根紅色的荊棘再次顯現,卻又如同墨水般化為了無數的小字,還未等苦時看清,紅色小字全都鉆入皮膚之下,剎那間,苦時便知道了那些小字所代表的含義——一部經書以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