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直插入云的山巔之上，有一座古樸的寺廟，廟門上的匾額一片空白，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哪廟哪寺，更不知這里是哪郡哪州，僅知道這附近皆蒼茫荒林，入之則被虎狼分食。

走入大門，穿過一片極大的空地，便來到了每座寺廟中最重要的地方——大雄寶殿，盡管殿內佛像金漆已落，但卻沒有什么缺損，香火不旺，卻也有和尚誦經跪拜。

這時，一群小和尚走進殿中，畏于佛像的威勢，他們大多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嘴里嘟囔著早已忘得七七八八的佛經。

為首的小和尚龍行虎步，縱然未滿十歲，身上稚氣未脫，但卻已經擁有極大的膽氣，并非裝模作樣，他沒有在意高高在上的佛像，徑直走到盤坐在蒲團上的方丈身旁，中氣十足的說道：“方丈，第一撥客人已經快到了，監寺師父讓我過來催你早做準備。”

方丈緩緩睜開眼睛，抬頭看向身前的佛像，這佛像體型最為巨大，也擺放在大雄寶殿的正中間，足見該佛像在這座廟里的地位，佛像的面容因為時間久遠而變得模糊不清，卻莫名給人一種和善的感覺。

“苦思，你帶其他師弟們到后山去，那里有一座別院，接下來幾天你們就在那兒做功課，你要好好督促他人，萬萬不可懈怠。”

“是，師傅。”

一個面目含笑的小和尚從隊列中走了出來，向方丈行了一禮。

方丈微微點頭，隨即閉目誦經，似乎他將這群小和尚全都喚到這里來僅僅是為了這么一件小事罷了。

那位看起來頗有勇氣的小和尚苦妄，與方才站出來答話的小和尚苦思，同為方丈的入門弟子，在一群同齡人中率先習得幾式拳腳功夫，平日里也都是他們二人負責其他小和尚的功課。

人群中有一個毫不顯眼的小和尚，法號苦時，他正習慣性的瞇著眼觀察大殿內的佛像，卻突然被人抓住衣領揪出了隊伍。

苦妄似乎沒聽到剛才方丈所說的話一般，拉著苦時就像殿外走去。

“苦思師兄，我跟師弟到山路上去迎接客人，功課等回來的時候再補上，你就不用等我們了。”

話音一落，兩人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不見。

苦思只能苦笑一聲，向方丈的背影行了一禮，便帶著其他小和尚離開大殿。

殿內忽然寂靜無聲，再無和尚誦經的聲音傳出，想必是方丈仰面觀佛太過入迷了.......

苦妄玩了個心眼，他并沒有去往山門，而是帶著苦時向山后走去。

“你說那個古怪的老師父還在那兒守著嗎？”

崎嶇的山路上，苦妄突然開口問道。

一直低頭走路做足跟班模樣的苦時愣了一下，一臉迷茫的問道：“師兄，你在與誰說話？”

“自然是你。”苦妄扭頭一臉微笑的看著苦時，“在所有師兄弟中，只有你是最特別的，雖然我不知道方丈為什么沒有收你為徒，但若論聰慧，我不及你一二，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裝糊涂。”

苦時搖頭道：“我不知道師兄再說什么，但想來師兄有自己的打算，我只管給您幫把手就成，不過，還是應快些才行，若是耽擱的時間長了，苦思師兄恐怕就等得不耐煩了。”

“這小家伙到底是怎么看出來的？難道是我平日里的行為與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不符？還是在前一段時間的收徒大會上表現太過了？明明我已經刻意隱藏自身，沒成想還是被看出了端倪，離開寺廟的計劃必須得提前了！......”

苦時一邊裝傻，一邊思考著該如何擺脫眼前的“小師兄”，那將要開始的大典會有許多外來的仙客，苦時并不想當一輩子沒出息的和尚，外面的花花世界才是他最想接近，并緊緊攥在手心的物件，為此，他甚至都做好了暴露真實自我的打算。

“下一次你腦袋里在打什么鬼主意的時候，最好把眼睛閉上，你那對招子在這太陽底下可真是有點刺眼吶！”

苦妄也不追究，轉身指著密林中的一座低矮樓閣，說道：“我們到了，剛才你也看到了吧！平日里住在藏經閣的那位長老就在方丈身旁打坐，想來是為了招待那些賓客才會作此舉動，不過這可就便宜我們了！”

無須他人言語，眼前這座樓閣可是苦時日思夜想的地方，在與他差不多歲數的孩童中，僅有苦妄與苦思二人有仙法傍身，縱然只是一些鼓風生火等不入流的法術，但卻依舊讓苦時艷羨不已。

“沒錯！這里就是本寺最重要的地方——藏經閣，我和苦思那個悶葫蘆就是在這兒學習的法術，平日里我二人在練功的時候，只有你看得最為認真，甚至還從我們這兒偷學了口訣，你以為我沒有發現？”

苦時緩緩抬頭，視線與苦妄相接，但其中再沒有那分矜持禮數，一個懂得幾個小法術的稚童，還無法威脅到他的安危，但要是被捅到寺中長老那里的話，一定不會有什么好事發生！在苦時的記憶中，偷學武功可是一等一的大罪......

“師兄當真聰慧無比，怪不得方丈會選擇您來當他的關門弟子，只是，平日里您一向我行我素，怎么會在意我這平庸之輩，難道，您想從我身上得到些什么嗎？”

苦妄搖頭道：“我不打算深究你心里的那些彎彎道道，但我知道，你很聰明，在我習得法術的第一夜，因為太過興奮而無法入眠，卻在散步的過程中看到了你......我可真沒想到，白天我不過在師弟們面前演示了一遍起火術，你居然還真就學了七七八八！”

苦時的面色變得愈發陰沉，他在偷習法術的時候，專門躲在一處寂靜無人的地方，卻沒曾想還是被人撞見了，這并非什么好事，要是被寺中的長老們得知，他無法想象自己將會遭受什么對待。

“你知道我帶你來這里是想干什么嗎？”

苦妄嘴角上揚，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這藏經閣里可是有不少好玩的武學功法，但方丈一直對我藏拙，不肯教我更高深的武學，還說什么“時機未到”，這話他都念叨好幾年了，我可不信那些糊弄人的話，自己的命運就要緊緊攥在自己手心里，依靠別人只會處處受限，到時候就連一天吃幾頓飯都做不了決定！你也是這么認為的吧！？”

苦時沉吟片刻，開口說道：“你是叫我來幫你抄秘籍的吧？畢竟......你不識字。”

苦妄臉蛋一紅，隨后“呼！”的一下轉過身，大步向藏經閣走去。

“快點兒跟上！也不知道長老什么時候回來，我可不想被罰去挑水！”

“真是個嘴犟的孩子。”苦時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快走幾步追上了苦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