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所以棄她，負她，好本事啊！還真當本君不存在啊！”

隨著一聲怒喝，一青一白兩道身影便落在了荊落腳邊不遠處。

“冰兒，別哭了。”那男子輕輕抬著手愛撫著在人臉頰上碰了碰。

這男子，可不就是那屠了荊家滿門的青龍神君嗎。

荊落恨不起來，他能理解那些所作所為，卻也無法原諒。

“傾哥哥……”千冰羽瞬間又哭了出來，撲在君傾懷里，一腔委屈。

君傾輕聲安慰了幾句，眼神微怒，身后一支枯木憑空而現(xiàn)，瞬間又生出幾條藤蔓，條條帶刺。

“小君。”一直安靜的白衣女子淡淡開口叫了一句。

君傾身后的藤蔓便又縮了回去。

“你，連冰兒半根手指也比不上的凡人。”君傾將千冰羽放開，不敢看白衣女子，只狠狠盯著荊落。

白衣女子靜如止水，神情沒有一絲波動，朝著荊落優(yōu)雅走來，自帶著一種與世隔絕之態(tài)。

走得近了，荊落能感到一陣寒冷，如同置身大雪紛飛的冬日。雖然寒冷卻不刺骨，反讓人冷靜。

若在平常，荊落定會覺察這是她與生俱來，而非特意散發(fā)，甚至可能會暗嘆一聲冰山美人。

“此事我本不欲插手，奈何小君執(zhí)拗。”白衣女子慢慢蹲了下去，眼神孤傲，連著聲音帶著不食人間煙火的空靈，卻意外的并不讓人覺得疏離。

加之那淡淡的寒冷，荊落只覺特別舒適。

“無論時霖亦或冰羽，你沒資格在他們之間做選擇，也不配。”

語言沒有任何起伏，似在陳述事實一般。

荊落搖了搖頭，他想說他從未想過讓在他們之間做抉擇。

卻又無法反駁，自己確實不配。

不管是靈羽還是時霖，自己卻也真什么都沒有給出過。

千冰羽聞言想開口卻被女子一個眼神制止了。

即使她們并沒見過幾次，甚至沒說過幾句話，千冰羽對這女子莫名的信任，也許是因了君傾的緣故吧。

這女子法力并不高，當然是和千冰羽相比，比之時霖那還是高了許多。

“放不下又如何拿起。”女子閉著雙眼伸出指尖在人額前輕點。

那觸感比之冰雪更冷，但也能受得住。

荊落漸漸覺得胸口沒之前那么沉悶，口中也沒了血腥，連著身體都有了力氣。

“多謝！”

“可想明白了?”白衣女子注視著荊落的雙眼，依舊淡然。

荊落報之一笑，慢慢站起了身，對著女子微微彎腰一拱手，“掌中空氣，自然則滿。小生愚鈍，多謝教誨。”

白衣女子點點頭沒有說話，起身緩步走向了正一臉茫然望著這邊不明所以的兩人。

“泠姐姐，我……”千冰羽不自覺的低下了頭去。

白衣女子只是看著人不急不緩說著：“走吧。”

“泠，你們再說什么，本君怎么一句也聽不明白。”君傾雖然有些不甘心就這樣，但也不敢反對，誰叫這人是他的心頭肉，可依舊不解。

泠?

莫非此女便是傳言里高傲絕塵的昆侖雪女泠然，難怪周身都帶著冰涼，卻也冷艷高貴。

百聞不如一見，說來也奇怪，心里本難受的要死，可謂支離破碎，卻交此人不瘟不火的三言兩語，眼前便覺豁然開朗。

此刻的荊落心下坦然，對著人背影拱手一禮，便轉(zhuǎn)身而去了。

“泠姐姐，阿落他……”千冰羽有些著急，拉了拉君傾的衣襟。

“泠，你說了什么？”

“泥沼深潭，越走越深罷了。趁還來得及，回頭吧。”泠然對著冰羽一笑，優(yōu)雅開口，“回吧。”

千冰羽卻搖了搖頭，連退了好幾步，“我……我，我不想……”

“是緣是劫，全在一息。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冰羽，生劫易渡，情劫難了，放下執(zhí)念，便大成。”泠然轉(zhuǎn)頭看了看君傾，“世間最怕癡兒女。”

“好好的扯本君干嘛，本君也就對你這樣。”君傾急著，又拍了拍千冰羽的肩，“冰兒，為兄只希望你和時霖都好好的。”

“傾哥哥，我明白，只是我就是覺得痛，心里好痛。”千冰羽手指著胸口，“真的好痛，魔不是沒有心嗎，為什么好痛，泠姐姐。”

“我知道，我都知道，過了這陣就好了，睡吧，醒來就好了。”泠然伸出玉指輕輕點點人眉間，溫潤文雅的聲音似有魔力般。

荊落走在街頭，穿過一條又一條長街，路過一個又一個叫賣的小攤。

耳邊傳來或嬉笑，或談價，或吆喝，第一次覺得市井千姿百態(tài)，人各有好。

沒有誰非離不開誰，也沒有誰是不可替代，哪怕真有，那也只能是愛的不夠深，時間不夠久。

放下既是失去，同時也是另一種擁有。

荊落走出長安的城門，回頭深深的望了一眼，這里，是他的長安，也不是他的長安。

既然已了無牽掛，也無處安身，此后余生不若參禪誦經(jīng)，常伴青燈，倒也是個好去處。

“阿彌陀佛，施主塵緣未了，不屬佛門。”方丈悟心雙手合十。

“小生心意已決，還望大師成全。”荊落跪在地上又拜了三拜。

悟心依舊面不改色，“施主心結(jié)雖解，情劫卻未渡。注定與我佛無緣，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不是都說佛渡眾生，渡一切苦惡，為何卻不渡小生。”荊落靜靜跪在佛前。

“心若空，皆可安，又何拘泥形式，一切如夢幻泡影。施主請回吧，若施主三日后還能心如今時，貧僧親自為施主落發(fā)剃度。”

“好，小生三日后再來，大師告辭。”荊落對著金雕玉佛又拜了一拜，起身雙手合十對著方丈一揖，便轉(zhuǎn)身走向了寺門。

他離開的步伐很輕快，心里說不上來是慶幸還是失落。

悟心確實厲害，一眼便將他的心事看破，放下若真那么容易，世間又何來那么多不圓滿。

他舍不得那紅塵，舍不下時霖，也擔心著千冰羽。

他解開的只是自己的心結(jié)，卻并非斷情絕愛。泠然的本意也只是如此。

時霖為何走得那么灑脫，原因是什么都不重要了，該知道時總會知道。

荊落站在河邊，彎著腰，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自己的倒影一晃一晃。

恍如隔世的自己在心間一蕩一蕩，不過是還在尋找一個真正適合的靜止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