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3章 你大爺還是你大爺

叁零一九年

四月二日

天氣:陰。

其實又有多少人,愿意做一個英雄呢?

三十條鮮活的生命,在突然爆燃的森林大火中,沒能多支撐片刻,就離開了這個美麗的世界。

二十七名消防戰士中,有一名八零后,二十四名九零后,兩名零零后,三名地方撲火人員均為七零后。

無能為力的我們只能強忍著眼淚和感嘆,為他們獻上沉痛的哀思——“英雄,一路走好!”

可是他們真的能走好嗎?

七零后的他們,也許孫子孫女才剛剛滿月,還沒能聽得上一句奶聲奶氣的爺爺;八零后的他們,也許孩子正在高三緊張的沖刺階段,為了理想的大學披荊斬棘;九零后的他們,也許剛剛意氣奮發地踏上社會,父母長輩正期許他們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精彩的人生。

而零零后的他們,還沒來得及品嘗這個世界的酸甜苦辣,就帶著對未來的迷茫和憧憬,永遠地沉睡了下去。

他們是爺爺外公,是父親,是兒子,三十個大大小小的家庭,就這樣,永遠不再完整了。

我們一直在贊頌英雄,瞻仰英雄,可是去掉那些偉大的濾鏡,英雄的本質就是悲劇。

平平淡淡地生活,能陪伴著不斷老去的父母,能陪伴著漸漸長大的孩子,能陪伴著相濡以沫的伴侶,這才是人世間最大的幸福,也是這些英雄真正想要擁有的幸福。

終究時間是沒有九轉還魂丹的,事實證明連我們這樣的喪尸都沒辦法讓一具尸體重新站起來,而我們能為這些英雄、為這些用肉體凡胎替我們擋下危險的普通人所做的,只有用有限的物質去盡量彌補他們的家庭。

哪有什么歲月靜好,只是有人在替我們負重前行。

說起來,我曾經也是在“負重前行”呢,雖然沒有向前走多久。

開個玩笑,今天倒是沒發生什么大事,葉鍇估計還在應對手續上的問題,應該還有來自家庭的壓力,而劉佳睿肯定還是在冰冷的負二層開著電動輪椅飆車。

我呢,實在是沒事干,早上開著車去位于六合區的畫家村看了看。這個地方我是在上大學的時候就想去的,聽說很有藝術氣息,看網上的照片也是那種很后現代的感覺。

可是出于懶惰等種種原因,一直沒去的成,現在正好有車又有閑,那就說走就走。

路上我還在想那里的停車場收費貴不貴,可一到地方,我就傻眼了。

坑坑洼洼的道路旁零星停著兩三輛小車,一棟棟三四層的小樓個個大門緊鎖,透過玻璃門,里面散落著一地的垃圾,幾方不規則的木料,兩張瘸了腿的椅子,一張歪斜在地上的方桌。

進去轉了好大一圈,除了幾個茶葉店里還守著人,就這看到一個悠閑遛著狗的老大爺,破敗潦倒,毫無人氣。

看著那幾間博物館生銹的大門,我心想這地方用來拍喪尸片倒是真的不錯,都不用刻意去布置片場,扔幾塊豬肉,潑幾盆血漿,就完美了。

長這么大,在我國(當然我也沒出國過)我是從來沒見過這么大一個地方、一個小區是人口密度低到這種令人發指的地步的,在我準備出去的時候,一個門店上貼的招租廣告引起我的注意——

“八十平方米門店,年租金一萬,誠心價格可談,聯系電話1568XXXX497。”

我想,哪怕是高淳,都找不出這樣的價格了吧?

在網上隨意地搜了搜,據說造成畫家村如此破敗的原因是因為交通不便,配套設施不夠完善。這個地方的確算是鳥不拉屎的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可是這個項目在當年也算是六合區乃至整個金陵最大的項目之一了。

而且某個不怎么靠譜的網站還寫了這樣的標題:“畫家村——全亞洲最大的藝術產業孵化基地。”

我滴個乖乖,任憑誰現在來這里,都沒法子把現狀和這個標題對上號。依著一些門戶網站喜歡夸大十倍的尿性,畫家村再怎么不濟也應該是全大內斗省或者是金陵最大的藝術產業孵化基地吧,怎么這么簡單就完了呢?

我這個喪尸有個優點,就是想不通的事情很快就不再去糾結了,聽著FM101.1一路開回家,到了門口才尷尬地發現,忘記帶鑰匙了。

眾所周知,我的住宅是一棟二層小樓,臨街的非承重墻被我鑿了做成了門面,用的是卷簾門。而原先的大門基本上就沒再用過了,鑰匙基本上是不帶的。

還沒買車、小電驢還沒壞的時候,卷簾門的鑰匙是和電瓶車鑰匙掛在一起的,我也就習慣了出門只帶一串鑰匙。后來小電驢壞了,我因為拖延癥加懶,一直沒把卷簾門鑰匙從那一串里面給摘下來。

買了車之后,每次出門我都會提醒自己一句要帶上兩串鑰匙,并且在往車走的路上總會想著一會坐進去就把卷簾門鑰匙摘下來裝到車鑰匙旁邊,可屁股剛沾到座椅,手摸到方向盤,心里就想:“哎呀算了吧,這次就不麻煩了,晚上回來有空再弄。”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今天,我就把鑰匙給忘了。

其實照我現在的身手,把一樓鋁合金的窗欄給撕開并不是什么難事,可是正常人誰會干這事啊,再加上周圍住著的又是整天無所事事的老頭老太們,他們可是最愛看熱鬧的。

想來想去,只能找開鎖的了。

找開鎖的有兩種渠道,一是打警署的電話,他們會給你找官方認證的師傅,費用比較感人,而且來的時間也比較慢;再就是民間自營開鎖機構,隨叫隨到,價格親民。

這么看來好像是民間自營機構更好,于是我就打通了在58同城上找到的電話。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開鎖的師傅就騎著小摩托,帶著兩個工具箱到了自力巷。

果然市場競爭下的機構服務態度都不錯,一口一個老板的叫著,一下車就給我散了一根煙,雖說是十二一包的紅金陵,可畢竟是一片心意不是。

我從前是抽煙的,最喜歡的是二十五一包的萬寶路爆珠,煙癮一般,三天兩包的節奏,自從變成喪尸之后就完全沒了抽煙的欲望,就算是戒掉了。

開鎖師傅姓齊,我本想接過煙就這么夾著,可齊師傅打火機已經打著了火湊了過來,我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一手擋風低頭點著了煙,兩人寒暄了起來。

說了幾句,齊師傅告訴我卷簾門他沒辦法弄,我一想也是,現在開鎖的主攻業務也都是防盜門門鎖,不會弄卷簾門也是在情理之中了。于是我們繞到大門處,齊師傅一看臉上又犯起了難——

“姜老板,這個鎖老歸老,你看這也沒有貓眼,沒辦法拆了貓眼用杠桿把里面的把手給壓開,得把門把手拆了才行啊。拆門把手太費工時了,做這筆生意的時間能開兩個鎖了,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們把價錢加到一百二十塊?”

本來在電話里說定的價格是一百塊,我一想這個已經半銹的門鎖確實是老了,多花點錢就多花點吧,畢竟時間就是金錢嗎。

見我點頭默許,齊師傅打開工具箱,拿出一長一短兩個起子,干凈利落地把長起子往門把手的縫隙里一懟,卡啦一聲,起子就穩穩撬開了門把手的一邊。

放下長起子,齊師傅拿起短起子沿著打開的縫隙一路向上,一邊哼哧哼哧地弄一邊又開起了腔:“姜老板,這個把手拆了就不能用了,我再給你換個把手吧。”

我還在心想不愧是在激烈市場競爭下存活下來的企業呢,服務就是周全,齊師傅嘬了口煙屁股接著說:“我也不多收姜老板你的錢,五十就行。”

好啊,感情在這里等著我呢!

我心中隱隱有了怒意,不過想想也就算了,不就是五十塊錢嗎,沒必要為了這點錢吵吵嚷嚷地把大爺大媽們都引過來,負責自力巷這片治安的民警又是特別熱心,到時候引起點不必要的麻煩就不好了。

見我又點頭默許,齊師傅干活更起勁了。

不到五分鐘,已經生銹的門把手就被暴力拆卸了下來,我看了看歪起扭八變了形的門把手里面的構造,尋思著這東西好好拆也應該是能完整地搞下來的啊,果然隔行如隔山。

門把手拆下來后,鎖芯上下留下了三個空空的洞眼,齊師傅拿著一個多邊形的小鐵條,戳進了鎖芯上面的一個空洞里,咔踏咔踏幾聲之后,齊師傅“咦”了兩聲,掏出小手電一照,又用力地擰了幾把,還是開不開門。

于是,他臉上又犯難了,掏出一根煙點燃,跟我說道:“姜老板,你這門是反鎖了啊,反鎖了的只能再把鎖芯給拆下來了,換鎖芯的話可得再加一百二十塊錢,不過咱可事先說好,這個鎖芯我不賺姜老板你的錢,比市面上的都便宜呢。”

這次倒沒有先斬后奏,不過我心里還是有點迷糊,我是反鎖了嗎?

這個門基本上不用,可是依我這個性格,大概率是不會反鎖的,可是也說不定哪天看了點入室搶劫殺人的新聞,心里一害怕就反鎖了一下,這也說不準。

一百加五十再加一百二,總共二百七十大洋,說實在話這算是到了我的承受點了,不過為了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吃虧就吃虧了吧。

再次點頭默許后,齊師傅開始擺弄起鎖芯,拿出一個鉗子,整個人把門鎖處擋住開始操作起了,不到三分鐘,鎖芯就被換了下來。齊師傅隨手把拆下來的鎖芯扔到工具箱里,左手隨意地在門洞里摳了兩下,鎖舌咔踏咔踏地來回抽插,跟我說道:“姜老板,你看,剛才鎖舌就是伸出來的,也就是反鎖,這樣子拆了門把手也沒辦法弄,我不會坑人的,做生意嗎,講的就是一個信譽。”

對于門鎖我也是一竅不通,當然不好說什么,只能讓他快點把鎖芯和把手裝起來算好。

沒想到齊師傅剛準備裝鎖芯的時候,小區里的一個大爺就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背抄著手好不悠閑,看到我們在門口搗搗鼓鼓,兩只眼睛里立刻放起了光,健步如飛地走了過來——

“小姜啊,在干什么呢?”

“噢,在換鎖呢啊!”

大爺叫做孫景福,是機械廠退休的老技工,老伴走得早,現在一個人生活,七十多歲了還是滿面紅光,每天沒事就喜歡四處溜達,不過這老頭和李麗珍女士不大對付,兩個人見面就得吵吵兩句。

孫景福大爺一邊彎腰看向齊師傅手里的鎖芯,一邊戴上老花眼鏡,說道:“小姜啊,你也真是,換個鎖還要喊外人,你說我們這些不死的整天閑的難受,就想找點事情來做呢。”

“喲,這位同志手里的鎖安全系數可不太高啊。”孫大爺只看了一眼齊師傅手里的鎖,就漫不經心地一邊摸著門鎖處坑坑洼洼的痕跡,一邊說道。

“嗨呀,大爺你不懂,這鎖可是標準的B級鎖呢。”齊師傅的眼珠子一會看向我,一會看向孫大爺。

“哦,是這樣啊,看來是我這個干了一輩子機械的老家伙跟不上時代啦。”孫景福沒有看齊師傅,慢慢悠悠地轉向我接著說道:“小姜啊,你這門是怎么搞的嗎,又是要拆門把手又是要換鎖芯的,是不是結了什么仇人啦,你是不知道啊,我們年輕那會,一些混混草包就喜歡用502堵人家的鎖眼。”

大爺的小眼神對著我一頓閃,我立馬就知道自己是被這家伙給狠狠地誆了,趕忙接茬說:“沒啊,我一直老老實實的大爺你們是知道的呀,就是出門沒帶鑰匙,喊這位師傅來幫我開鎖嗎,師傅說我這門沒有貓眼,又反鎖了,只能暴力拆卸了。”

眼見著我和孫大爺開始唱起了雙簧,齊師傅腳底站不住了,趁著我們聊天的功夫就要把鎖芯給裝上,想把生米煮成熟飯,孫大爺看到這家伙沒什么爭辯的欲望,有點失望,開口道:“這位師傅,你那個鎖芯就別裝了,市面上最低級的;而且據我所知,其實是不用拆鎖芯這些的對吧,做生意嘛,要厚道點是不是?”

話到了這個份上,場面一度有點尷尬起來,齊師傅和我都不知該說什么是好,孫大爺倒是穩如泰山,掌控全場。

“算啦算啦,鎖芯你也別裝了,我們也不找你的麻煩,混口飯吃都不容易,你就走吧。”

齊師傅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一沉,可看到又高又壯的我在孫大爺旁邊一站,也沒敢發作,支支吾吾的說:“現在門能開了,你把事先說好的一百塊給我吧。”

“小姜,是不是我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了,這位同志說什么?”

看到孫景福那堪比奧斯卡影帝的演技,我差點笑出了聲,強忍著笑意向前一步走,對齊師傅說:“齊師傅,這錢,我不應該付了吧?”

齊師傅擺出一臉羞憤,一邊收拾著工具箱一邊說:“行行行,兩個不懂行的家伙,我也不跟你們多說,上門費三十,這個錢總要給了吧?”

我剛想說話,孫大爺就伸出手把我攔住,只笑盈盈地看著齊師傅,齊師傅眼見要錢無望,嘴里嘟囔了兩句臟話,轉身就要走。

剛離開了兩步,孫大爺眼珠子一轉,說道:“這位同志,麻煩把拆下來的鎖芯留下啰。”

到這里,齊師傅終于露出了他本來的面貌,掏出鎖芯往地上狠狠地一砸,嘴里不干不凈:“WCNMD,老不死的,沒事喜歡斷人財路是吧,你等著,還有你,我們兄弟多的很,有你們好果汁吃!”

狗咬了你一口,你總不能再咬回去,面對這種癟三,我和孫大爺只能看他表演。

姓齊的走了之后,孫大爺撿起鎖芯,已經被那家伙給砸的變了形,老人家很是心疼,讓我帶著他去最近的店里,幫我跳了一個鎖芯和一副把手,又回家拿了點工具,三下五除二就把鎖給裝了起來,總共花費不過兩百塊。

看著老人家像欣賞藝術品一樣欣賞自己裝好的鎖,我想起了姓齊的臨走前放下的話,雖然知道這些家伙是放嘴炮居多,但就怕找孫大爺這個軟柿子來捏,不禁提醒了孫大爺兩句。

沒想到老頭擺擺手,渾不在意地說這種癟三他見的多了,都是草包,別說不敢來找他,就算來了,他也不怕!

這些固執又可愛的老人啊!

把孫大爺送回家,回家之后打開卷簾門,發現門口有姓齊的那家伙幾口濃痰,果真是小人難防啊。

今天最后要提醒一下大家,出門千萬記得要帶鑰匙,假如不小心忘了,最好還是給官方打電話,讓認證的開鎖師傅來上門服務。

市場終歸是良莠不齊的,雖然不一定會碰上敗類,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碰上個素質差的就有的被騙到頭疼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马关县| 松溪县| 康保县| 临安市| 桐柏县| 河池市| 平遥县| 基隆市| 黄陵县| 孝感市| 逊克县| 乐都县| 双牌县| 东安县| 环江| 延安市| 双辽市| 同德县| 宁海县| 庆云县| 巢湖市| 冷水江市| 丰原市| 吴川市| 巴青县| 肇东市| 成武县| 永嘉县| 饶阳县| 额济纳旗| 诏安县| 红河县| 西藏| 沈阳市| 兴化市| 紫金县| 高安市| 逊克县| 双柏县| 金门县| 北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