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寬敞明亮，黎夏醒來的時候，握著自己的那只手已經不在了。

她順著光源看過去，窗外一片綠意蔥蔥。

輕輕的一聲門響，有人進來了。

黎夏轉頭，就看見了葉章。

脫口而出的話是，“你怎么還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剛醒過來，還沒有拿手機，不過上一次醒來，房間是暗的，現在是亮的，她直覺應該已經過了一夜，且現在陽光正盛，顯然時間已經不早了。

葉章坐到她旁邊，眉宇之間還是有些不快，“你傷成這樣，我能到哪兒去？”

“其實，我還……”她看到葉章射過來的眼神，閉了嘴，把那句“撐得住”咽了下去。

“你不用上班嗎？”

葉章涼涼地斜了她一眼，黎夏立刻明白了。

是是是，都是為了她。

黎夏的身體有些酸，應該是睡得久了，這會兒就想動一動，她剛要撐著床起來，葉章已經伸手過來，溫熱的手掌貼著她的背，把她往上一提。

黎夏自己壓根兒沒有用上什么力氣。

“力氣真大?！?

葉章瞇了瞇眼，“你確定現在要和我討論力氣的問題？”

黎夏摸了摸鼻子，這個動作一做，手臂直直的不好彎過來，她才想起自己這兩條胳膊，也是遭受了重創。

“會留疤嗎？”

“終于知道擔心自己了？”葉總裁的聲音依然是沒有什么溫度，冷嘲熱諷的感覺出來了。

“那當然了，還得嫁人呢?！?

葉章瞟了她一眼，淡淡一瞥仿佛有千斤重似的，沉沉地壓著她。葉章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兩條長腿正好抵在床沿上。

黎夏吞了一口口水，“你……不去上班？”

葉總你對我造成的冷暴力傷害遠勝于趙寒煙?。。。?

葉章一掀眼皮，就這么盯著她。

黎夏被他一望，縮起脖子，不再看他，兩眼望著天花板，躺了回去。她只顧著葉章的低氣壓，加之對醫院這種搖起來的床不大熟悉，小心翼翼地，還是往下一沉，腦袋砸到被子上。

葉章：……

黎夏：“意外，哈哈哈?！?

被葉章繼續一死亡凝視，她閉了嘴，然后也閉上了眼睛。

腦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屬羊，只希望快點把自己搞睡。

“夏夏，睡不著，我們談談？”

葉章的聲音淡淡的，沒有什么起伏，但黎夏的心猛地一跳，她愣是從里頭聽出點火藥味兒來，還是點燃了線，就差爆炸了的那種。

“我有點想睡覺了。”黎夏小聲地說，閉著眼睛不睜開。

旁邊的人沒有繼續言語，一時間室內寂靜無聲，黎夏辨不清葉章這會兒是在看她還是在看手機。但她也不敢睜開眼睛看，一睜眼，那不就露餡兒了嗎。

葉章看著床上躺著裝睡的女人，氣急反而有點想笑。誰睡覺時，眼珠子像她這樣活潑地轉來轉去？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床上那人，笑意很快又散了，白色的紗布進入視線，他的嘴角漸漸繃緊。

即使趙寒煙那女人對自己狠得下心，不，他冷冷地掀了一下嘴角，她若是狠不下心，他有很多手段讓她下得去手。

即使是這樣，也難解他心頭之恨，床上躺著的人，這是第二次，在充滿消毒水味道的白色房間里，看到她這樣脆弱地躺在床上，明明已經發誓，不會再讓她發生這種事，但還是……

葉章的眉頭越皺越深，手不自覺地握緊。

此時黎夏微微轉了下頭，自作聰明地借著枕頭的遮擋，將眼睛瞇開了一條縫。

！

被抓個正著！

她看到葉章的神色不對，比剛剛他說話時的氣壓還要再低不知多少，臉似罩了一層烏云，即將就要打雷下雨了。

葉章的眼牢牢地鎖住她的，黎夏想要裝作什么都沒發生似的瞇回去，床邊的葉章忽然身形一動，然后她就被摟住了。

她感到十分錯愕，尤其是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太不好看了。

葉章身上的味道躥進她的鼻子里，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到底是什么香？

“夏夏，”葉章一出口，黎夏就先松了口氣，他的聲音很柔和，還有點兒不易察覺的抖，“我該拿你怎么辦？”

正在胡想八想的黎夏愣住了，男人的頭發又短又硬，戳在她的鬢角和臉上，微微的有些癢，后腦勺上是他的一只手掌，溫溫熱熱的。

“葉章，我沒什么事，醫生不是也說了嗎？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她感覺到男人的手緊了緊，暗沉喑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沒什么事？身上這么多道口子，叫沒事？夏夏，你說要怎樣才算有事？”他的語氣漸漸有些急促，黎夏的臉被他捧住，不得不和他對視。

“夏夏，你是不是要讓我這顆心跟你身上的傷口一樣，七分八裂？”

剛剛為了安慰他，黎夏是微微笑著的，可現在，她看到葉章那雙微紅的眼，笑意怎么也掛不住了。

黎夏的心受到了莫大的震動，脫險以來，她首次感到真正的發自心底的慌張。

葉章的眼睛不加掩飾地挾裹著莫大的感情，向她鋪天蓋地般卷來。

他很在乎自己。

這個念頭一時間在腦子里炸開。

黎夏有些懵，但層層抑制住的情感表象之下，她知道，自己是激動的。

誰不想被別人在乎著？

幾個念頭飛速地在腦海里閃過，這一刻，葉章泛著紅的眼睛和緊繃的面部線條，蓋住了其他所有的東西。腿上和胳膊上還有痛意，這些痛，都在提醒她，眼前這個男人，救了自己。

葉章很少有失控的時候，這是第二次。

他一只手握著黎夏的肩膀，一只手捧著她的半張臉，都使了些勁兒，但好歹控制住了力道，沒有完全失控到弄疼她。

黎夏黑亮的眼睛近在咫尺，這雙眼睛，從前看他時是帶著不屑的，后來又變成了厭惡。

今時今日，在這個地方，又會變成什么？

黎夏的手臂懸在空中，在他抱住她時，她的手并沒有落在他的背上，哪怕是當她說自己“沒事”時，雙手仍然沒有觸碰他。

長久地對視中，黎夏漸漸擰起了眉頭。

葉章嘴角扯出一絲自嘲的笑，正要放開手，黎夏突然環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將唇貼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