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鑄成大錯
- 大毛文集
- 周柱吾
- 4534字
- 2019-10-02 18:08:05
歐陽闕暗暗叫苦,心想自己原本是想對高行進施以援手,助他一臂之力,沒想到不但救不了高行進,反而也把自己置于危險之中。眼看歐陽闕就要中招,但是鐵陀螺就是鐵陀螺,青海怪客的稱號也非浪得虛名,只見他以鐵拐撐地,整個身體就像陀螺一樣旋轉起來,身形劃過一道圓弧,幾個起落,向于清身邊瘋狂逃竄。
那參戰的副將見狀,已被安重榮的絕世武功嚇得魂飛魄散,哪里還敢上前找死?急忙跳出圈外。
由于牙城的甬道太狹窄,只能容兩三人并列通過,安重榮擋住甬道,雖然晉軍眾多,也無計可施。
安重榮提著血淋淋的鐵鞭,吼道:“來呀!還有那個敢來受死?”
歐陽闕和那名副將以及沖在前面的晉軍將士見高行進被打死的慘狀,無不膽顫心驚,哪里還敢應戰?
于清一路殺來,見安重榮的部隊紀律嚴明,作戰英勇,面對強敵毫不退縮,而且安重榮還多次冒死救出部將,于清也不禁被他的英雄氣概所折服,心想:“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看來大軍壓境,安重榮見大勢已去,突然良心發現,改邪歸正了!”因此,萌生了不想殺他的念頭。
歐陽闕見于清一動不動,吼道:“于少俠,你還不動手,還在等什么?快殺了這個叛賊!”
于清怔了一下,沒有理會歐陽闕的話,他心理甚是疑惑,有些話想要問安重榮,上得前來抱拳對安重榮說:“安將軍,我見你也不像大奸大惡之人,為何要作惡多端,濫殺無辜,就連手無寸鐵的村民你也不放過?”
安重榮在混戰中也注意到了于清,見他沒有著軍裝,可是武功卻十分了得,不知是何來頭。聽于清這樣問自己更是莫名其妙。就說:“這位壯士,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我安重榮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不知壯士何出此言?”
于清說:“哦!是嗎?我不想殺你,但請你解釋一下今天白天在三和鎮來此途中的陳家村發生的事情!”
安重榮大笑三聲:“哈……哈……哈,什么陳家村李家村?哼!笑話!我安重榮困在這鎮州城中已經三天三夜,何來壯士所說之事?不過事到如今,我還有什么好說的,只要你有本事,我安重榮的命盡管來拿!”
歐陽闕怕自己的陰謀暴露,大聲喊道:“于少俠,何必跟他啰里啰唆,快殺了他!”
安重榮說:“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不想殺我的!”言罷,已經向于清攻來。
于清見安重榮攻勢凌厲,來不及細想,只能迎戰。
只見安重榮來了一招猛虎下山,舉鞭直取于清頭頂。于清使用玄鐵青光劍來了一招仙女獻桃,硬接了一鞭,只聽“嗡!”的一聲,一股勁道從劍身傳來,形成一道光波,向四周擴散開去。有些功力較淺的小兵頓時抱頭大叫,可是耳鼓里面只有嗡嗡回音,什么也聽不到,耳朵顯然已被震聾。
于清雙腳站立處的地磚猛地下沉了半寸,飛塵四濺。而手握長劍的虎口隱隱發麻,心中吃驚不小。
同樣吃驚不小的還有安重榮,他這一鞭足足使出了十二分功力,若是常人早已劍毀人亡,可是眼前的年輕人卻穩穩地站住了。他已經絲毫不敢小覷于清。
這一個回合下來,于清感覺到安重榮武功確實了得,也絲毫不敢怠慢,運足內力,往上一推,將安重榮推退出數步。
站定之后,安重榮雙鞭在空中劃了一個圈,左腳虛步,重心落在右腳和右跨間,將內力傾注在雙鞭上。
于清一看,知道安重榮不但臂力過人,而且有很強的內家功底,要想輕易取勝顯然是不可能的。于是暗自提氣,左手捏訣,右手握劍,指腹向劍身緩緩劃過,一股真氣在劍面上流動,這正是玄牝無極劍法的起式。
只聽安重榮一聲狂吼,雙鞭大開大合,一道道勁風向于清襲來。于清身形流轉,一柄寶劍如行云流水,和安重榮大戰起來。一時間,咻咻之聲,蓬蓬之聲不絕于耳,強大的氣場震得在場的人們耳膜刺痛,頭痛欲裂。
在場的人們也分不清誰是誰,有些挨近的不是身首異處就是頭破腦裂,雙方的將士連忙向后退出十來步。
于清和安重榮你來我往大戰了七八十個回合,不分勝負。只見他使出一招“無中生有”,從虛無的劍影中憑空拍出一掌,只聽“嘭”的一聲,安重榮飛出數米,直退到甬道的墻壁邊上,捂住胸口咳嗽了兩聲。
安重榮的部將見狀不約而同的“啊!”了一聲,都為安重榮捏了一把冷汗。
于清乘勝追擊,沒有給安重榮喘息的機會,只見他張開雙臂,騰空而起,使出一招鷹擊長空,長劍直指安重榮,劍氣的破空之聲嗶咻咻作響,這是速度和內力雙重作用下的破空效應,這嚇人的陣仗,兩邊旁觀的士卒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無不露出驚駭的表情,一個個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
那安重榮果然名不虛傳,只見他右鞭一揮,回了一招魚翔淺底,甬道邊上的一個巨大的火盆被他的鐵鞭擊飛出去,一下子火花翻飛,火炭急射,向于清劈頭蓋臉的襲來。
于清將劍在空中一劃,形成一道劍墻,將飛來的火炭悉數擊落。可是他身后的軍士就慘了,那些熾熱的火星飛濺到他們的臉上身上,一個個被燙得哇哇大叫。
在此空隙間,安重榮爭得一點時間,調勻了氣息。重新拉開架勢,又和于清大戰起來。又戰了三十多個回合,于清似乎后勁無窮,身形飄逸,越戰越勇,漸漸占了上方。而安重榮卻漸漸體力不支,眼看只有招架之功,絕無還手之力。
于清來了一招神仙挑刺,將安重榮右手的鐵鞭挑飛,然后劍鋒一轉,直抵安重榮的心口,只要于清稍稍用力,一把鋒利無比的劍尖瞬間就可以刺入安重榮的心窩,不用說,勝負已分。
安重榮右手護住胸口,咳嗽了一聲,左手中的鐵鞭掉在地下,氣喘吁吁地說道:“我輸了,少俠好生厲害,佩服佩服!你這是武當劍法嗎?能夠和少俠這樣的高手過招,今天死在你手里,我心服口服,死而無憾矣!”
于清抱拳說:“久聞鐵鞭郎君安重榮安大人的威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甚幸!甚幸!在下使的是玄牝無極劍法。”
真是英雄惜英雄!可是安重榮那里又知道這玄牝無極劍法是什么鬼!
歐陽闕見狀,生怕于清不和安重榮打了,道:“于少俠,別和他啰嗦,快殺了他!”
于清看了一眼歐陽闕,目光中有一種不容抗辯的凌厲,歐陽闕急忙閉嘴。于清看向安重榮,說:“安大人,我真的不忍心殺你,你還是投降吧!現在你們已經被幾萬大軍包圍,還是聽小弟一句勸,不要再作無畏的犧牲!”
安重榮苦笑一聲,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少俠一番好意,在下心領了,但是我也是錚錚鐵骨漢子,寧做中原鬼,不做契丹奴!想來也是我安重榮的命數,如果今天死在少俠的手里,也是死而無憾,只是在下有一不情之請,還請于少俠成全!”說完單膝跪地。
作為手下敗將,安重榮自愧技不如人,于是不再稱自己為“安某”,而是稱“在下”,可見他是真的佩服于清。
于清將安重榮扶起來,說:“安大人快快請起,有什么話還請直說!”
安重榮說:“我這次起事,全是我一人的主意,與我的部下無關,我害死了這么多兄弟,真是在九泉之下也無顏面對他們呀!剩下的這幾百人,除了我的一些部下外,多是投靠我的被契丹人欺負的吐谷渾難民,他們手無寸鐵,請于兄弟看在我這張老臉的面上,放他們一條生路。”
于清萬分感慨,道:“好!我答應你!只是連這些外族難民你都要舍命保護,為何要害那些無辜的中原百姓?”
安重榮正欲分辨,突然,一只長箭穿頸而過,緊接著一個身形躍來,一柄鐵拐穿胸而入。兔起鶻落之間,安重榮已經受了兩處致命傷,就算大羅神仙在世也救不活他了。
這身手不是歐陽闕又是誰,于清正在和安重榮對話,萬萬沒想到歐陽闕會突然動手,毫無準備的他根本來不及營救,安重榮已經倒下了,跪在自己的面前,一雙眼睛圓睜睜地看著自己,死不瞑目。
于清大怒,喝問道:“歐陽先生,我還有話問他,為什么要痛下殺手?”
歐陽闕說:“這種叛賊,罪該萬死,想來他的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于少俠不問也罷!”
事已至此,于清還有何話可說,只能心有不甘地接受現實。
安重榮一死,他的部下群龍無首,有的拔劍自刎,有的跳墻自殺,有的沖上來拼命,也被殺。那些吐谷渾難民被團團圍住。
此時,杜重威在部將的擁簇下來到牙城內府,幾個副將述說了于清的威猛,杜重威對于清大加贊賞,問他要什么賞賜。
于清上前拜道:“杜大人,在下什么賞賜都不要,只是有一不情之請,還請杜大人成全!”
杜重威說:“于少俠請說!”
于清說:“我已經擅自做主,答應安大人放了吐谷渾的五百多難民,他們都是些手無寸鐵的難民,還請杜大人準許,放他們一條生路。”
杜重威捋了一下胡子,沉吟片刻道:“好!本帥答應你!”
于清謝過杜重威,幾個軍士將他帶到占領的內府休息。
這一仗下來,已經到了下半夜,于清瞌睡襲來,又困又乏,倒頭就睡。
睡夢中的于清被一陣哭喊聲驚醒,他聽這些哭喊聲都是外族語言,一種不祥之兆涌上心頭,他一骨碌爬起來,向哭聲方向飛奔過去。
于清來到校場,頓時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雙眼發黑,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只見校場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百個吐谷渾部族人的尸體,而一群晉軍士兵在一旁哈哈大笑。
于清大哭道:“不!不!為什么?”這聲音驚天動地,那些晉軍士兵無不驚懼,急忙逃走。
于清愣愣地坐在地上,大師兄給他們上課的情景浮上心頭,祖師爺說過“以道佐人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強,兵者,不詳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止,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是為盜夸。”他心里暗想,我本來答應幫助杜重威除掉安重榮是為了阻止更多的殺伐,沒想到反而害那么多無辜的人被殺,我到底是對是錯?到底什么才是對,什么才是錯?想到這里,他仰天長嘯吼道:“天啊!告訴我,為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于清緩緩地站了起來,目光呆滯,黯然神傷,漫無目的的向城外走去。此時,天已微明,士卒們正在打掃戰場,一具具的尸體被抬了出去,于清視而不見,口中一直念叨:“為什么?為什么?”他眼神迷茫,目光呆滯,有些見過他的人給他打招呼他也不答應。
他就這樣走著,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了鎮州城,北風怒吼,天地蒼茫,一時間竟飄起了雪花,稀稀疏疏、時有時無。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口唇干裂,心力憔悴,突然眼前一黑,一個趔趄撲到在地上。
......
“于大哥!于大哥!你醒啦!”
于清悠悠轉醒,只見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作自己,臉上又是激動又是擔心,眼角隱有淚痕。于清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正是趙匡彥,他疑惑地問道:“趙兄弟,我這是在哪里?”
又見香孩兒抬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走了進來,驚喜道:“喲!于大哥,你終于醒啦,嚇死我們了,你睡了三天兩夜了,這是我們叫店家給你熬的參湯,快快喝了它。”
于清勉強一笑,又問道:“這是?”
趙匡彥抿嘴而笑,沒有說話。香孩兒搶著說:“你昏倒在雪地里,幸好被我們找到了,可嚇死人了,我以為你死了呢!郎中來過了,他說你是心中郁積太重,火氣攻心,加上勞累過度所以昏倒。真是嚇死人了!”
趙匡彥恨了一眼香孩兒說:“什么死不死的?別瞎說!于大哥這不是醒了嗎?”
香孩兒不服氣地說:“哼!別瞎說!我看有些人比我還緊張嘞!”
香孩兒又對于清說:“于大哥,你知道嗎?你昏迷這幾天,我姐哥可是守候在你身邊,寸步不離,三天兩夜都未合上眼,一直望著昏迷的你暗自流淚,你知道他有多擔心你嗎?”
于清知道趙兄弟一定是擔心自己的安危,道:“趙兄弟,讓你擔心了!我實在是過意不去,好兄弟,謝謝你!”
趙匡彥面容憔悴,嘴唇干裂,勉強一笑道:“于大哥,快別說了,醒來了就好。我看你身子還很虛弱,快趁熱把參湯喝了吧!”又對香孩兒說:“香孩兒,你去問一下店家雞湯燉好了沒有,于大哥需要補一補。”
于清看著趙匡彥,一股暖流涌上心頭,這種感覺,是家人的感覺,是打心底油然而生的感動,他伸手過去,緊緊握住趙匡彥的手說:“好兄弟,謝謝你!”他并沒有發現,此時,趙匡彥那蒼白的臉上悄悄地泛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