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梧桐樹一年到頭，似乎老是在耍性子。毛茸茸的飛絮，只要有風一吹，就飄得到處都是，像是無數個小精靈在空中飛舞。黎星抱著一摞物理作業穿過走廊時，聽見器材室方向傳來刺耳的刮擦聲——像是粉筆劃過鐵皮柜的聲音，又像是女生壓抑的嗚咽。

黎星的腳步很輕，仿佛不想打擾這寧靜的午后。他的校服外套略顯寬松，隨著動作微微擺動，露出里面藍白條紋的T恤下擺。走廊里彌漫著淡淡的櫻花香，那是從窗外飄來的，和著微風，讓人心生愜意。然而，黎星的心里卻并不平靜。自從上周那場鬧劇后，他的心情就像被烏云籠罩，始終無法開朗起來。

“你們看莎公主的新戰袍！”陳浩靠在高二（3）班后門，晃著手機里剛拍的照片。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幸災樂禍，像是在享受這場小小的惡作劇。畫面上，劉莎的儲物柜大敞著，原本貼滿EXO海報的門內側，此刻糊滿了減肥茶廣告。最醒目的那張“閃電瘦”海報上，金秀賢的臉被涂改成豬鼻子，顯得格外刺眼。

王磊把籃球往地上一砸，耐克腕帶磕出清脆聲響：“上周她那樣對黎星，哥幾個總得表示表示。”他故意提高音量，走廊對面正在收作業的學委手一抖，練習冊嘩啦啦散了一地。黎星縮了縮脖子，安踏運動鞋蹭著瓷磚縫里的櫻花瓣，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他的心里有些不安，但也明白，這是男生們用自己的方式在聲援他。

自從上周那場鬧劇后，黎星的儲物柜里總會莫名出現各種零食，男生們用這種直白的方式表達聲援。此刻他口袋里還塞著陳浩給的奧利奧，包裝袋被體溫焐得發軟。黎星摸了摸口袋，心里涌起一絲溫暖。他知道，這些零食不僅僅是食物，更是同學們對他的關心和支持。

“黎星，”物理課代表突然戳他后背，“老張讓你去拿電磁鐵教具。”女孩的目光掃過他紅腫未消的左臉，又匆匆垂下眼簾。黎星這才發現，曾經總圍在劉莎身邊的女生們，現在經過她座位時都會加快腳步，像是躲避什么傳染病菌。黎星的心里有些復雜，他并不想看到劉莎被孤立，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去化解這種尷尬的局面。

器材室鐵門吱呀作響時，黎星聞到了熟悉的荔枝香水味。劉莎正踮腳夠頂層擱板上的籃球，雪紡襯衫下擺隨著動作掀起，露出一截纏著創可貼的腰肢。最頂層的教具箱突然傾斜，眼看要砸下來——

“小心！”黎星下意識沖過去撐住箱子，卻聽見劉莎的尖叫刺破耳膜。她踉蹌后退時撞翻試劑架，試管碎裂聲里，黎星看見她膝蓋上結痂的擦傷，是上周體育課摔倒留下的。

“變態！跟蹤狂！”劉莎抓起量角器指著他，鑲水鉆的指甲缺了一塊。她的iPhone4從口袋滑落，屏幕裂痕蛛網般蔓延，鎖屏還是那張和籃球隊長的合照。黎星注意到照片邊緣有被淚水泡皺的痕跡，心里不禁一沉。他不知道劉莎經歷了什么，但那張照片上的痕跡，顯然不是簡單的劃痕。

“我沒有跟蹤你，我只是來拿教具。”黎星解釋道，聲音里帶著一絲無奈。他看著劉莎，眼神里充滿了困惑和委屈。他不明白，為什么劉莎會這樣對待他，難道上周的事情還不夠嗎？

“你走開！”劉莎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她的眼神里充滿了傷心和憤怒。

器材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櫻花裹著風灌進來。“星仔！老張催……”陳浩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小米手機鏡頭還亮著，正好拍下劉莎揚起量角器的瞬間。黎星的心里一緊，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但還是被劉莎的量角器砸在了肩膀上。

“你沒事吧？”陳浩趕緊跑過來，關切地看著黎星。黎星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他的肩膀有些疼，但更多的是心里的疼痛。他看著劉莎，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不安，像是一個受了驚的小動物。

“劉莎，你冷靜一下。”陳浩試圖安撫劉莎，但劉莎卻更加激動了。她抓起地上的試管碎片，朝著黎星扔了過去。黎星下意識地躲避，但還是被碎片劃傷了手臂。鮮血滲了出來，黎星皺了皺眉，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你們別逼我了！”劉莎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她轉身沖出了器材室。黎星看著她的背影，心里充滿了無奈和失落。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會讓劉莎這樣的討厭自己。

當天下午的QQ空間被一條動態刷屏。陳浩上傳的視頻里，劉莎面目猙獰宛如《咒怨》女鬼，配文是“公主病晚期患者襲擊見義勇為市民”。王磊在評論區@了籃球隊長的騰訊微博，李瑤轉發時加了《甄嬛傳》華妃翻白眼的表情包。黎星蜷縮在教室最后一排，諾基亞5230在褲兜震個不停。他把臉埋進臂彎，聞到校服袖口殘留的彩虹糖香精味。后門縫隙飄來女生的嗤笑：“活該，真當自己是千頌伊啊……”

放學鈴響時，黎星在儲物柜前收拾東西。他的柜門內側貼著一張手繪漫畫：胖乎乎的熊貓舉著盾牌保護兔子，角落署名是歪歪扭扭的“月野兔”。這是網友寄給他的底稿之一，目的是為了展示他的畫技；稿紙邊放著半盒沒拆封的外國糖果，也是網友給他寄來的，據說這糖果吃了可以不長胖，但黎星覺得味道怪怪的，不是經常吃。

體育館后的梧桐樹下，黎星快步走過飄滿飛絮的步道。他聽見籃球場傳來熟悉的哭聲。劉莎的匡威帆布鞋卡在下水溝柵欄，精心卷過的發梢沾滿柳絮，手里攥著被撕碎的“閃電瘦”海報。

“需要……”黎星剛開口就挨了一記眼刀。劉莎把海報碎片砸向他，紙片紛飛中露出半張字跡清秀的便簽——那是他上周夾在物理筆記里的電場力公式圖解，此刻正躺在污水里，像只被淋濕的白鴿。黎星的心里一緊，他看著那張被撕碎的便簽，心里充滿了無奈和失落。

時間已經不早，夜色漸漸降下，黎星在車棚發現劉莎的粉色美利達自行車。后胎被人扎了三枚圖釘，坐墊上用涂改液寫著“fake princess”。“哎”他嘆了口氣，蹲下來用圓珠筆帽將圖釘頂出，并去學校不遠處的自行車店要了點補胎液，試圖簡單的將車胎修補一下。他蹲在那兒，聽著體育館二樓傳來《Gangnam Style》的旋律，黃昏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把收不回的傘。

當晚22:13，“月野兔”的QQ頭像在特別分組里跳動：“我買了明天的票。”黎星摸著如同漫畫里的熊貓一樣圓滾滾的肚子，把手機放回床頭充上電。閉上眼睛，他聽著窗外的樹被風吹的沙沙響聲，莫名的對明天好友的來訪，突然有了一絲絲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