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眼前這個人，因為她生氣打了唐伊伊一巴掌，就把她打成重傷住進醫院。

這么久，他第一次來看她。

唐凝下意識地摸了摸左邊的耳朵。

唐遠年和唐伊伊就這么看著她，直到有些不耐煩，才看到她張了張嘴，開口是沙啞的聲音：“爸……”

唐凝抬起頭，微笑著看著唐遠年，她的眼睛閃閃，好像在期待，又似乎滿不在意。

她咬了咬唇。

“爸，我是你的孩子……”

“你愛過我嗎？”

呼，她顫抖著唇，終于問出來了，很久遠很久遠以前，她一直不明白的，想要弄明白的事情。

從小到大，他到底當她是什么呢？

為什么唐伊伊可以隨時撲進他的懷里撒嬌打鬧，為什么他可以隨時帶著唐伊伊去旅游，野炊，游樂園，甚至逛商場，為什么每次學校開展活動，他都是第一時間安排好一切，為唐伊伊“保駕護航”，為什么唐伊伊生病時，他能把家搬去醫院，徹夜不眠地陪在她身邊。

可為什么對她，從小到大，他卻連抱一下都不愿意？

他對她的一個笑臉，竟能讓她恍惚這許久？

“爸，我也是你的孩子，你為什么……”

“不喜歡我呢？”

陽光灑在她的身上，一陣清風揚起，吹亂了她耳邊的碎發。

她始終是笑著的，笑著看著，那個她叫了二十幾年爸爸的男人，此刻他正愣住，有些震驚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慢慢地，鼻尖的酸楚反應，讓一陣淚花涌上眼角，在她的眼眶中打轉。

她深深一笑，抬手側臉撇開眼角的淚水，“爸，那天，躺在地板上的時候，我有求你不要打我了，你聽到了嗎？”

唐遠年張了張嘴，覺得無所適從，心底里竟生出了一絲懊悔，“你……我，那天……”

“姐！”

唐伊伊一聲哭嚎打斷唐遠年的思緒。

“爸爸他不是故意的，他都來跟你道歉了，你不要再指責他了好不好？”

“他心里也難受啊！”

她站出來，擋在唐凝面前，一陣痛哭，轉頭奔向唐遠年，依偎在他懷里，繼續哭得不能自己。

這樣的打斷，瞬間讓唐遠年剛萌生出的那絲心疼和后悔消失了個干干凈凈。

而唐伊伊還在繼續一邊哭一邊說著對不起唐凝，對不起唐遠年，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唐遠年心疼地拍著她，“伊伊乖，不哭啊，不哭！”

他轉頭看著依然掛著笑容的唐凝，皺了皺眉，“唐凝啊，縱使爸爸再不對，這跟伊伊沒有關系，難道要因為這點事，你就要一直揪著不放嗎？”

“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

唐遠年哄著唐伊伊，忽然又想到什么，嘆了口氣，放軟了語氣說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過幾天你媽媽就要回來了，你也不想讓你媽媽看到，我們父女不和的樣子吧？”

“你也知道，你媽媽身體不好，這還沒怎么養好，回來看到你這副樣子，她該多傷心，回頭又氣著了，你……你心里能安心嗎？”

“有什么事我們私下里說清楚了就好了！爸爸的錯，爸爸給你道歉，你媽媽們那里，你就乖一點，少讓她操點心。”

“這些年她為了你……”

“哎！”

唐遠年說得語重心長，最后長長地嘆了口氣，一副心痛的模樣。

“爸，”唐凝低著頭，看著交疊在一起的兩只手，手心里都是指甲掐出的紅痕。

她顫顫地呼出一口氣，再次看了一眼那依偎在一起的父女。

慢慢地轉過身，一顆顆的眼淚滑落。

她幾次張了張口，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我從來，沒有打算把這件事情告訴媽媽。”

“所以，你放心……”

“還有……”她側過臉，停頓了一下，輕輕的喊出口：“爸……”

“謝謝你！”

謝謝你，至少讓我來到這個世上，讓我曾經得到過這個家的溫暖，讓我知道愛是這世上最難奢求，也是最溫暖的事情。

從今以后，各自安好吧……

她知道，在問出口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失去了那個答案。

所以，沒問題的，以后，也不會有問題的……

唐凝抹了一把臉頰，抬腳一深一淺地離開。

一直在觀察這邊情況的護工立馬跑了過來，攔住要上前的唐遠年：“唐先生，我們家病人要出來得久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說，請你們先回去吧。”

唐遠年根本沒有在意這人，一個雇來的保姆，攔他敢，敢對他下逐客令？

他正要推開護工，下一刻不知從哪里跳出兩個穿西裝的男人，護工對那兩人使了眼色，很快唐遠年就被兩個人架著胳膊送出了醫院大門。

唐伊伊傻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剛剛不是還好好的，怎么……

她打了個哭嗝，追上護工，“你，你們干什么……”

還沒有說完，就被她一個瞪眼嚇了回去，這么個人高馬大的人，她真的打不過她。

于是趕緊追著唐遠年跑了過去。

“爸……”

做完這一切的護工，不屑地瞥了一眼那兩人，“還是人家爸爸呢，一來就欺負人，什么人吶……”

“果然還是聶先生想得周到……哼！”

不遠處一個高大的身影，目光深沉地看著唐家父女一前一后地被人趕走。

轉過臉，望著那個孤單的身影，她裹著厚厚的外套，低著頭，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那一刻他看著她從陽光下，慢慢消失在轉角的陰影里。

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了那種叫做心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