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R ROSE里出來，唐凝直接開車回了公司，路上給聶千楚打了電話。

“盡量要照片或者視頻。”

“還有昨天讓你查的……盡快。”

“姑奶奶，殺人還要喘口氣呢，你這樣還真有一副黑心老板的潛質。”聶千楚坐在后院的廊下，一手拿電話，一手指揮著店員搬東西。

“亂了輩分了，小舅舅，我的時間不多……”

“……不是我說你啊，好好的一丫頭這么軸，我要是你啊，就，就……”

聶千楚“就”了幾聲，發覺也就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干咳一聲，轉開話題，“下周之前一定交給你，到時候，無論你有任何打算，都要提前告訴我。”

“嗯。”

“你這……”聶千楚有種想把唐凝從那邊拽過來狠狠揍一頓的沖動，每次她不想正面回答時，都只會又短又沒底氣又不負責任地“嗯”一聲，

代表“我已經知道了，但是內心妥妥地拒絕你”。

死丫頭！

抗，我看你抗到幾時！

“小舅舅萬事小心，情況不對立馬撤。”

“你放心，我有分寸……婆婆媽媽的，你二十七歲，不是七十二歲！你……”

后面要說的話轉了個彎，被無奈地咽了下去，

“多注意身體……瘦的跟茶葉桿子一樣……”

“萬事有我……你放心！”

唐凝睜了一下，想說聲“謝謝”，但她跟聶千楚之間，豈是一兩句謝謝就說的清的？

點了點頭，也不管對方能不能看見，還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卻讓電話這邊的臉散了些陰云。

看著已經黑屏的手機，廊外雨勢漸小，細細的雨絲在廊檐匯合，滴滴答答的順勢落下，在廊下一排排的花盆里造出一個個淺淺小小的水坑，又迅速消失不見。

那句“你有多久沒笑了？”消散在了愈發清冷的秋雨中。

從進來到現在已經十分鐘了，唐伊伊依然保持著恨不能把頭縮進脖子里，做個無頭人的模樣。

長長的頭發垂在兩側，俏皮的劉海在空中不安靜的晃來晃去。

堅持著敵不動我不動，對方不開口，打死也不先說話的鴕鳥心態。

“逛了那么久，喝口茶。”

醇厚低沉的聲音響起，唐伊伊嚇的差點跳起來，就看見一個米白色的陶瓷茶盅放在了自己面前，順著那修長白皙的手指往上，是一雙如深海，眼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的眸子。

唐伊伊愣愣地看著顧寒勛，想不出有什么詞去形容這人，只覺得對方真好看，是自己這二十二年見過最最好看的人，雖然覺得不應該，可還是無法將眼睛從對方身上挪開。

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人？

不行不行！這人可是自己的仇人！怎么能被迷惑？

唐伊伊鼓起勇氣回瞪回去，卻看那人笑意更深。

一雙眉毛就像畫出來的，還有這眼睛，是小說里的丹鳳眼吧？狹長的眼瞼，帶著笑意看人時就像勾人的狐貍精……啊不！男狐貍精！

撓的人心花怒放。

不笑時……就像那天第一次剛見面時，仿若一座拒人千里之外的大冰山，看人都不帶溫度的。

顧寒勛：“茶要涼了。”

聲音好聽得炸裂，唐伊伊抓起面前的茶盅一口灌了下去，一雙眼左瞟右瞟，觸及那人，又迅速閃躲開。

“姐，姐……”“夫”字繞了半天也說不出口。

“顧，顧先生……我，我喝完了，先走了……”

唐伊伊緊抓著包，猶豫了一下，轉身朝門走去。

還沒觸及門把，高大身影就從后面貼了上來，唐伊伊驚了一跳，轉過身，兩只手將其牢牢地圍在門后，無縫可逃。

看著小鹿一樣閃閃的大眼睛，顧寒勛戲謔一笑，低下頭，在唐伊伊耳邊吐出一口熱氣，讓唐依依的腦袋瞬間炸了煙花，絢爛的仿佛宇宙大爆炸，兩條腿止不住地發軟差點滑下去，順勢被顧寒勛接住。

耳邊醇厚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勾魂的惡魔。

“我想我們之間，還有一筆賬要算算。”

因著陰雨，五點開始，天就開始有些灰暗起來，唐凝開車回到唐園時，天已黑了個透，看看時間，已經快六點了。

唐園一如昨晚的燈火通透。

只是客廳里空無一人。

“都吃過了嗎？”唐凝接過吳嬸遞來的拖鞋換上，淡淡地往客廳瞟了一眼。

“老爺和二小姐還沒有回來，夫人剛吃了點粥，在房間里，大小姐想吃些什么，我去做！”

“我先去看看媽，熱點粥吧，我一會下來吃。”

唐凝理了理衣容，輕輕敲了敲聶母的房門。

今天一天都在擔心，從昨晚上媽媽的狀態就很不好，很多事也無心處理，早早地就回來看看。

聶珍正靠在床頭，臉色依舊慘白。

看到唐凝欣慰地笑笑，說了幾句話就露出了疲態。

“媽，明天去王姨的醫院看看吧，我陪你去。”

“不用，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有些事只是暫時想不通而已，等想通了就好了。”

“媽……”唐凝斟酌了一下，想著怎么開口，雖然聶母一向柔順，對于女兒的決定只要不是太過出格，都是絕對支持。當然，這些年在唐家，唐凝也沒有做出過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托舅舅把南邊海灣的別墅清理出來了，請了兩個有資質的護工還有兩個照顧你的阿姨……”

“小凝？”

“媽，”唐凝打斷聶母的話，“我記得小時候外公外婆還在，你最喜歡帶著我到那里度假了，推開門就是廣褒無垠的大海，不知道小山坡上，我那時埋下的玉米粒發芽了沒。”

“小……”聶母的眼睛紅了一圈，唐凝笑了笑，“媽媽替我去看一看，等下周的訂婚宴結束，事情處理完了，我就去找你。”

“小凝，你要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你跟媽媽說說，不要這……”

“媽，有些事，你瞞著我，可我有眼睛，有耳朵，爺爺說過，人最大的弱點是奢求太多貪得無厭，但這也恰是使人追逐強大的動力。”

“我奢求的不多，只想跟媽媽和舅舅一起生活下去，此生平安……”

“所以，媽，”唐凝看著滿臉淚水的聶母，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要活下去，如果你不在了，我一天都不會活。”

“小凝，媽媽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做事又有主見，如果你不喜歡顧家……媽媽一力支持你，只是，你究竟是……“

“難道是跟你……唐家……有關？”

“媽，你信我嗎？”

窗外暴雨淋漓。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唐園門口。

從副駕駛座下來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撐開傘，小心地將從后座下來的人送至門口，交給前來迎門的唐家傭人。

唐伊伊回頭看著雨幕中那扇半開的車窗，里面那人輕笑，手指在紅唇上輕點，看的唐伊伊嬌紅了臉，一跺腳轉身朝里面走去，走了幾步又禁不住停下來小心地往后看，最后才依依不舍地進了唐園。

在唐伊伊的身影消失的一瞬間，顧寒勛眼中的笑意頃刻消失，轉過臉，陰沉而冰冷。

“開車。”

唐伊伊輕飄飄地進了唐園，感覺整個人都踩在棉花上。

腦中的思緒混亂，完全沒有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唐凝，以至與唐凝開口時，把她嚇得連連倒退。

“姐？姐……”

“你回來了。”唐凝瞟了眼客廳的古董鐘擺：十一點五十七分。

“爸爸不放心你，讓我在這里等你回來，之前給你打了電話，你沒接。”

“我……爸爸就瞎操心，我都跟他說了，今天晚上……晚點回來……”

唐伊伊站在樓梯口，急急地想往樓上去，心里止不住的埋怨：爸爸真是的，為什么要讓唐凝在這里等她！現在這種時候，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唐凝！

而且今天下午，那人……跟她……

唐伊伊的眼神左閃右閃，飄忽不定，不知想到了什么，臉頰一陣白一陣紅。

唐凝端坐在沙發上，瞟了一眼唐伊伊，慢慢地翻過書，“是跟沈俊峰一起嗎？你們這兩天鬧別扭，他可是天天在門口堵人，為了見你，都到公司去找我了。”

“沈……”唐伊伊突然臉色煞白，睜大了眼看著唐凝，又迅速轉開，“是，是啊！我們在學校做課題，有點晚了……”

“吃飯了么？吳嬸給你留了最愛的蝦。”

“吃過了！吃過了！在，學校吃的，路上又跟……沈俊峰吃了宵夜……”

“伊伊，”唐凝合上書，出神地看著地毯，嘆了一口氣，抬起頭緩緩地開口，“我們也算是自小一起長大吧……”

“很小的時候，我有怨恨過你，那時候我以為，是你的出現打亂了我全部的生活，可有人說，錯不在你，心生怨恨，只會傷了自己，放不下看不開，生命就被鎖住了。”

唐伊伊腦中閃過一道光，卻快得抓不住，回過神，就聽得唐凝繼續說道：“那人說得對，伊伊，這么多年，你真的很好。”

“姐，姐姐，你……怎么了？”

“你一直是這個家的開心果，每次爸爸媽媽吵架，或者爸爸罰我，都是你在勸爸爸……”

“你對我這個姐姐，一直，很尊敬。”

“伊伊，雖然，這些年你遇到什么煩心事也沒有需要跟我商量，爸爸都可以直接幫你解決”

“但是……”

唐凝站起身，緩緩走近，目光直直地看著唐伊伊，“如果，遇到苦惱的事情，可以跟我商量的。”

唐伊伊的心跳加快，總覺得今晚的唐凝有種說不出的……不對勁……

難，難道？

不，不會的……她不會知道的！

如果知道了，不會就這么……

平靜！

手不自覺理了理衣領，一縷長發垂下，隱約露出了脖子后側面的一小塊肌膚。

雪白的肌膚印的深色的痕跡刺眼奪目。

“姐……我……”唐伊伊剛開口，又想到那人邪魅的眼神，心里就像貓抓了一樣，猶豫的話瞬間被打斷。

“沒，沒有什么事情，我很好。”

“下個星期我就要訂婚了，以后，我們的相處會越來越少，你和沈俊峰從大一到大四，也都四年了，我希望你們能早日修得正果。”

說完，仿若沒看到唐伊伊眼中的震驚慌亂，轉身離開。

“太晚了，你也累了一天，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