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堯死死地握住手里的黑水劍，肌肉不自主顫栗，牙關緊咬，眼里似乎興奮得冒出火來。

聊齋有妖，鬼怪縱橫。

他早已知道，不過這卻是真正意義上所見。

“非人力而不可及，不過什么水平還是得試試看，另外，這從靈魂深處升起的悸動到底是什么？”

余堯極力壓抑心中來自生命本能的反應，使勁地喘著粗氣，死死地看著面前的巨蛇。

仔細到每一片鱗片，甲縫蜿蜒出的詭秘紋路，都看得清清楚楚，風吹過，一聲聲怪異的嘶吼仿若從中出現，繁雜的信息混著稀疏的葉片聲鉆入腦子中，似乎耳邊有無數個人在低吼。

“吃了他，吃了他！吃了！！！”

揉了揉太陽穴，余堯深吸一口氣，盡力控制本能。

“耍把戲的？這就是你說的大蛇？果然還真夠大的啊，哈哈。”

余堯輕笑一聲，朝段紅林調侃道。

把戲？神特么把戲。

老子這是暗器，唐門暗器，還把戲。

段紅林一陣腹誹，不過卻不搭腔，此時自然沒有心情與余堯打些無用的嘴仗，而是四下張望，尋覓著逃生的契機。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做個交易怎樣？用你最厲害的手段，拖住它，后面交給我，你先走？”

余堯也不在意段紅林的態度，隨意道。

段紅林一怔，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其后囁嚅了幾句，又仔細看了余堯幾眼，見其死死地看著巨蛇，不由試探道：

“當真？”

這次余堯沒有好聲好氣，反而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段紅林，

“不然你需要我把你四肢砍斷，然后自己先走，來證明下？”

段紅林臉色一白，沒有接話，只是搖了搖頭。

“你能拖住它多久？或者說，你能妨礙它到什么程度？”

余堯問道。

段紅林兩手環抱，似乎在掂量自己大褂里的東西，隨后道：

“控制半息，減緩速度，不知道，畢竟沒遇見過這種東西。”

段紅林老老實實道。

唐門精毒。

再厲害的暗器少了烈性毒藥，終究少了些許威懾力。

作為唐門這一代的領頭人，段紅林自然身上少不了猛毒。

七步含笑顛，三日斷魂散，春雪奇毒，等等江湖上使人談之色變的毒藥皆有，可對人有效，對妖卻不一定。

至少滅神針上的奇毒鳩斑紫，一星半點便能害百人性命的猛毒，這畜生生生受了一針，還是屁事沒有，只是讓其更加狂躁。

“半息嗎？或許夠了。”

余堯將手里的黑水劍握緊，心底暗道。

只是先試把手，沒事的。

一擊不中，遠遁千里，逃命本事他可不差。

余堯看著還在咀嚼，大口啃食著口中尸體的巨蛇，忽地再問道：

“最后問你句話，王英呢？”

段紅林抿了抿嘴，猶豫了下，最后道：

“馮源沒死，他，也是妖。”

沒有說王英怎么樣，但余堯卻懂了。

生死不知嗎？大概率是死了吧？

“我數到三，動手。”

深吸一口氣，余堯道。

段紅林點了點頭，饒是見過大風大浪，依然免不了心臟嘭嘭嘭，打鼓般狂跳。

別看巨蛇自顧自吃東西，全然忘記了余堯他們存在的樣子，可就像捕食者狩獵般，如若他們稍微有半點動靜，迎來的便是狂風驟雨地打擊。

嗯，就像桃花夫人一樣。

時間一息一息地過去，段紅林汗沁滿手掌心，卻不敢擦拭半點。

空氣中一點雜音沒有，只有令人膽顫心驚的血肉咀嚼聲，以及不時鱗片摩擦地面的聲響，氣氛恍若凝滯般，四人一獸，維持著一股子脆弱的平衡。

“動手！”

忽地一聲爆響，仿如平地驚雷般。

巨蛇燈籠大小的眼睛里幽光直閃，在尋覓聲音來源，卻發現竟然判斷不出是哪個螻蟻發出的聲響。

下一刻，只見段紅林如變戲法般伸手往懷里一淘，兩根赤紅色的金屬棒落在手里，投彈般姿勢，往巨蛇扔去。

噗嗤。

金屬棒速度極快，在飛至最高點時忽地一聲斷成兩截，機括聲響起，斷成兩截的金屬棒速度暴漲，繼續向上飛去。

噗嗤。

再次分別斷成兩截，速度繼續加快。

短短一息時間不到，天空中便出現三十六截金屬棒，連環沖力下，金屬棒呈散花狀出現在十數米天空上，數不盡的赤霧從金屬棒兩端噴出，霧極稠，瞬息便籠罩方圓百米。

看著繼續膨脹的霧海，段紅林大聲道：

“夏侯武，你只有半息時間，赤石霧最多半息后便會凝霧成霜，凝結成的赤霜堪比精鐵，不過其后半息赤霜便會融化，你，好自為之！”

說罷段紅林便沒再耽擱，深深看了眼余堯，袖子中鐵爪探出，身子忽地飛出。

余堯沒有看飛走的段紅林，也沒注意背著破戒和尚，嘿呦，嘿呦溜走的青竹劍客。

此時他注意力全都在巨蛇身上。

霧氣慢慢消散，隱約可以看見巨蛇鱗片上的赤霜。

嘶呼！嘶呼！

瘋狂的嗥叫聲，有些像蛇，又比之更加狂野，魔性。

原本五條尾巴呈蛇陣盤旋在一起的巨蛇忽地整個身子掙扎地想要立起，大地似乎都在震顫，數不盡的黑影不知何時出現，在空中盤旋，就連原本熾熱的太陽都黯淡了數分。

“卑微的螻蟻！螻蟻！吃！吃！吃！”

巨蛇在咆哮。

就是現在！

余堯眼睛一亮，赤元訣全速運轉，內力洪水般從奇經八脈流轉，蔓延至整具軀體。

呼！

半息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余堯身子一躥，忽地化作一道黑影飛出，轉瞬出現在最近的最近的一條尾巴上方。

余堯不敢繼續向前，他的目的很單純，只是試試如今的實力存不存在殺死這等妖物的可能，另外，試探一下心中猜測到底正不正確。

拔劍出鞘，哐當一聲，劍光閃過，仿若一道黑色蛟龍橫空出現，張牙舞爪釋放兇威，又恍若殘月半吊于夜空，皎潔蒼茫。

速度快到只是一個剎那，余堯便收劍回鞘，一塊巴掌大的鱗片落在手中，連帶著一塊常人拳頭大小的暗紫色血肉。

走！

沒敢回頭，余堯抱劍便往叢林深處飛掠而去，疏忽間就化作一個黑點。

嘶吼！

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空氣都被震顫得扭曲，數不清的黑影肆意在空中盤旋，來回穿梭在巨蛇周遭。

“死！死！”

巨蛇吃疼，尋了個方向，身化閃電，竟連地也不鉆，直接五尾盤天，瞬間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