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樓的餐廳里，歐楊百無聊賴的靠在沙發上刷手機，他來總部已經三天了，工作卻仍舊是一團亂麻。他以前偶爾也會出差，特別是過年的時候，大會小會總結會，參觀學習，總要折騰半個月，可是這一次他心里卻沒有底，老梁安排的工作他不知道從何著手，只能先熟悉環境，然后再考慮如何制定計劃。

跟李曉曼視頻，是歐楊每次離家，吃過晚飯之后的固定項目，阿蕓糯糯的叫了聲老爸，讓歐楊心里很暖。丟丟聽見主人的聲音，搖著尾巴在家里四處尋找，但始終沒有找到，然后就生氣的汪汪直叫。李曉曼跟阿蕓都被它逗樂了，阿蕓把手機屏幕放到丟丟面前，說：“老爸，老爸，你把頭搖一搖，讓丟妹看見你。”歐楊就照做了，他一邊喊著丟丟的名字。丟丟果然發現了，有些奇怪主人為什么在小盒子里，它把頭一歪，看了看，又把頭歪向相反的方向，又看了看。

二樓是公司專門為員工提供餐飲和休息服務的內部餐廳，24小時都有人值班，也不收錢。晚飯過后，這里的人便開始三三兩兩，空位很多，歐楊一個人霸占了一座條形沙發。

“咦，歐總，你怎么還在這里？”一個職業裝打扮的女生朝著他打招呼，站在她旁邊還有一個男生，斯斯文文，戴副眼鏡。兩人餐盤里都滿滿的，看來正找位置。

歐楊有些尷尬，走過來的這個女生在榮懋的時候見過，正是梁憲宏的助理，只知道她姓吳，當下卻不能隨梁憲宏叫小吳，只能僵直的站起來，說：“什么歐總，我現在就一閑人，流放到這里。”

女生看出來他的尷尬，笑著說：“我叫吳汐，三點水一個夕陽的夕，叫我小吳就行。”

“我哪敢呀，董事長的貼身保鏢，還想不想在公司混下去了，這位帥哥是？”

吳汐呵呵直笑，“啊，他呀，負責打醬油的，專門到公司趁飯吃。”她好像突然才想起來身邊還有一個人。

歐楊大概猜出來這個人的身份，男生見吳汐沒有介紹他的意思，說：“叫我李鴻明，你好。”

三個人剛坐下，吳汐跟歐楊就開始聊工作，李鴻明插不上話，默默坐在一邊吃東西。等李鴻明已經吃得差不多了，見這兩人依然興致勃勃的聊著，吳汐盤子里的東西幾乎沒有動幾下，就有些不高興，打了聲招呼說有事情先走了。

吳汐不去理他，她畢業才沒有多久，4年本科，3年碩士，好不容易熬出頭了工作卻遲遲難以落實，本來她都已經做好準備留校做個助教，意想不到的竟然應聘上宏達集團董事長助理，如此重要的職位，讓她對工作抱著極大的熱情。

她本來只想隨便打個招呼，順帶了解一下歐楊工作的進展，恰好在這個時候歐楊有一肚皮的苦水沒地方倒，說起來就滔滔不絕，吳汐又一副請教學習的態度，兩個人就像老師跟學生一樣，一個誨人不倦，一個學而不厭。

“倒不是水深水淺的問題，目前吧，電商越來越蠶食零售業，外加上門面費人工費飛漲，公司迫不及待的想從一家傳統的貿易公司，轉型成為一家技術型公司，可是談何容易呀，里邊的困難不是你能想象的。”。

吳汐不解，她雖然學歷高，讀的又是經濟，但業務跟閱歷上遠沒有歐楊有經驗，便求教于歐楊，讓他梳理其中的關節。

歐楊對人向來熱情，不論男女，平時在工作中，即便對剛報道的實習生也極為細心，樂此不疲。

歐楊說：“傳統企業想轉型為技術企業困難重重，其核心主要在于自身環境，價值，利益的限制。”

“技術企業最大的特征就是技術密集，一是技術研發的積累，二是技術研發的持續投入。”

“在技術積累方面，從技術人員到技術本身，傳統行業都為零，傳統企業最好的辦法是出資與技術企業合作，但是但是…”

歐楊加重了語氣：“缺乏專業的技術團隊，企業非常容易被忽悠。要知道很多科技公司都是打著熱門技術名稱的噱頭，所謂技術也是一些開源過時的技術，比如自從大數據火了之后，阿貓阿狗都叫大數據公司，稍微有一點實力的公司能夠搗鼓一些前沿的技術，而更多的公司只是打著科技的頭銜做銷售業務，在這樣一種依靠炒作而建立起來的科技泡沫環境，傳統企業的領導層往往沒有專業的鑒別能力。”

“其次，在技術投入方面，也大大超出企業預期。比如，華為在積累了這么多年的情況下，每年在研發上的投入仍高達1000億，占總銷售額的15%，你注意，并不是利潤的15%，而是銷售額的15%，如此大的研發投入，以傳統企業的思維習慣，他們會覺得，拿這筆錢來做廣告，或者養一大批銷售，都比搞研發靠譜。”

“再次，傳統行業有一種思維，離開了誰地球都照樣轉，誰都可以被取代。這種思維在科技行業幾乎不適用，因為團隊技術核心往往就那么幾個人，甚至一個人，離開了核心，整個項目都可能夭折。而傳統行業管理模式，與技術團隊的價值有十分明顯的矛盾，他們以管理者自居，很難用對待科學家的尊敬來對待自己的員工，隨著時間推移，這樣的矛盾會愈演愈烈。”

聽完歐楊的分析，吳汐一臉驚呆了的表情，眼睛睜得大大的，說：“歐總，你完全可以到北大里面去當個教授了，你是學經濟的嗎？難怪梁總鐵了心要把你弄到BJ來，你果然是個人才。”上一次她在榮懋市的辦公室里見過歐楊，只覺得他是認真準備過的，這一次卻實實在在的臨場發揮，讓這個勤奮好學的姑娘一下子就佩服得五體投地。

“什么人才呀，廢材一個，我學的是土木工程，以前還能用cad畫個圖什么的，畢業這么多年，現在通通都還給老師了。”歐楊想起畢業那會，公司正大刀闊斧的進軍房地產，他應聘的職位是土木工程師，本以為能盡施平生所學，哪里想到一晃許多年過去了，他至多設計過幾家商場的裝修。歐楊接著說：“你見過北大的教授嗎，我如何能和他們相比？”

吳汐淺淺的一笑，說：“以前見過，現在見得少了。”

歐楊說：“你真的別叫我歐總了，我就一個抽調到這里的臨時工，眼下的工作非常棘手，遠遠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圍，董事長對我期望過高，我離下崗已經不遠了。”

吳汐被逗得哈哈大笑：“好吧，我想叫你師父，又怕把你叫老了，那我還是喊你歐哥，怎么樣？”

歐楊同意。

吳汐問歐楊，已經下班了，為什么不出去逛逛。歐楊說，沒什么好逛的，城市里的景色都大同小異，不是高樓大廈就是公路汽車。

吳汐說：“才不一樣，這里是BJ中關村，向北走不遠就是頤和園，圓明園，都是以前皇帝才能玩的地方，再往北走就是百度，騰訊，新浪的總部大廈，往東邊走就是大學城，好玩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等等，你們北方人說話，東南西北的，把我繞糊涂了。”

吳汐一怔，“那你們怎么說？”

“前后左右啊。”

“前后左右怎么能辨別方向，你這樣站，前面是這個方向，你轉一個彎，前面就變了。”吳汐一邊說，一邊手腳比劃著。

歐楊笑著說：“我們說前后左右的時候一般會找一個參照物，比如一座山，一條河，或者一個地標建筑。”

吳汐定神，抬頭想了一想，說：“太不科學了，我剛剛說到哪了，你把我打斷了。”

“好玩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對，你都去玩過嗎？”

歐楊說：“一處都沒去過。”

吳汐張著嘴，一副吃驚的表情：“什么，你簡直就是一個異類，這些地方我從小玩到大，超熟悉的，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明天正好是周末，我親自帶你去逛一圈。”

歐楊說：“不大好吧，就咱們兩個？”

吳汐說：“你一個大男人矯情什么，我大姑娘都不怕，咱們BJ人最熱情了，你遠道而來，是客人，就讓我略盡地主之誼。”

歐楊生活在南方，接觸的人雖然多，但女生性格都比較含蓄，如此大方熱情的女孩還是很少見的，雖然他想的是怎么在周末好好睡上一整天，但現在這樣的情形，顯然已經沒辦法拒絕了。

兩個人互加了微信，相約明天早上八點公司樓下匯合。

“能不能晚一點，讓我多睡一個小時。”

“不行，還好路線計劃都是現成的，不然今天晚上我還得熬夜做一份。”

“路線計劃？”

“是啊，上個月有一隊菲律賓的客戶來，就是我負責帶他們玩的，那一次我們是早上九點出發的，一直逛到晚上十點，才把整個計劃完成，所以明天一定要早點。”吳汐得意的說。

“什么！！！晚上十點！！！”歐楊看看自己的腿，“那些菲律賓客戶還在跟公司合作嗎？”

吳汐愣了一下，兩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