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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情色之地澳門街

1887年葡澳政府頒布《新訂澳門娼寮章程》,澳門色情業隨之合法化,當時人們稱情色地為“娼寮”或“娼寨”。該《章程》劃定福隆新街等23處為合法“娼寮”,并規定每一娼寮置妓不得超過9名,水面上的“花船”等同娼寮。20世紀30年代,澳門色情業達到全盛時期,據近代學者香山人何大章等人于1938-1940年間的調查,澳門的娼寮共有120余間,從業女性達1500人。史默:《澳門色情業話今昔》,《九鼎月刊》總第35期,2010年10月5日出版。當時人們稱從業女性為“風月娘”、“大寨姑娘”等;尚未出道者稱為“琵琶仔”;初出道而當紅者稱為“尖先生”;有較長從業經歷者稱為“姑娘”,貶稱則有“老舉”或“牛百腩”等。金豐居士:《東莞少爺迷戀尖先生》,《新報》2012年10月25日。色情與賭博歷來密不可分,甚至可以視為賭博業繁榮的助推器。

1.琵琶半掩的情色地

1980年代初,澳門較大型的夜場女性多來自香港,由“姑爺仔”控制,以后又經歷東南亞諸國女性主導的階段。賭權開放后,則成為內地女性主導的淘金場所。這類大型夜場處于法律的邊緣地帶,包括桑拿業、夜總會、按摩場所和艷舞廳等。

桑拿

澳門色情桑拿興盛于1990年代。大約于1990-1995年期間,大批泰國女性進入高檔桑拿,據說這些女性大都來自曼谷一個著名的酒吧區。此一時期,部分桑拿場所也開始引入越南女性。大約也是在這一時期,位于新口岸某賭場酒店5樓的××桑拿最先從單一國別的女性過渡到引進各國女性,包括大量內地女性,其他桑拿場所隨之跟上,并延續到現在。至今澳門部分規模較小、環境稍差的桑拿場所則仍以越南女性為主,部分來自泰國、緬甸等。

澳門現有掛牌的合法桑拿店約15家左右,加上所謂水療、按摩中心等,估計有逾百家之多。澳門掛牌桑拿有些是集團連鎖式經營。合法名義經營的桑拿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純桑拿休息的,也包括稱為“水療”、“芬蘭浴”等的,不少賭客以此作為夜宿場所。這類場所休息條件要好一些,入住不用證件,有24小時者,也有12小時為限者,超時酌收少量錢。還有一類是既可以借宿又有特殊服務的。客人選擇服務后,一般可以在這里逗留24小時,但也有超過12小時即另計費者,期間飲食免費。客人的睡眠區呈格子狀,上下兩排,有賭客形象地稱為“鴿子籠”、“停尸房”、“太空艙”等,不少賭客會選擇以這種形式在澳門過夜。

每家桑拿場所的入門處都有紙質或電子的消費單,上面列出的服務名稱花樣繁多,并標明不同的價格。就筆者見到過的而言,最高的為所謂“蜜月式”,達3888元,如新口岸某小型賭場的××桑拿。如果是所謂“凈桑”,則因各家環境的不同收費400-600元不等,這也是最低消費,若需掏耳、沐足等,則另外計費。

像桑拿這樣的情色地,入口處都有一兩位咨客,他們絕大部分都是年輕的外籍外勞,基本為男性,也偶爾可以看到女性。這類咨客的服務對象主要是出租車司機以及隨車而來的客人。每天下午的五六點以及晚上十點以后是比較忙碌的時間,周五、周六尤其如此。

新口岸區內一家酒店入口處的一位來自越南的F姓咨客,是筆者的受訪人之一,2012年7月和2013年8月期間,筆者在他值班期間與他有多次聊天。

已近40歲的F先生所服務的××桑拿是一家在中國港臺地區及其他鄰近國家都很有名的情色之地,在日語、韓語的相關網頁上也有它的大名。該桑拿場所與所在的酒店只有租賃關系。F先生說,我們老板生意做得很大,共有11家這類場所,有名的利×酒店桑拿也是他經營的。有賭客評價說,和利×、華×酒店桑拿比起來,××桑拿就像是賭場的中場,而前兩家則是賭場貴賓廳。該酒店內不僅有桑拿和充滿情色味的艷舞,2011年又新開了一家名為“龍吧”的夜總會。

筆者所見,每天晚上的十點至凌晨一兩點,有大批出租車在酒店門口停泊,等待客人回到原住處,或者是將下班的女性們送回住處,也不斷有出租車拉客人來到這里,所以顯得路面很擁擠。

受訪人F先生在酒店門口外走廊上有一個小小的獨立工作臺,他的工作就是記錄拉客人來的出租車司機,也向散客提供簡單的咨詢。在利×酒店的門前,也有一個這樣的接待臺,2012年7月18日晚上筆者路過時,這里當班的,有一位是來自緬甸的外勞,他說自己來澳門3年了,一直都在這里做,每月薪水5500元;還有一位越南外勞,25歲左右,父母是中國人,他來澳門剛一年。

在F先生的工作臺上有一臺電腦,上面顯示有四個攝像視頻畫面,三個是出租車停車的路面情況,還有一個畫面顯示的是酒店內桑拿前臺柜臺的情景,F先生說,當司機將客人拉來時,會通過對講機將上去的客人報告給前臺,這時司機也會來到電腦前盯著那個畫面,向咨客指認所拉來的客人,當上去的客人與前臺談妥并確認客人走進桑拿室后,F先生則會用對講機與前臺聯系,在一張單子上記下出租車車牌號、司機電話、客人到的時間、成交了幾位客人等,然后讓司機簽名,一式二份,各執一份,以此為憑結算。

2013年前后行內的規則是,出租車司機每成功拉來一個客人,可以得到80元的回扣,至于出租車司機還會不會再向客人要小費,和他們沒關系。不過如果是熟客并持有會員證,則出租車司機只能拿到50元。回扣并不是當場發放,在一段時間內,或者是在桑拿接待前臺一次性結算,或者是公司將現金交給咨客直接支付給司機。另外,客人的會員卡只可以享受普通按摩、沐足等的八折服務,桑拿小費則不予打折。

不僅出租車司機可以從中牟利,一些賭廳的專車司機(公關)也參與其中,盡管賭客可能是由沓碼仔帶過來的,但這份收入歸了司機。

關于該酒店內的桑拿場,F先生說(2012年7月12日):

 

這間桑拿是24小時營業,一般從上午8點到下午2點鐘以前,此一時段場內只有正規的按摩。特別服務的小姐分為三班,分別在每天下午的2、4、6點上班,又分別在第二天凌晨的2、4、6點下班,每班12個小時,其中包括上下班的化妝、換衣服時間。

 

他還介紹說,這里每天24小時內,晚上11點到次日凌晨2點客人比較多,而每天下午的五六點也是客人最多的時間,每當節假日或每逢周六人流又最旺。2012年的7月14日是星期六,F先生說當天共接待了800多位客人,他還說(2012年7月15日):

 

這里共有200多位女性,有南非、東歐、俄羅斯、韓國、蒙古以及東南亞各國的,當然,最多的還是大陸的。價格在468至2208元之間。以前還有日本女性,價格為3600元,因客人太少,今年上半年已經離開了。如果特殊服務,價格最低的為1948元,一般為2000元左右。現在場內韓國及模特級的價格最高,即2208元。離這里不遠的××打令的價格有時間上的差別,下午3點至下半夜的2點,價格為1580元,其他時間為1380元。

 

來自緬甸的T先生是F先生的同事,他則說(2013年8月13日):

 

這里共有150多個女孩子,除了來自大陸的外,還有7個國家的,來自緬甸的有40來個,不過大多是做沐足和一般按摩服務的。

 

筆者的另一個重要受訪人,是來自東南亞某國的Y先生,他現在受聘為澳門某娛樂集團的營運總監,管理集團旗下所屬的兩家桑拿。2012年1月6日下午,筆者在新口岸的玫瑰園咖啡廳和他有較長時間的交談。

該娛樂集團的實際掌門人是40歲出頭的×先生,澳門本地人,喜愛體育運動,包括籃球、太極拳等。×先生現在不再直接打理公司的具體事務,所以有時間去打球,鍛煉身體。不過他的外形打扮仍較為出格,特別是發型,是典型的足球迷式造型。

該娛樂集團在澳門主要有兩家分公司,一個在××大廈地庫內,已開業7年,還有一間在華×酒店內,開業4年。該公司在香港和珠海還各有一家水療場所,珠海的那家名為東方皇朝水療,在珠海某五星級酒店內,2011年9月開業,屬純粹休閑保健場所。該公司和澳門幾家大型博企有固定的業務關系,例如銀河、永利等,提供一定的優惠以吸引博彩公司推薦的客人。

40余歲的受訪人Y先生,祖籍福建某地,他的中、英文都很好,具有經營水療、夜總會和桑拿業的長期經驗,4年前受聘來到澳門。他的頭發染成金黃色,左耳朵上打著一個比較大的銀白色耳釘,很引人注目。Y先生在國內最開始學的是服裝設計專業,理想是做一名服裝設計師,但是因為一杯酒改變了他的職業生涯。他說,一次在酒吧間,朋友給要上一杯威士忌,但是那杯威士忌很好喝,問為什么,原來是里面調入了雪碧,過去喝過的威士忌都是加冰的,不好喝,于是有了好奇心。他19歲開始在酒吧等夜場做服務員,然后進入桑拿業,除了保健部,在業內相關的部門都待過。他說,因為只有在所有的部門都待過,才會懂得整個公司的運作,例如整理一間客房,一般要求3分鐘之內整理好,沒有干過,就不懂得體諒和管理下面的員工。

關于澳門桑拿業內部的基本架構,Y先生說(2012年1月6日):

 

通常澳門桑拿業的內部管理結構分為營業部、服務部、保健部。營業部負責公司業務的推廣、客人的前臺接待、金額結算等,是公司的核心部門;保健部則是公司的業務部門,這兩個部門部長的工資也最高,每月4萬-5萬元。服務部負責管理客房服務員、侍應生、保安等,部長每月的工資3萬元左右,這是我們公司的情況。

 

關于公司和外界的關系,Y先生說:

 

做這一行的公司要向政府繳稅,是營業額的5%,只有客人多公司才會賺錢。像我們公司,要求管理層的人絕對不能去這類場所,要去可以到外地去,我自己就從來不去澳門的這類行業,這是形象問題。我們也有去過內地的這類地方,主要是去交流行業經驗,比如說東莞,以前是東莞學澳門,現在更多的是兩地相互交流。

 

Y先生說,集團所屬的兩家桑拿的規模在同行業中屬于中等,規模大一些的一家有從業女性50人左右。他對澳門的桑拿業及消費價格有一個大致的描述與評價:

 

澳門的桑拿,一般評價是利×酒店的最好,但是價格貴,每次1800元澳門幣,客人并不算多;其次是新口岸那家酒店的桑拿,歷史久,口碑好,價格為1700元;再次就是我們公司的水療館了,價格1600元,實際上應該是1488元,但是加上了100多元的服務費。以上說的是中價,至于什么明星式服務、外國人服務,價格要更高。澳門的桑拿業就是這三家在比,三家排名是我們通過和一些客人的聊天獲知的。

 

2012年9月筆者所見,利×酒店的芬蘭浴,有特殊服務的項目最高至2660元,也就是所謂的明星式服務。在來自各個國家的從業者中,只有少數桑拿場才有的來自南非、塞內加爾等國家的“黑妹”價格最高。

與其他行業一樣,澳門的這類情色場所也有所謂的“中間人”。對于中間人帶來的從業女性,經營者要做程序審查,形式主要是面談,也稱為“面試”,能否在面試中把好入場關,對于一個正常掛牌營業的公司至關重要,Y先生說:

 

女孩子由中間人介紹進來,公司相關部門要組織面試,除了外形外,主要是審查是否本人自愿來這里工作。面試問的問題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問過去做過沒有;二是問是否自愿,通過什么途徑來的,誰介紹的;三是問個人的一些身份資料,例如哪里人、年齡、學歷,并觀察她們的應答能力。還要檢查她們的相關證件,例如通行證或簽證等,來路不明的公司不敢要。女孩子進來以后,公司也會做一些培訓,是一些基本的服務,女孩子過去都有從業經歷,適應并不難,主要是要求對客人的態度要好。

 

從業女性的意愿問題是面試的主要方面,因為這涉及可能發生的法律問題,盡管事實上已經存在。Y先生說:

 

是不是本人自愿,是我們最看重的。這類行業在澳門也是違法的,但是只要沒人報警,警方一般不會過問。但是如果有人報警,或是出了什么意外事故,對不起,一定會追究。所以行內一點都不敢大意。我們公司從來沒有在這方面出過事。

 

Y先生對旗下桑拿業的從業者收入有很仔細的敘述,他說:

 

怎么來衡量女孩子的收入?大概是這樣的,公司每天24小時營業,過去每天每個人上班10-12個小時,現在一般都是10個小時。女孩子基本上每月可以做20天,平均一天大約接待5次客人,扣除給中間人和公司的繳費,自己可以得到5000元,每月大約收入在10萬元左右。當然,越是外形好、個子高的女孩子收入越高。這些女孩子如果不去賭場或不染上其他不好的習慣,去掉生活開支,每年還是可以存下百來萬。

 

至于這些從業女性的基本狀況,Y先生說:

 

這些女孩子年齡是在20-26歲之間,但一個女孩子在澳門同一家公司做的周期一般只有2年,長了就沒客人點她們了。這樣,年齡小的比如20出頭的女孩子可以跳一下到其他公司,但是更多的是回去待上一兩年后再過來,還可以做兩年。至于她們在澳門逗留期間的證件問題,一般是由中間人負責解決,一本自由行通行證,再加上一本外國護照,基本上每個月都可以待在澳門。

 

她們利用護照而達到長時間逗留澳門的方式與其他類人相同,都是以飛第三國來實現目的,如Y先生所說:

 

護照的用法是,每隔14天必須飛一次第三國,現在一般是飛泰國,因為泰國近,機票便宜,簽證費也相對便宜。買上大陸去泰國的來回程機票,不出機場,在候機室待一下,在簽證處蓋一個章,晚上就可以飛回來。聽說過去也有在大陸交上幾百塊錢,不用飛第三國,在護照上蓋假簽證章的,后來被發現,沒人敢再這么做了。

 

Y先生還說:

 

現在澳門桑拿業的女孩子,除了主要是大陸來的外,還有部分來自越南、泰國、印度尼西亞、菲律賓等東南亞國家,少數來自韓國或日本。

 

關于公司與從業者的關系,Y先生說,公司負責這些從業者在場內的工作和生活,但是下班以后她們是自由的,但出于關心,會盡到一些提醒的義務:

 

不僅剛進公司時我們告誡她們不要賭,平時也會經常跟那些女孩子說,不要去賭場,不要去沾惹毒品。但是腿長在她們身上,下班離開公司就不歸我們管。至于有多少下班后去賭場的,我們就不知道了。在這里上班的女孩子進賭場,輸贏對公司都不好,贏了興高采烈沒心思做事情,輸了更是影響工作。

 

Y先生還說:

 

在桑拿業做事的女孩子,如果沒有不好習慣的話,干個三兩年,存下的錢回去起棟樓、開個小店還是沒問題。我曾經在QQ里收到回家鄉后的女孩子發過來的一些照片,看見她買的新屋、開的小店,真心為她們高興,她們受了幾年的罪,也算是值得。

 

Y先生對澳門桑拿的消費者群體也有很好的觀察,他說:

 

客源主要是從賭場走出來的賭客,如果澳門沒有賭場,我們也就生存不下去了。來這里玩的客人有兩種,一種是贏了錢的,花錢毫不在乎,追求的是享受,大陸這種人最多,但不固定。還有一種是相對固定的客人,主要來自香港。不賭而純粹來玩的人也有,但這種人少,10個客人里面大約只有1個。

 

香港來的消費者大部分也是賭客,比起內地人,他們會享有更多的優惠,Y先生說:

 

澳門每間桑拿都在香港往澳門的碼頭設有固定的聯系點,或者是和旅行社合作,一般是以套票的形式優惠給客人。比如每張套票若干元,包括來回程的船票,還包臨時住宿和吃飯。這樣那些香港客人買上套票,即使錢輸光了,還有地方玩和吃住,還有回家的船票。

 

Y先生還比較了現在的消費者和以往消費者的不同:

 

我在桑拿業多年了,過去也經常來澳門。2000年以前的客人和現在的客人有很大不同,以前的客人大多文質彬彬,有文化,有涵養,出手也大方。2000年以后的客人粗魯、挑剔,出手小氣。大概現在大家掙錢都不容易。

夜總會

夜總會這種尋歡方式,起源于日本,1980年代在香港興起,澳門夜總會的興盛期則是1990年代。由于近些年租金飆升、桑拿業的沖擊、內地收緊消費及來自珠海的同業競爭、年輕一代尋歡習慣的改變等,導致澳門夜總會盛況不再,各名牌夜總會相繼結業,現在只剩下幾家財力雄厚的著名夜總會得以維持。方東青:《澳門夜總會式微》,《爽報》2012年11月20日。

星際酒店的××夜總會實行會員制,走的是高檔路線,傳聞入會費2012年是60萬元人民幣,一般認為這里的“大客”多,并且只有女服務員可以進房間服務客人。2013年1月筆者曾來到這間夜總會,一位正在做卡拉OK清潔的男性服務員說,這里沒有其他休閑娛樂。

××會所也稱為××公館,在××酒店的5樓,傳與其他兩間酒店內的夜總會屬同一人經營。××會所開業于2011年年初,一位在這里做過服務生的網友說(2011年7月21日):

 

會所小姐有400多人,其中還有全澳門獨有的超級模特,不過價錢貴。媽咪帶的小姐中,素質最好的是28組。里面還有VIP區,共8間包房,最低消費18000起。普通消費者,個人時間短的在2000元左右。這里也是名人或明星的派對場所,有時會包下整個VIP區。隨客人外出并提供性服務的,稱為“高鐘妹”。

 

一位在澳門夜總會有過多年做服務生經歷的男性網友,2011年和2012年先后在內地的兩家著名公共網站上寫下了他的所見所聞,對澳門夜總會的經營者、經營狀況、從業者群體乃至消費者群體等方面都有很詳細的描述。http://tieba.baidu.com/p/1444171130?pn=1

他將來澳門夜總會消費的客人分為三類:第一類是來澳門賭錢的客人,贏了錢來尋開心的,以內地人為主,是夜總會的主要收入來源。第二類是香港人,多數是一些高收入者,如金融界人、醫生、律師及娛樂圈的人,他們大多是買套票來消費。第三類是一些澳門本地人。客人來這里消費的理由也分為三種:第一種純粹為了個人的欲望;第二種請客談生意的;第三種是賭客。第三種比較特別,他們不是為了欲望,而是為了贏錢,小姐在他們看來是去除霉運的工具。

按摩場所

走在澳門的非主要街道,不時可以看見兩旁有不同名稱的按摩店,有些是夫妻經營,有些則規模比較大,從業員多為東南亞各國的女子,也有部分來自內地,年齡大多在25歲以上。

香港有《按摩院條例》規管這類場所,規定任何人無牌經營按摩院可被罰款5萬元及監禁6個月。若按摩院只提供臉部、頭頂、肩頸、手部或腳部(膝蓋以下)按摩,或沒有由按摩員為異性顧客提供全身按摩服務,則可豁免申請牌照。澳門情況不詳,如果比照香港的相關規定,可以解釋為什么澳門大街小巷有那么多的按摩場所。

見之于媒體報道的,也時常有遭警方查獲的非法按摩場所。這類活動多以每小時為單位收費,150元至280元不等。一般背后沒有操控者,以自雇形式提供服務,部分項目含有色情服務。《澳門日報》2012年1月31日、2012年2月1日、2013年12月14日。而規模稍大的按摩場所,筆者所見到的一般都提供性服務項目,如新口岸某大型按摩中心,有所謂蜜月式服務等等,這類項目的價格在500-1500元之間。相關敘述另見本章第五節。

艷舞

澳門主要有三大艷舞場所,即回力艷麗舞臺、金×酒店歡樂舞臺、新葡京日本Rockz。比較平民化或者說更為人們所知的,還是回力賭場樓上及金×酒店內的艷舞。艷舞分為舞臺表演和桌面表演,后者也就是“桌上舞”,1970年代誕生于北美,后迅速傳遍世界。1994年回力最先推出“桌上舞”,早期的舞女們來自加拿大,以后有來自克羅地亞等的舞女舞男。

在澳門的艷舞場,舞臺表演和桌面表演兩種票可以分開購買,如金×歡樂舞臺,舞臺表演票價400元,桌面表演票價300元,如果持后一種票,看完之后又想看前者,則需另付150元。組團看艷舞的旅行社能得到回扣,本地出租車司機拉散客到艷舞場,也會有回扣。

澳門艷舞的觀看者主要來自內地,過澳門看艷舞,是某些旅行社招攬游客的口號之一。金×酒店門前的艷舞場接待臺,有兩個50余歲的澳門本地人在那里做咨客,其中一人出生于福建,1980年移民澳門,他說(2013年2月1日):

 

艷舞每場演出的時間為45分鐘,票價為400元。近期時間有了調整,開始時間改成下午6點半,是為了更好地照顧大陸游客的行程,以便他們看完第一場艷舞后,早一點過關回大陸。

 

回力賭場二樓的艷舞表演則為420元,但因2012年下半年開始的回力賭場改建而關閉,據金×酒店艷舞場的另一位咨客說(2013年8月18日):

 

回力賭場原來跳艷舞的那一批人,分別分流到了東望洋酒店和漁人碼頭的一家酒店內,都是新開的。過去回力艷舞的規模和生意就不如金×酒店,金×酒店和國內幾十家旅行社有簽約,回力那邊不過是幾家,和這里沒得比。

2.“私竇”

這里所說的“私竇”,用的是港澳俗語,也就是地下的性交易場所。相對于琵琶半掩的桑拿、夜總會等而言,“私竇”是澳門大眾黃業市場繁榮的集中體現。2008年以前,這些“私竇”多租住于舊住宅區一帶,如高士德、黑沙環、司打口、沙梨頭這些地方,可以提供服務場所。還有的在小型賓館之中,例如過去廣為人們所知的富×酒店、富×賓館等。現在的“私竇”,基本上只是從業者日常生活的地方,而服務場所則需由客人提供,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私竇”一詞的本來意義已經失去,或者說是賦予了該詞新的意義。現在生活于“私竇”中者,有從業女性,也有她們身后的操控人。不論是現在,還是以前,“私竇”都有操控團伙負責運作。“私竇”的操控者觸犯的是澳門法律中的兩項重罪,即販賣人口罪、操縱賣淫罪。

賭場內外的游弋者們

2010年年底開始,澳門警方采取的幾次大規模掃蕩活動的成效是,迄今賭場內及賭場周邊已沒有明顯可見的游弋式或站街式性從業者。此前最為有名的是路氹新城金光大道,以至于有賭客稱之為“去不去大道”,一位香港賭客于2010年7月13日的描述是:

 

從威尼斯人賭場東翼出門,過了那座天橋,其間穿過兩組交通燈,來到“您是幸運兒”廣告牌前,這段路程就是“去不去大道”,也稱為“飛機大道”。

 

2010年12月8日傍晚開始至次日清晨,澳門警方采取大規模行動,對威尼斯人賭場及酒店內和金光大道周圍的性從業者及其背后的操控者實行突擊性掃蕩,司警局10日公布初步調查結果,確認24名組織者隸屬于操控集團。查獲的110名女性中,最小的只有15歲,最大的30歲,來自內地不同省份,當中不乏非法入境、逾期居留、行使偽證者,并透露,這些女性每人須繳付每日1000元保護費,才可在賭場內活動。《澳門日報》2010年12月10日。人們認為,威尼斯人賭場及其周邊大規模的性服務活動,和賭場方實行的開放式管理有關。后來的消息似乎證明了這一點,金沙中國前行政總裁于2010年遭解雇后發起的一連串指控及訴訟中,聲稱集團主席容許澳門金沙出現賣淫及地下錢莊行為,不過金沙中國官方隨后否認。http://orientaldaily.on.cc/cnt/china_world/20120701/00180_014.html

有賭客對當時威尼斯人賭場內的性從業者們做了描述(2010年12月10日):

 

這些人竟然可以入賭場,應該是威尼斯人方面只眼開只眼閉,她們的素質亦明顯較其他場高,生意做得太過張揚,自然會成為掃蕩對象。傳說當中有舊葡京出來的轉戰威尼斯。她們賊精,會根據你住的樓層,判斷你是大廳客(十幾層)還是御匾會(三十幾層),然后進行討價還價或者是降價。進入你住的酒店房后,會先打開衣柜,看你是否是久住客人。事后會托詞沒有零錢,最終會收到800-900元。2007年開業時已叫價800,不過和舊葡京的比起來,仍然是舊葡京沙圈的素質略高。

 

晚間在賭場游弋的女性,并不完全是職業性從業者,有時她們還會在賭場做“洗碼”一類的事情,一位受訪人在2009年那段時間內就認識有這樣的女性。

不過盡管有屢次打擊,但在大型外資賭場內的游弋者從來沒有完全消失過,只是需要仔細觀察而已。進入2013年后,以筆者所見,各大型賭場內出沒的從業者有增無減,如威尼斯人賭場的星巴克咖啡店內,到下半夜會有不少從業者坐在那里。這些年輕女性不大直接對客人開口說話,而是給一個眼神,或者是一只眼對你眨一眨。部分賭場內的女子則多在老虎機叢中穿梭,顯得更為隱蔽一些,也方便和客人坐下來短暫交談。到了夜間,金沙城中心與新濠天地的路口處,仍然有不少游弋女。一位賭客說(2012年7月6日):

 

她們都隨身帶有寫在紙條上的聯系卡片,但電話隔段時間就無法撥通。在賭場內被保安抓到后有兩種處罰可能,輕的在保安室罰站4到8小時,俗稱“吹空調”,重的送警拍照。

 

澳門賭場內外,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會有一些外國性工作者。一位老資格香港賭客回憶2010年左右的情景時說(2012年5月17日):

 

那時澳門議事亭廣場噴水池附近,當入夜后會有不同國籍的人出現,不過基本上西歐貨已難得見到,只有東歐及俄羅斯妹。還記得1993、1994年時,新世紀酒店大堂內坐滿了俄羅斯女,這種情形2010年后已難再見到。

 

即使進入2013年,細心的話還是能發現外國游弋女,例如在新濠天地賭場及開業還不久的金沙城中心的凱運賭場內,價格2000左右。一位香港賭客說(2013年5月3日):

 

過去舊葡京門口那班俄妹,開價都是1000,還價800都得,現在足足貴了一倍。我估計再過10年,3K(千)才能交易。

 

這位賭客的估計顯然不準確,公開的案件顯示,有些操控者手中偶爾會有極少數來自俄羅斯、吉爾吉斯斯坦的女子,2012、2013年她們每次的交易額已高達2000-5000元,但她們自己只能拿到700元左右。《澳門日報》2012年8月3日、2013年2月8日。

在固定的情色場所,外國性從業者也有減少趨勢。如桑拿場,除了有來自東南亞一些國家的從業者外,場內的白人從業者已越來越少見。其原因如受訪人Y先生所說(2012年1月6日):

 

澳門前幾年俄羅斯或東歐的女性工作者比較多,但是現在很難見到了,一個原因是本國生活富裕了,年輕女孩子不再出來。還有一個原因是,大型賭場開的多了,需要外國女孩子去賭場或其他娛樂場所做舞蹈表演,每月至少也有2萬元,自由又輕松。

 

不論是游弋在賭場內外的從業者,還是應召上門服務的從業者,她們基本上都是來自于集團操控下的“私竇”。

操控者與受控者

據2012-2013年媒體上公開報道的案例看,私竇的操控者基本上全是內地人,來源地遍及內地各省份,除較多東北三省的外,常見的還有湖南、湖北、廣東等地,少數來自上海、江西、四川及重慶等省市。團伙頭目以男性為多,但女性也占有不低的比例。在年齡上,30-50歲之間者居多,最年輕的20歲左右。操控者還有部分澳門本地人,已揭發的案件顯示,其身份有保安部隊人員、賭場上班人員及一般市民,他們多與內地團伙合作,本身負責租住民居,或者安排女性在所經營的情色場所上班,內地操控者則負責“揀蟀”(物色女性)。參見《澳門日報》2008年12月14日、 2012年7月28日、2013年6月26日、2013年3月9日等。

澳門有多少這樣來自內地的操控團伙,誰也說不清,由于存在法律懲罰的風險與內部金錢再分配的風險,現在看不出來多少大集團式運作的跡象。從已知的資料看,除了下文舉出的那幫以遼寧人為主體的團伙一度高達數十人外,其他同一組合的操控者一般以10人之內居多,3-5人的組合較為常見,有的夫妻、情人二人就可以開一個“竇口”,甚至還有一個人運作者。有的則是一身而二任,既是操控者,又是從業者。人數稍多的團伙內部會有分工,有派發色情單張者,有駕車運送者等。參見《澳門日報》2012年6月12日、2012年10月31日、2013年5月26日、2013年9月28日、2013年10月9日等的報道。

在操控者與受控者之間,往往還存在中間人,暴露出來的如澳門的部分出租車司機,他們在中間起到的作用,有時是介紹人,多數時間是交易過程中的運載者,每成功一次,可獲得50-200元左右報酬,有時每天收入可高達2000元左右,這些出租車司機往往會拒載普通客人。《澳門日報》2012年2月24日、2012年8月3日。

根據已公布的資料看,身處內地的操控者行為隱秘,他(她)們大多通過移動電話與身在澳門的合作者聯系,通過客人的來電信息,在內地再打電話給合作者或女性從業者本人安排相關事宜,他們與身在澳門的合作者有定期的“分傭”日,如20天一結算,結算也往往通過兩地銀行支付系統進行,本人并不一定露面,與受控者的結算大概也按此模式行使。所以警方在偵破此類案件時,往往僅能查獲相關的原始記錄資料,《澳門日報》2012年6月12日。但卻難以追返涉案錢款。

2012年7月15日晚11點,經中間人介紹,筆者在澳門以電話訪談的形式,與一位身處珠海的操控者有過一次交談。這位來自福建泉州的陳女士,既是一個中介角色,也是一個操控者,她敘述了這類群體為了逃避職業風險而采取的一些運作方式:

 

我們這群人常常是身在珠海,但使用的是澳門本地的電話,這樣即使警察想通過卡片(色情單張)上的電話來抓人,也找不到我們。有客人通過電話想找人的話,我們會再聯系在澳門的中間人,選擇上門服務的女孩子。在聯系的過程中,我們會讓客人告訴所住的酒店房間,或者是征得客人同意后,再由女孩子與客人直接電話聯系。有些客人比較挑剔,想上門自己挑選,這在我們這里是不可能的,我們不是夜總會、桑拿。

 

她還提到了她所了解的性從業者的組成和來源:

 

我們中間有人掌握的一些女孩子是來自于夜總會、桑拿這些場所的,還有一些來自于普通按摩場所。她們的姿色一般,年齡在二十四五歲或以上,生意不大好,有機會時愿意降價求財。她們出來做,比起在固定場所做雖然價格便宜一些,但是除了要給我們的部分外,都歸她自己。至于和管理方的關系,只要我們做得不是太過分,他們一般不會干涉。還有一些師奶級的賭徒,有機會也會做,她們年齡更大一些。

 

該女士在珠海也會做一些物色女性的事情,有時也應熟悉賭客的要求,提供特別的安排,她說:

 

大部分賭客賭輸了錢,會找一個女孩子沖一下。在珠海,還有中間人專門為大賭客尋找處女,前一段時間我一位朋友為一個上海客人找了一個江西的女孩子,上海客人總共付了6萬元,中間經過多少中介人了,我也不清楚,到女孩子手上,也就是幾千元而已。

 

據澳門已揭發的案件顯示,在受控者中,內地女子占絕大多數,其中相當部分案件中的女性是通過互聯網上的招聘廣告聯系上操控者的。

這些操控者團伙最常見的手法是以“公關”的名義在內地互聯網上招聘,許以高收入,多數情況下會隱瞞實情。來到澳門后,對于非自愿者,一開始對她們的威逼手段,大都是扣押證件、脅迫簽下金額不等的借據、威脅告知家人等,也有部分引誘女性吸毒以達到人身控制的案例。但隨著適應性的增強,她們中的大部分成為自愿者,有的則是在進入澳門得知真相后即成為自愿從業者。她們在珠海或者是來澳門后被拍攝性感照片傳送到澳門相關色網及手機軟件上以招攬客人,《澳門日報》2013年7月14日、2013年11月16日。或者通過散發色情單張以招攬客人,而后者是主要形式之一。

暴力強迫的案例,比較典型的是2013年判決的一例。該操控團伙來自遼寧省,最多時達30人,行動中抓獲其中7人,共解救41名女子。團伙運作始于2010年,以旅游及介紹工作為名誘騙女子來澳,繼而以暴力手段強迫從業。每次收費200至500元,受害人只是每隔4天分得200元生活費,并規定有每天必須完成的“工作量”。2013年3月8日,澳門法院以販賣人口、操縱賣淫、非法收容、非法再入境等罪名,分別判處7名操控人12年9個月至13年3個月不等的刑期。兩名分別任夜總會經理、桑拿浴室主任的澳門本地人以操縱賣淫罪、非法雇用罪判處5年及4年6個月的刑期。初審判決后,部分被告人提出上訴,終審法院合議庭根據刑訴法第三百九十條一款g項的規定,操縱賣淫罪的有關問題不可提出上訴,因此不予受理。參見《澳門日報》2012年3月18日、2013年1月18日、2013年3月9日、2013年11月23日等的相關報道。此事內地媒體也有報道。

相關案件的判決見之于澳門媒體公開報道的,往往從檢控至判決時間長達數年之久,若是緩刑,只會被驅逐出境及列入禁入名單。由于操控者一般都會即時將所得金額匯回內地,因此對他們的犯罪所得也無法執行。對于這些操控團伙,見之于媒體公布的被成功判處實刑的案例并不多。上面提到的那件遼寧大案,是因為驚動了公安部,并經其協調才比較快地有了明確結果。

就已揭露的材料看,部分“私竇”從業者的收入似乎比較可觀,這取決于多種因素,包括從業者的個人素質等。如2013年6月6日揭發的一件案件,兩名從業者在當年3月1日入境,由中間人安排入住新口岸一家非法旅館,并負責通過手機聊天軟件聯系交易對象,除需交房租外,每人還需給中間人8萬元的“介紹費”。至當年4月25日,每人各自賺得10萬元左右后離開澳門。《澳門日報》2013年6月8日。大多數從業者的收入并不高,2013年揭露的幾例案件顯示,有的從業者每次交易額可能低到300元,還需上交其中的100元左右,每天還得支付30元左右的雜費。2014年4月,澳門警方破獲了首例來自非洲國家坦桑尼亞的操控黃業團伙,拘捕4名操控女子,解救34名受害女性。以上敘述,參見《澳門日報》2013年5月8日、2014年4月7日,《市民日報》2013年1月24日,《新報》2014年4月8日的相關報道。

性媒介種種

一段時期內,在澳門的新口岸街頭及路氹新城一帶,抬頭看過去,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賭場。低頭看下去,則是滿大街花花綠綠的色情卡片。這些色情卡片印刷不錯,上面有美女圖像、服務項目等,最突出的是電話號碼。這就是所謂的“色情單張”,澳門警方最高曾一次性檢獲20萬張。色情單張的印刷地一般在內地,如珠海等。

據澳門平面媒體報道,派發色情單張的人身份不一,有來自內地并受雇于人的,因為賭博輸盡,謀取兩餐,有通過珠海求職網應聘來澳門做派發的,還有香港人參與。不過更多的是澳門本土居民,并且往往是上了年齡的婦女,部分是清潔工人,人們稱為“師奶黨”。也有的團伙成員除了另雇人員派發外,自己也站街派發,還作為中介人介紹女子做性服務,并收取傭金。澳門本地居民參與者中,甚至有夫妻檔受雇于人參與派發,并兼做中間人。有位何姓50多歲的澳門女性,在數年之內曾被查獲20多次。還有的夸張到駕駛私家車沿途撒出色情單張。

被雇用的散發者會獲取一定的報酬,除了當面將色情單張交給受雇者外,有時雇主會將卡片及每次的報酬放在一個隱蔽地點,如路邊花圃叢中、賭場或酒店花圃中、行人天橋底等,然后電話通知受雇人去取,兩方不需見面。受雇者報酬有以日薪計者,有以次計者。以日薪計者,每天100、200元不等,高的可達400元。以次計者,每次報酬不等,有40元的。有每次保證出工2或3小時,每次獲取報酬25元至60元不等者。還有在派發出若干卡片后一次性獲取若干報酬者。

色情單張是澳門性從業者招攬客人的主要手段之一,人們稱為“撒溪錢”(溪錢即冥幣),一直無法禁絕,嚴重影響澳門形象。警方在打擊色情單張的行動中,由于偵查搜證缺乏法律支持,往往會因證據不足而無法起訴,有的則是以簡單罰款幾百元了事。警方曾呼吁完善相關立法,并爭取實現手機儲值卡、預付卡實名制,以方便追查。《澳門日報》2013年2月6日。現在澳門市面上可以隨機購買手機電話卡,既可多次充值,也可一次性使用,俗稱“太空卡”。

從2013年6月底開始,澳門警方引用1978年制定的第10/78/M號《關于色情及猥褻物品的公開販賣、陳列及展出》法律并以簡易訴訟程序加以處理,收案當天即提起檢控。實施以來,截至2014年2月14日,警方共拘捕46名派發色情單張者,當中35人被判罪成,處罰金及15天至4個月囚刑,部分準予緩刑或罰金代刑,雇主則會被控以雇用非法勞工罪。《澳門日報》2014年2月27日。

在大眾黃業市場上,微信等手機聊天軟件近幾年也成為招攬客人的手段,有媒體稱之為“Apps女”、“微信女”,除了文字外,還附有照片。據媒體報道,其泛濫程度就連政府高官手提電話的We Chat中也曾收到。有位內地來的玩友說(2013年5月22日):

 

“微信女”一般1200-1500元,部分“蛇精臉”超過2000。現在賭場管得嚴,有點姿色又穿著暴露的進不去,賭場內轉悠的大都在水平線以下,故便宜。另外,騰訊禁止了很多場子周邊的微信女用微信招生意。這些微信女很有意思,為了點生意,大家相互舉報,騰訊一個個封殺,現在很多都看不到微信女的照片,只能看個頭像。上次還看到一攤生意,說“出售微信賬號,保證不被舉報”。

 

澳門的情色網站,如“909z”、“u161”等,其中一度曾有“新集團”、“絲襪集團”等之別,還有部分公共網站設有一定限度的情色版塊。另有來自香港方面的情色網,如“sex141澳門站”,以至于一些香港客人曾將澳門性從業者統稱為“馬交141”。這類網站現在也是澳門的情色中介之一。

香港sex141網最先由香港科技大學畢業生陳某人于2002年創辦,標榜真人實照。第二代為香港大學畢業生彭某人和城市大學畢業生嚴某人繼續經營。2013年香港警方搗破的第三代操控sex141.com的,則為有14K背景的犯罪集團,114人被捕,并凍結該集團逾1200萬元犯罪得益。《新報》2013年12月6日、《蘋果日報》2013年4月29日。該集團為性從業者提供“廣告套餐”服務,包括化妝、攝影以及將其個人照片和描述性文字等資料放上網站及刊載在旗下的《141》月刊宣傳,收費由5100元至1.8萬元不等,其中5100元者專為持14日雙程證人士而設,可刊登12天。網名“141”,來自英語One Floor One之義。

3.“沙圈”

在澳門的黃業地圖上,一個稱之為“沙圈”的地方最為有名。“沙圈”一詞來源不詳,大概出于香港賭客之口,有人認為源于賽馬場的規矩,即每場賽馬之前,馬術師牽著他的馬在鋪有沙粒的一段跑道內溜達一圈以供人們觀察。“沙圈”還有其他別稱,如回廊、美人巷、L道等。

沙圈特指舊葡京地下一層的那條長約50米左右的L形廊道,兩邊都有商鋪。這段廊道的兩端分別為一家餐廳和一家小金鋪。在這段廊道上幾乎一個晝夜的每個時間段都游弋著數量大致相同但面孔有異的性從業者,她們向來往這里的客人搭訕的最普通用語是“去嗎”、“去不去”,所以她們也被稱為“去去妹”或“去不去妹”,或者簡稱為“去不去”。這一稱呼演變成喻指澳門性從業者的一個隱語。

對于熟悉澳門的人來說,沙圈幾乎已成為單身來澳門的男人們的一個景點,不過來觀賞的幾乎都是香港或內地人,外國人中日本人最多,其次為韓國人,還有部分南亞人,白種人幾乎見不到。他們大多通過口耳相傳或者不同語種的互聯網得知澳門有這片地方。

離餐廳的不遠處,有老澳門人或老資格賭客都知道的著名的金魚缸,里面游動的是大小或色彩不同的日本錦鯉魚,自從舊葡京建成之后,該金魚缸就存在,實際上它是砌在墻上的金魚池。因為沙圈離餐廳、金魚缸不遠,24小時營業的餐廳又常是那些性從業者走累了臨時歇腳之處或用餐之處,所以一些老賭客有時也將沙圈、餐廳都稱為金魚缸。

沙圈的形成,大約是在1990年代之初或者是更早,那時女子可以自由出入賭場內與賭客搭訕,后來遭禁止進入賭場,逐漸形成了這個固定的地方。這是受訪人C先生說的。

在沙圈一端盡頭的不遠處有一家影音器材店,大約8平方米左右,1949年出生的店主R先生早年生活在上海,1980年通過申請來到了澳門。2012年7月及2013年8月期間,筆者在他的店鋪內與他有多次時間長短不同的交談。他說他差不多算是內地改革開放后第一批來澳門的內地移民,當時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條件,只是有一些親戚在港澳地區,以此為理由申請就批了。他有兩個孩子,都在美國拉斯維加斯讀過書,現在兒子在一家外資賭場做部門經理,女兒也在那里上班,都成了家。他說,當時他初到澳門,身上只有兩三千元錢,但因為會維修照相器材,而這種人在澳門又很少,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2001年他開始經營這家照相器材店鋪,每月租金近2萬。他對何鴻燊的評價是夠朋友、有眼光。他對現在的生活狀態似乎比較滿意,訪談中他曾說過一句很富哲理的話(2012年7月13日):

 

我覺得澳門的“水土”很適合我。人的一生可能就像是擺在餐桌上的一條魚,有意思的只是那么一段。

 

由于R先生的店鋪處在沙圈的末端,他的普通話說得很好,神情言談又像一個藹然長者,所以很多女子在沙圈內走累了,會在他的小店鋪內坐一下,歇歇腳,因此R先生對她們的生活有一定的了解,并且對她們很是同情和理解。關于這些女子的來源地,R先生說(2012年7月13日):

 

她們大部分來自東北地區,小部分來自如四川、湖南等地,一般都是中小城市的。她們經常跟別人說來自沈陽、哈爾濱等大城市,實際上是瞎說。東北的女孩子比較開放,性格爽朗,能夠吃苦,自身條件也好。所以東北女孩子最多,其次為四川、湖南的。有時她們好像看見了熟人,會急急忙忙地躲到我這個小店里來。

 

筆者在店鋪內與R先生的一次交談期間見到一位約20出頭的女子路過,R先生問:剛來的?哪里的?那位女子回答說:從哈爾濱來的,來了一個星期。從她走路的姿態看,顯然不夠經典,有時還會停下來揉一下腳。這些女子在沙圈期間,需要不停地在沙圈范圍內來回走動,R先生說(2012年7月13日):

 

澳門法律規定,性工作者不能聚集在一起,所以她們必須來回走動,每天上班時間內無數次來回于沙圈,還要穿著高跟鞋,走起來要收腹挺胸,辛苦是肯定的。

 

沙圈里的女子們年齡相差比較大,R先生說:

 

她們的年齡在18歲至30歲之間,其中22-26歲之間的最多。其中可能有不滿18歲的,但證件上必須顯示是在18歲以上。她們中的有些人讀過大學,也有的讀了一半不再讀了,但是極少數。

 

在沙圈范圍之內,還有一間面積不大的茶餐廳,三面都是落地玻璃墻,當地人稱為“玻璃房”。2013年2月4日下午2點左右,筆者在這里吃快餐,當班的服務員有3名,兩位女性都是澳門本地人,一個在這里做了20年,一個做了27年,還有一位30歲左右的男性服務員,是來自廣東江門的外勞,在這里做了5年。坐在這間餐廳可以看到玻璃墻外的女子們,期間那位男服務員說(2013年2月4日):

 

我剛來這里時,最多的時候有70-80名,現在有的去了威尼斯人。剛剛路過的那位,年齡快30歲了,個子那么高,差不多有1米80,我知道她至少在這里做有10年了。那些年齡比較大的,都是這間餐廳的熟人,我和她們也比較熟,有時聊聊天。年齡大的,大都是做一段時間,隔個半年、一年再過來。有的是因為錢花光了,或者是做生意失敗了,再過來做。

 

這些女子走累了,會在餐廳、玻璃房等地方稍坐一會,一位賭客說(2012年3月5日):

 

她們在餐廳坐一坐要給10元茶錢。好多“去不去”將這里當飯堂,大多時候是什么也不吃坐在那里,齋坐。

 

游弋在這里女性,本身的形象都可以稱為上乘。玻璃房餐廳里那位做了20年的女服務員說(2013年2月4日):

 

我覺得在這里的許多小姐比每年選出來的香港小姐還要漂亮,以前更漂亮,過去何鴻燊的妹妹十姑娘在我們這里吃飯時也是這么說。她們經常在我們這里吃點飯,喝喝茶,歇歇腳,剛才走開的那個也是,沒有化妝都很漂亮。

 

沙圈中的游弋者統一住在舊葡京酒店的第5、6層,受訪人R先生說(2012年7月13日):

 

她們是被安排在酒店的,其他樓層不能住,方便酒店管理。入住酒店用的都是自己的身份證件,如護照等。住在酒店她們很守規矩,例如有時客人的東西丟在她們的房間里了,她們會交給酒店樓層的管理人。

 

在餐廳工作的C先生也說(2012年7月11日):

 

她們在酒店租房住,早期是兩個人一間房,不方便生意,酒店方也不便管理,就改為一個人一間房。她們的房租每天為1600元,逢星期五、六則要2000元,由雞頭代辦,自己租更貴,所以沒有生意她們就待不下去。

 

整個舊葡京的東西翼相加有900多間客房,2012年7月14日晚,筆者與另一位同行來到了酒店的5樓,計算了一下,共約有120間客房。她們的房間大約15平方米,有兩張單人床,兩張小靠椅和一張茶幾、一件衣柜,還有一個小小的洗手間,整個房間基本上沒有可供活動的空間。

據一份來自網上的招聘文字,沙圈女子的“上班”時間是三班倒,6個小時一班,分別為9:00-15:00、15:00-21:00、21:00-3:00。玻璃房里那位做了20年的女服務員說(2013年2月4日):

 

我所知道的最多的時候大概有百來人吧。人太多了不能都出來,不然整個走道都是她們,會影響秩序。管理她們的酒店保安會安排她們抽簽,分時段,抽上什么時段就在什么時段上班。

 

餐廳的C先生也說(2012年7月11日),酒店管理方不允許她們同時出來,所以她們分時間段來這里上班,是輪班制。

這里的女子背后都有操控者,行內稱為“經理”,一個經理可能帶有若干名女子。R先生說(2012年7月13日):

 

她們各有各的團體,頭也叫“經理”,經理對酒店負責,實際上就是“雞頭”。她們每天都要被詢問證件是不是過期了,過期了酒店就會取消她的房間,這份工也就不能做了,但欠的錢仍然得還,所以她們很在意證件問題。

 

玻璃房的那位女服務員說(2013年2月4日):

 

這些女孩子都是自愿來的,有些還是大學生,會英語,她們會跟家人說是在澳門做模特或其他職業。有的是別人介紹,有的是通過網上招聘過來的。

 

關于她們和背后操控人的關系,R先生說(2012年7月13日):

 

她們被帶到這里來要簽合同,一般要交給雞頭10萬-15萬元不等,9個月內還清。除了臨時出境外,做過一段時間后如果再想來做,還需再交1萬-2萬元。

 

餐廳的C先生也說(2012年7月11日):

 

她們都有雞頭控制,不漂亮進不來。我們很少看見雞頭在這里活動。有時見到他們,也是匆匆和小姐們聊上幾句就走了。他們和小姐有另外交流的地方。

 

關于這些從業女的收入,R先生說:

 

生意最好的,據說每月能掙20萬-30萬,差的每個月也就1萬-2萬。

 

玻璃房那位男服務員也說:

 

近年這里生意不大好了,一天能做兩三個都算是不錯了。前些年生意好的小姐,一天能做10個都不止,每年能賺一兩百萬。

 

這些女子能來到這里,部分是在這里做的朋友介紹給“經理”的,還有的是通過網上以“公司”招工的名義招聘過來的,招聘者也就是“經理”。2010年左右的“909澳門娛樂網”上,有一份很詳細的招聘文字,文字以問答的方式寫成,內容包括來沙圈后的吃、穿、住以及如何賺錢、每月能賺多少錢、給招聘者多少、簽證如何辦等等。回答的文字與筆者所獲訪談資料比較,基本屬實,當然會有些數字上的差異,例如每天住宿費的多少,這和不斷變化的葡京客房房價有關。

每個能進入沙圈的從業女都需給背后的“經理”一筆費用,上文引述的R先生所說的那筆10萬-15萬的費用,應該就是行話中的“歸底費”。上述那份網上招聘文字也有相關內容,稱為“押金”,文字有云:

 

葡京多年不變的規則:交10萬人民幣,一邊掙一邊交。一般情況下,條件差點的女孩30天可交完,條件好的女孩10-20天就可以交完。交完后賺的錢歸自身,不再要押金,假若覺得不適應可以隨時走。

 

至于來澳門之前的安排,那份網上文字也有回答:

 

你只須要帶好護照或港澳通行證。然后帶2000塊錢去澳門開房吃飯的啟動資金就可以了。當天去當天就可以賺錢。假若確實沒有啟動資金的話,可以先來珠海,我們帶你在夜總會里做段時間賺點錢,然后去澳門,公司代付后期去澳門的一切費用。

 

這類招聘公司還會給應聘成功者辦理護照簽證,一次費用200元左右,并和其他希望長期逗留澳門的人一樣,也會采取飛第三地的方式延長在澳時間,并且飛一次也不會妨礙當天晚上回葡京上班。前舉來自東南亞某國的受訪人Y先生說(2012年1月6日):

 

葡京酒店的“沙圈”,我是來澳門很久后才知道的。據我所知,那些女孩子背后都有人管。你去沙圈,會看見不少人站在那里好像是在看風景,其實有的人就是那些女孩子背后的人,他們站在那里,一是保護,還有就是監工計數。女孩子要向他們交錢,大概有兩種形式,一是每帶人上樓一次抽取若干;二是買斷形式的,比如一個月交多少錢,做多做少與背后的人沒關系,能夠買斷的女孩子主要是長相更加漂亮的。這些女孩子素質比較高,她們不愿意去桑拿或夜總會,因為這里自由一些,不用固定上班。

 

關于“沙圈”內從業女交易的方式及每次交易的價格,那份網上文字也有相關交代:快餐1000港幣,晚上12點后陪夜5000港幣,坐在旁邊陪賭一個小時1000港幣。不過,這是2010年左右的價格。2012年7月初之后,這里的每次交易價格已漲到1500元。R先生說(2012年7月13日):

 

1990年代,那時每做一次500元,以后漲到800元,前年開始漲到1000元。到了這個月初漲到了1500元。

 

餐廳的C先生也說(2012年9月6日):

 

我也聽說女孩子加價了,加到了1500元,什么時候加的就不知道。問了一個女孩子,她說是加了有兩個月了吧。

 

在一次和C先生聊天中,他帶筆者去他上班的餐廳坐了一會,其間和一位來自香港的客人聊了幾句,這位香港客人說(2012年9月6日):

 

現在這里的服務質量下降,女孩子本身的質量也下降,價格漲得太厲害,阿貓阿狗都能來,和以前的不能比了。

 

這里的單次交易價格僅次于桑拿或夜總會,但就時間與收費的關系而言,這里的價格可能又是全澳門最高的,一次成功的交易,上樓到下樓的時間只是約半個小時。2012年7月中旬,筆者及另一位同行者經中間人介紹,曾以不菲的“誤工費”直接與沙圈的一名女子有短暫面對面交談。

23歲的“可兒”自稱來自長春,原來是在一個歌舞團伴舞,曾經在北京待過。她說她是朋友介紹來的,來這里4個月了,來時談好上交經理12萬元,要求在半年內還清。她說,自己以前在內地有過這方面的經歷,朋友介紹后就過來了。來澳門之前在珠海面試,主要是看一下外在形象,還會問一些問題,例如以前在哪些地方做過,做過多久,有沒有人強迫來做等,并告訴了一些規矩,例如對客人的態度、酒店的管理等。她說,在這里整天走雖然辛苦,但比在內地掙錢快,現在年輕掙點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考慮。“可兒”還有一位朋友也短暫在場,是一位20歲左右的女子,來自吉林省柳河的一個鄉村,她則說是被一個遠房的姑媽騙過來的,做了一段時間之后也就認了。她說她的姑媽賺了很多錢,早就在珠海買了房和車。

澳門警方清楚沙圈的存在,會不定期來這里盤查有無逾期或違法逗留者。2012年7月13日下午2點左右,筆者在受訪人R先生的店鋪里時,正好碰上澳門司警盤查,還見到一位女便衣司警挽住一位手提挎包的年輕女性的胳膊往酒店門口走,旁邊還有一位男性司警。R先生說(2012年7月13日):

 

這里經常會有警察來盤查抓人,時間間隔不等。來查的人分為兩個部門,一個是澳門的警察部門,還有一個是澳門的司警部門,后者是便衣,并且地位也要高一些。他們主要盤查那些女性是否有合法的證件,有沒有逾期逗留,一旦查出,要罰款并需回內地補辦手續,查出超過兩次,就會列入黑名單,不許再入境。

 

為什么一個地方要兩個部門管理呢?R先生說:

 

這兩個部門之間有競爭,每月總要做出點成績給別人看,這里畢竟是澳門治安方面的熱點地區,所以輪流來這里執法。檢查的頻率不一定,比如上個月25號查了一次,這個月的8號又來查,今天又查。

 

R先生認為三兩個月查一次還可以,查得太頻繁那些女孩子就受不了。不過他說:

 

女孩子也習慣了,比如今天下午查過,晚上10點左右就會有勇敢一些的女孩子繼續來上班,但影響生意是肯定的。

 

2010年12月底,澳門警方大規模清掃威尼斯人賭場的游弋女子后,一位賭客曾問,為什么沙圈從沒有被“洗太平地”(取締)呢?

由于每天都會面對沙圈內的女子,R先生對她們很關注,也很關心,他說(2012年7月13日):

 

我會經常提醒那些女孩子,來到這里,第一不要賭博,第二不要吸毒,不要忘記“孝”字,要想到自己的身體是父母給的,要知道愛惜。有時她們沒生意的時候也會去賭一下,吸毒的也有,大都是軟性毒品,如k粉、麻古等,占她們中的大約十分之一左右。有的還會被引誘去參加性派對,甚至上班時連基本的自我保護都沒有。這些孩子也很可憐。

 

他還說(2012年7月14日):

 

女孩子的經理們一般不讓她們接待日、韓以外其他國家的人,一個是因為語言不通,害怕引起麻煩,還有一個原因是害怕感染疾病。她們的處境并不大好,有時被顧客毆打,甚至被雞頭毆打。真的很佩服她們的忍受能力,有時發炎發燒或者是小感冒,都趕緊去掛吊針,害怕有什么大問題,也是要趕時間賺錢。

 

這些女子從事的是高風險職業,2010年2月和2011年6月,先后發生兩起沙圈女子在舊葡京酒店客房被殺案,死者分別為16歲和23歲。前一起案件的兇手來自香港,3天后被發現在深圳自殺;后一起案件的兇手來自浙江,2012年被澳門初級法院判定殺人罪名成立,判囚16年。《澳門日報》2011年8月20日、2012年10月6日。由于沙圈的知名度高,兩起兇殺案都曾引起公共媒體的廣泛報道。

玻璃房那位做了20年的女服務員,和這些女子也經常接觸,作為一個女性及長輩,她很同情這些女子,并了解行內的一些規矩(2013年2月4日):

 

我一點都不會歧視她們,她們做的也是一種服務工作。現在快過年了,有好些回去了。她們也有自己的規矩,例如每年上班可以做到年三十,但是年初一是一定不上班的,行內的意思是,初一上班,再做到年三十,那么一年到頭都是做這個,不吉利,意味著一生一世都得做這個。

 

熟悉沙圈女子的賭客,有的也對她們抱有同情之心,一位來自香港的賭客說(2012年11月10日):

 

生活過得好,有錢,誰愿意低頭求人?在賭場我幫過真也好假也好的人幾次,前提是我身上還有錢,而且是小錢。有“去不去”問我“去不去”,我也曾給過她們幾百元,叫她們自己去吃早餐。那時,“去不去”的眼神是開心的,什么都不用做就有早餐錢。“去不去”與我們沒有分別,都是人,只不過她們的環境不好。

 

與沙圈相似的另外一個地方,是離舊葡京不遠處的某酒店大堂,每到晚上八九點以后,就會有10來名從業女出現在這里,她們不是來回走動,而是分坐在大堂一側冷飲區的幾張桌子旁。她們與路過的客人搭訕,成功后即隨客人而去。

4.情色場所的“中間人”

上文對“沙圈”的操控者已有所敘。下面敘述的主要是相對高檔的情色場所的“中間人”,其中也有部分涉及“私竇”的操控者。

所謂高檔情色場所,主要是指夜總會、桑拿一類地方。本質上講,高檔情色場所的中間人,與私竇的操控者并沒有根本上的區別。不過,高檔情色場所的中間人似乎“文明”一些,或者說是更講究按照“合同”或行內公認的“潛規則”處理與手下女性的關系。有些小集團已進化為具有“公司式”的運作特征,包括前文敘述的沙圈的“經理”們。

在澳門的情色場所,行內稱中間人為“經理”,也有稱為“A準”的。“A準”是英語Agent一詞的漢語口語化,即代理人、經紀人,“A準”一詞既含有英語的部分,又含有擬音的漢字。從事桑拿業的受訪人Y先生,對澳門社會“中間人”的角色作用有很好的認識,他說(2012年1月6日):

 

澳門被視為“偏門”的行業幾乎都有中間人,這是澳門的一種文化。在娛樂服務場所,女孩子一般都是中間人帶過來的。中間人是她們和公司之間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公司不會直接和女孩子打交道。我這間公司的女孩子、中間人都是大陸的。女孩子要給中間人錢,公司也要給中間人錢。

 

由于澳門黃業市場沒有形成相對壟斷局面,中間人的收費也各有不同,大致上可以分為下述兩類。

一類是一次性收取的費用,行話稱為“歸底費”,又稱為“入場費”等,前文已有所敘述。

歸底費是指性從業者第一次被安排來澳門成功從業后需要交納的費用。據已知的材料看,不同的中間人所收歸底費數額不等,還沒有能形成一個大致相同的行業規則,經相關媒體報道的公開審理的案件,最高有達到10萬元或以上的,《澳門日報》2012年8月3日、2013年2月8日。也有“私竇”的歸底費低至1.5萬元的;《澳門日報》2012年10月6日。有的從業者只是按月交納“介紹費”,如每月2萬元,《澳門日報》2013年5月7日。而不支付“歸底費”;還有的在介紹從業者成功“開工”后,從業者在繳納歸底費的同時,還需繳納每次交易額的20%給操控者。《澳門日報》2012年11月29日。歸底費并不一定是一次性繳納,大部分情況下可能是從每名從業者在一段時期內的交易所得中抵扣,直至交滿約定數額。

歸底費名義上的用途可能包括下述情形:中間人安排女性來澳門過程中的辛苦費;身份證明文件辦理時的費用;女性剛來澳門時產生的其他費用等。

第二類是“介紹費”或“管理費”,此種名義的收費常見于具有現代式運作色彩的中間人之中,也見于部分“私竇”操控團伙的運作之中,這也是操控者們最主要的獲利手段。

介紹費有高達每月2萬元的,《澳門日報》2012年10月10日、2013年11月16日。這類從業者的上班之處,大抵為夜總會、桑拿等較高級場所。如來自吉林的一團伙所控制的女性,在交足7.5萬港元的介紹費后,每次再來澳門從業,還需繳納月費,每月為1.85萬元,剩下的歸己。《澳門日報》2013年6月24日。

網上的一段討論,既有益于讓人們認識澳門性從業者的來源方式,也有益于從整體上認識澳門黃業中的“歸底費”。這段討論來自國內一家著名社交網站,首發帖的時間是2013年3月14日,發帖人就是通過網上招聘而成為澳門一家夜總會的自愿從業者。

發帖人說,上網無意間看到澳門“月薪10萬以上”招聘公關模特,于是就開始網上搜索“澳門招聘”,結果出現很多的招聘QQ,反復瀏覽了好多,加了十幾個,基本模式就是讓你報身高、體重、年齡、有無護照或港澳通行證。他們都打著“直招”的旗號,但90%是中介。

關于歸底費,這位發帖人說,行話也叫“收歸底”,就是第一個月收你多少錢,然后從下個月開始每月收多少管理費。歸底費價格不一,有8萬的、6萬的、五五分的。經過篩選了解,真正的直招是,第一個月收3萬,之后每個月是5000或1萬元的“管理費”。這位發帖人最終選擇了一個“隊長”,也就是中間人,并成功“見工”,在一家夜總會上班。上班第一個月她交給“隊長”3萬元,之后每個月5000元。有一位了解澳門黃業的回帖人忽略了發帖人所說的是“直招”,因而認為她說的有些不實(2013年3月15日):

 

你說的歸底費3萬,說不定是澳門最沒門路的,他才只敢要你這么點錢。我所知道的有實力的老鴇一個月給場地的水錢都有幾十萬的。而且澳門夜總會現在很差勁了,就好像香港夜總會一樣不景氣。現在也沒多少大陸女孩在夜總會里,澳門最好的地方還是在沙圈。澳門合法的也有,要看你是在哪些地方做,這些我就不說了,免得以為我是在打廣告。

 

澳門“私竇”背后的操控人“介紹費”的提取數額各不相同,據已披露的材料看,有以劃定一定的交易額標準為收取方式者,如每次交易金額在1000元及其以下,從業者只能獲取200元;1000元以上則可獲得300元。較為“人道”的,是收取每次交易額的一半。有的采取這樣的方式,即女子需將每次交易的金額全部上交,每隔一段時間再結算,這也是一種人身控制的方法。還有的收取每次交易額的70%。以上參見《澳門日報》2012年6月9日、2012年6月12日、2013年6月24日、2011年6月5日、2013年3月28日等的報道。

這些女子經過中間人進了工作場所后,并沒能擺脫對中間人的人身依附關系,這決定于下述因素,一是身份證明文件的問題,這牽涉到證明文件的申請、續期、續簽等一系列問題,初出門的女子可能無力完成,只能依賴于中間人;第二是“歸底費”的償還問題,這需要一段時間掙錢償還;還有一個因素是,她們進來之初所簽的合同上,可能在一次性的“歸底費”之外,還有定期多次的如前文所述的“介紹費”一類的條款,也就是說,只要還在澳門上班,就必須每月給中間人一定數目的錢款。如有賭客認識一位在某酒店內桑拿場的從業者,這位賭客說(2012年8月23日):

 

這個妹妹是蘭州人,1991年的小姑娘,她說剛過來澳門兩個月,拿著簽證護照進的澳門。第一次來時給了雞頭8萬,現在每個月還要上交1萬多。

 

提供身份證明文件和介紹“工作”,是從業者對中間人產生人身依附關系的主要因素,沒有中間人的協助和介紹,從業者無力完成。

澳門掛牌營業的娛樂場所,不會追究在場內出嚴重差錯的從業者,而會去問責于中間人,這也是從業者與中間人之間產生依附關系的另一個重要因素,同時也可以理解上文引述的受訪人Y先生所說的,為什么桑拿場也要付給中間人錢,這不僅僅是中介費,還包括部分管理費。一位在澳門夜總會做過多年服務生的澳門年輕人說(2011年9月27日):

 

澳門夜總會是不允許小姐獨自去面試的,一定要有人介紹。而且介紹人一般是和公司的某個媽咪相熟,他帶去的小姐就會由這個媽咪照顧。女孩在公司發生了什么事,全部由介紹人負責。http://tieba.baidu.com/p/1444171130?pn=1

 

這位年輕人還說,他有朋友就是做中間人的,招人的方法是,一般會在比較內陸的城市尋找目標,從認識到最終過澳門,可以從小姐的歸底費中賺取大約50%的酬勞。另外,一個女子在澳門做一段時間后,還會介紹自己的朋友給中間人,這樣就會有滾動收入。

據網上資料和筆者的田野調查資料,目前澳門的性從業者基本上都是自愿的,特別是大型場所。上面的那位年輕人說:

 

中間人對初接觸到的這些女孩子,有時會先放在珠海的場所做一段時間,他們會暗中觀察,比如會不會偷客人的東西、會不會偷懶等。確定沒問題了,才會把她們帶過來澳門上班。澳門的公司不會聘請沒有經驗的小姐,怕得罪客人,沒做過這一行的遇到什么事,或許會哭哭啼啼,又或許上到房間突然又不做了,這樣對公司的影響很不好。夜總會的小姐也都是熟手,沒有所謂的新手。

 

與桑拿場不同,夜總會的從業者們與夜總會的經營者之間還存在著一層中介,這就是通常所說的“媽咪”。媽咪的收入來自于對手下女子營業額的業績拆賬,那位年輕人說,在澳門,媽咪所得一般是20%,但媽咪還有一份重要收入,就是客人的小費。

在香港,控制團伙與女性之間也存在中間人,即“馬夫”,這也是一個很有傳統意味的稱呼。他們負責帶女性見客,交易成功,則“馬檻”(即操控者)、馬夫和受控女性各一份。時至今日,由于南下的從業者們大多已多能自主選擇交易,導致香港“馬夫”這一偏門職業逐漸冷落。有香港媒體報道,香港“馬夫”從全盛時期的逾300人,到了2012年僅剩數十名,并推測,相信不出10年,“馬夫”一詞將會成為一個歷史名詞。《新報》2012年11月23日。澳門的“馬夫”現象遠不如香港那么有傳統,也沒有廣泛存在過。

澳門情色場所中間人的廣泛存在,是行業性質所決定的。無論是歷史上,還是現在,都是如此,只不過其管理方式、經營方式都在逐漸進化。

5.社會工作者的介入

澳門舊有名之為紫藤社的關注性工作者團體分部,但多年來沒有活動成效見之于媒體的報道。

2007年開始,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學系和特區防治艾滋病委員會的幾位學者與社會工作者對澳門性工作者做了下述幾個方面的調查:個人背景、工作環境、性病艾滋病知識、安全套使用和客人暴力行為。方法是匿名行為問卷及接受梅毒和艾滋病病毒快速測試。

該項調查時間在2007年11月至2008年8月,至2011年5月完成報告的撰寫。報告涉及調查對象共491名,其中20例屬深度訪談。491名受訪人中,包括113名中國籍駐足街頭者和378名娛樂場所外籍女性(俄羅斯、泰國及越南)。關于調查結果中的各項指標,見于有關媒體的報道。《澳門日報》2012年1月19日。就涉及的內地女性部分而言,突出的問題是缺少性病及艾滋病防范意識、怕家人知道操丑業、居住及工作環境惡劣、遭受暴力對待、法律意識淡薄、收費低廉等。

這份名為《澳門女性性工作者:工作情況及健康風險評估2009》的研究報告,至2012年年初才向社會公布,令媒體有“明日黃花”之嘆。實際上,從事此類隱秘行業的田野調查之難,不親歷者不知,也包括筆者對澳門博彩業的田野調查。從這個意義上說,該份報告畢竟還是澳門歷史上首份由社會工作者根據田野調查資料所撰寫的部分反映澳門性工作者生存狀態的文字,自然具有一定的意義。

海外這類研究成果的披露往往也有一定時間的滯后,例如美國城市研究所司法政策中心對西雅圖、丹佛、亞特蘭大等8個大城市地下性產業的研究,始于2010年,利用的研究資料早到2007年,研究報告直到2014年3月中旬才基本公布。《澳門日報》2014年3月16日。這類研究的滯后性,在一定程度上會給被研究者帶來保護,免于可能的二次傷害,對研究者也同樣具有保護作用。

2007年以后,澳門政府持續采取的打擊販賣人口的行動、澳門黃業背后各類操控團伙經營風格的變化、消費者尋歡文化本身的改變、市場因素的變化等等造成今日澳門的黃業,不論是性從業者的工作環境、工作形式,還是性從業者本身,都出現了巨大的變化。因此,本章基于田野調查資料及媒體資料而做的關于澳門性從業者及其背后操控人的敘述,還是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當然,由于各種因素,本章據以寫作的田野資料局限于2010年6月至2013年年底之間。2015年1月10日,澳門警方對沙圈采取了清掃行動,共拘捕6名酒店管理方人員和96名性從業者,2016年1月8日,澳門初級法院以操縱賣淫等罪對涉案6名人員進行了第一次公開聆訊,至同年3月17日初審審結,6名酒店管理方人員一項操縱賣淫罪成立,分別判處2年5個月及5個月不等的監禁,但已公布的判決未涉及違法所得的去向等問題。同時,數次庭審也暴露出“沙圈”的更多細節。隨著該案的審結,沙圈也許從此成為了賭客中的一種記憶。以上敘述參見《澳門日報》2015年1月12日和13日、2016年1月9日至2016年3月18日等及港澳其他媒體的相關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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