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容看看鳳舞，卻見她背靠著大樹，睡得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他心里有氣，索性轉過頭去不看。

鳳舞側過身子轉到一邊，卻是全無睡意。孩子都死了一個，寧莫總該出來意思意思吧？

然而隊伍又往前行進了一日，寧莫卻仍然沒有出現，連別的妖也沒有撞見半個。

這時候，鳳舞幾乎也要動搖了。

小扣已然大怒：“虎毒尚不食子，怎么有寧莫這樣做父親的！他不知道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女兒？！”

鳳舞：“……或許他已將這罪責加到了我這里。”

囚車里，杜彤抱著女兒哭了一天一夜，眼見著也是撐不住多少時候。唯有那個男童倒還精神著，只是神色陰郁，偶爾目光落在囚車之外的人身上，就跟要吃了那人一般。

鳳舞暗中仔細觀察，才發現那男童在目露兇光之時頸下偶爾會有一道極其淡薄的紅光飛速劃過。

那光確切來說只是淡粉色，若在白日強光之下，根本就不會被瞧見。發現了這個，鳳舞當即就將男童從囚車里拖出來，一抖手任憑黑霧將其全身爬滿。

“星兒！”

囚車里的女人趕忙來搶奪兒子，結果不僅沒能成，反倒還一頭磕在囚車圍欄上，只這么一下就昏死過去。

“娘！”

鳳舞沒理會這可憐的女人，手里動作不停。有了黑霧籠罩，那一抹淡粉色就格外顯眼。鳳舞引導風刃術，往男童頸下搜刮，果然便扯出來一根隱藏起來的項鏈。

項鏈由一根繩索穿過一根不足成人尾指一半大的獸骨，上面打的結并不復雜，總體上來看極為普通。

鳳舞隨手將這項鏈扔給古容，“這是什么？”

古容卻沒敢立即去接，他嘴里念叨著咒語將這項鏈封禁起來，這才拿住項鏈，“是幻妖的牙齒！”

他沉著臉解釋：“幻妖是一種極其厲害的妖，它們隨意幻變身形容貌，常以人夢境為食。這一顆牙齒，應該是一只成年幻妖所有，上面封印著力量，可在關鍵時刻激發庇護者的爆發力……”

說到這里，古容眼底劃過冷芒，看向男童已是格外銳利。

男童卻是梗著脖子，毫不畏懼：“我不會告訴你們任何事！”

“你還敢犟？！”古容氣得跳腳要抽他。

鳳舞手里動作更快，卻是將男童又扔進囚車，改而又拎出女童的尸體，“你現在所遭受到的痛苦，你的妹妹早就在幾天前遭遇過。”

她故意頓了頓給他體會，又繼續道：“不過，我也有救回她的辦法。”

男童遠不及他父親冷漠，聽說妹妹還有救，趕忙問話：“你說的當真？”

鳳舞點頭，“你父親何在？”

男童明顯松了一口氣，“快救我妹妹！寧莫去了漠北郡城，他要在那里換血！”

漠北郡城，卻是都城再往北的地方。那里屬于這個國家的邊疆地界，再往北則是無盡荒漠，據說那里寸草不生，無論飛禽走獸都甚少往那里去。

寧莫跑到漠北郡城換血，莫非就沖著那里人煙稀少？

鳳舞一面想著，一面又給小女童解除黑霧纏縛。那黑霧她現已知道叫作死氣，被這東西纏得久了就會逐漸削減生機，看起來就跟死了一般模樣。但這死氣也不能長久糾纏于活物身上，否則，活物也會慢慢變成了真正的死物。

她原本也就只是想要用那小孩來逼迫寧莫露面，沒想到寧莫卻完全舍棄了這孩子。好在男童卻還未被舍棄，如此一來她這一番行事倒也算是起到了效果。

半夜里杜彤醒來，見女兒又活過來，頓時又哭又笑。

鏡妖躲在包裹里早將這外面的情形看得完完全全，他忍不住跟鳳舞打商量：“這個女人上一世也曾幫過我，你看她這么可憐，不如就找個機會放了她？回頭我想辦法換個心思歹毒的女人來頂替她！”

鳳舞冷笑，“這女人跟了寧莫那么久，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寧莫的那些事。”

鏡妖有些著急了，“你怎么能這樣說呢？她又不知道你要找寧莫……”

話到這里，他又反應過來，“是啊，她怎么這么傻，情愿把自己當做妖去替寧莫送死！”

鏡妖這里想明白了，卻又糾結了，“那我要怎么報恩呢？”

鳳舞沒搭理他。沒過一會兒，古容卻又找過來，“那個女人和那個最小的，不如就找個機會放了吧？”

他又氣怒道：“那個寧莫簡直就沒有心，像他那樣的妖，我就是流干了身上最后一滴血，也要將他捉來就地正法！”

這是間接表示他將來領了封賞也不會獨自享福，要跟鳳舞一起繼續捉妖。

鳳舞挑眉，“你該不會其實也是打著明珠的主意吧？”

古容一愣，隨即氣得滿臉胡須都幾乎要飛起來，“我有那么壞嗎？！明明我是個老好人！！”

鳳舞：“……”

一行人即將到達郡城的前一夜，十分不湊巧地趕上了一場大暴雨。這一場雨澆在囚車里三人身上，險些就要了他們的命。

兩個孩子雖然帶有妖的血脈，卻因為作為妖的部分實在太過微小，根本就扛不住這一路顛簸。杜彤在囚車里求饒，想讓隊伍里有人出來放過她的兩個孩子，結果卻又免不了被一頓抽打。

那幾個衙役攤上了這么個苦差事本就有氣，再一碰上這么個鬼天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們拿囚犯當出氣筒，結果卻有一人不幸被爆發的男童狠狠抓下一條胳膊，就這么一嚇，兩個衙役趕忙架走受傷這人往就近的村落醫治。剩余下來的三個衙役一時都不敢再來招惹囚犯。

便是這種時候，鳳舞卻見到杜彤在跟她打眼色示好。

鳳舞走過去，便聽著這女人一股腦兒地把好話往外倒：“姑娘，你人美心地善良……”

話到后頭卻是這樣：“石雨，我對不起你，都怪我一直小心眼沒答應讓你進門，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他，他其實一直都是心里有你的，孩子都是無辜的，你放過他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