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琉璃廠北路一個老式的筒子樓前面，一面斑駁破舊的城墻上用紅漆寫著一個大大的“拆”字。

這里是以前琉璃廠的職工宿舍，近年來政府對這片老城區有了新的規劃，所以拆遷在即。

墻根下面有四五個用遮陽傘支起的水果攤兒，紅紅的蘋果、金燦燦的香蕉，尤其是綠油油的大西瓜格外的惹眼。

靠中間一個攤位后面坐著兩個人，男子年齡約莫四十歲出頭的樣子，國字臉嘴上有一點胡子渣，一頭干練的短發，典型的家庭頂梁柱模樣。

而他的旁邊坐著一個姑娘，五官清秀，雙目有神，只不過看上去臉色略微顯得有些蒼白，此時的她手中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曉雪，等一下楊洛要過來，爸爸還趕著去城北火車站批發西瓜，你先帶帶他。”那個中年男子就是楊代權口中所說的付鵬超。

付曉雪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話，隨后付鵬超起身推起旁邊的一輛三輪車離開了水果攤兒。

他們一家子人本來是生活在梁家巷鄰村，后來因為一些家庭的變故，不得已才搬到了城里面來，好在的是水果攤兒的生意還算不錯，基本足夠養活一家子人。

而要說起付家和楊家，那還是頗有一些淵源的。付鵬超和楊代權是小學同學，而且感情一直都很好，當時年輕的時候，兩人還給楊洛和付曉雪定下過娃娃親。

只不過后來因為時代的變遷，加上付家遭到了一些沖擊，這事兒就再也沒有提了。

付鵬超離開之后不多一會兒時間，一陣摩托車發動機的聲音在水果攤兒前停了下來。

付曉雪順手放下了手中的書，抬起頭看著攤兒前的那個年輕小伙子道：“請問買點兒什么？”

來人則是不慌不忙的靠上了摩托車，取下車鑰匙笑嘻嘻的湊了過去：“曉雪姐，不認識我啦？我是楊洛啊。”

付曉雪眉頭一皺，不過旋即臉上露出了撥開烏云見日出般的笑容，有些激動的雙手一撐想要站起來，不過最后還是放棄了，連連招手道：“楊洛啊，好多年不見我都不認識你了，快過來讓姐姐我好好看看。”

雖然說楊洛管付曉雪叫一聲“姐姐”，可是付曉雪卻只不過比楊洛大了十五天而已。

當初由于楊洛家窮，王秀英在生他之后營養跟不上奶水不夠，為此楊代權只能厚著臉皮把楊洛抱到了付曉雪母親的懷里。

說他們兩個是吃同一個母親奶水長大的一點都不為過。

楊洛繞過水果攤兒走到了里面，付曉雪指了指旁邊的一條小凳子：“快坐。”

隨后又從旁邊拿了一個蘋果扔給了楊洛，楊洛倒是也不客氣，在褲腿上擦了擦就吃了起來。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細心的楊洛才發現，付曉雪坐著的可不是凳子，而是一把輪椅，這不由得讓楊洛的心揪了起來。

“曉雪姐，我看你現在怎么這么瘦啊。”

雖然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不過楊洛卻沒有直接去揭別人的傷疤，畢竟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卻坐在了輪椅上，這可能是任何一個人都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所以楊洛選擇從側面試探一下，要是對方不愿意說，他也不會勉強。

付曉雪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然后嘟了嘟嘴。

“那還不是因為你，小時候要不是你搶了我媽的奶水，我能這么瘦嗎。”

聽了付曉雪的回答之后，楊洛也在心里面覺得寬慰，至少現在的付曉雪還能夠如此豁達的開玩笑，應該是已經走出了陰影。

“那這么說，我起碼是要付一半的責任咯。”楊洛也跟著笑著說道。

付曉雪聳了聳肩，她知道楊洛想問什么，拍了拍自己的雙腿說道：“幾年出了場車禍，然后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天災人禍怨不得誰。”

雖然付曉雪口頭上這么說，不過楊洛卻能夠從她的語氣之中聽出，她內心深處的不甘。

楊洛回頭拿起了付曉雪身邊的那一本書，瓊瑤的《花非花霧非霧》，封面上還貼著一個標簽，這是當時租書店特有的標志。

“曉雪姐，品味不錯嘛。”

付曉雪笑了笑輕輕甩了甩頭上的馬尾辮子道：“無聊的時候打發一下時間嘛，對了聽爸爸說，你也想做水果生意，其實這沒什么好學的，看兩眼就會。

最主要的還是進貨的渠道和攤位的選擇，你要是不嫌累的話，去荷花池那邊生意肯定好，不過那邊有城管，就跟打游擊戰一樣，但是好多人在那邊都賺了錢。”

在2000年那會兒，榕城剛剛準備向大都市邁進，荷花池身為榕城最大的對外貿易市場，在管理上面也最為苛刻。

普通的攤位僅僅是租金，就足以勸退不少的小商販，所以很多人就推著三輪車滿大街的轉悠，這就是俗稱的“打游擊戰”，其中以賣水果和堅果的商販居多。

付曉雪一上來就給楊洛說這些，看得出來沒有把他當外人。

楊洛扔掉手中的蘋果核，拍了拍手說道：“這不趁著現在年輕嘛，多學門手藝也不是壞事兒，就當是增加人生的閱歷也好。所以這不找曉雪姐你拜師學藝來了嘛，對了付叔叔呢？”

這個時候的楊洛才反應過來，雖然是一個小小的水果攤兒，可是留下付曉雪一個人可能還是有點照顧不過來。

“哦，他去火車站批發西瓜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楊洛拍了拍手站起身說道：“曉雪姐，這附近有沒有百貨商場啊，我想去買點兒東西，等一下有個約會，我得好好的收拾收拾。”

從小到大子虛道長就教育楊洛，與不同的人相處交流，應該要有不同的方式方法，歸結而言就是四個字“大方得體”。

雖然不知道沈樂文給自己介紹的姑娘究竟是誰，可是想來沈樂文也是上得了臺面的人，總不至于還是給他介紹一個李春蘭那樣的玩兒他吧。

如果真要是那樣，自己就在師父面前告他一狀，到時候沈樂文這個師兄可有得苦頭吃。

所以楊洛也得好好準備一下，不為別的，只為不給師兄丟臉，不給自己丟面兒，不能給人家的第一印象就是個鄉下來的土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