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北國公府的正堂，衛慶面色羞愧。

李元打著哈欠出現，一抬頭正好瞧見衛慶臉上那幾道鮮紅的抓痕。

“怎么回事？出去一趟怎么還掛彩了？”

衛慶聽元哥兒這么問，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李元見衛慶不回答，這才注意到正堂上的其他人。

李族長，管家李松，姐姐李素，后院管事歐陽嬤嬤，還有個看上去尖嘴猴腮卻頗為硬朗的老人家……這么多人？

“發生了什么事？怎么老族長都來了？”

李元疑惑，不由瞄向衛慶，心想肯定是衛慶辦事不利。

果然，李元就聽到李族長開口言道：“見過小國公，老朽冒昧前來，實是為族中婦人不小心傷了衛大人之事，特來道歉。”

李元滿心疑惑，瞪了衛慶一眼：“說說，怎么回事？”

衛慶臉漲得通紅，他偷偷怒視兩個糟老頭子，沒想到這倆老潑皮不讓他辦元哥兒交代的事兒也就罷了……

可后來那群潑婦鬧事，他剛要出手，卻反被那肥胖老婦抓破臉，差點沒讓他暴起傷人！

最后李族長出面，說此事他要問過元哥兒才行，衛慶無奈啊……這要是戰場上的賊人，他早就提著環首刀一刀一個砍干凈了！

誰讓這些老幼婦孺都是元哥兒的族親呢？

衛慶還能怎么辦，只得帶老族長回來請教元哥兒，至于李老二那混不吝，誰知道他怎么也跟來了？

衛慶歸來之時，已近晌午。

他正巧和管家、管事嬤嬤等人碰到一起，李素聽說老族長來府，同樣出來見禮。

于是眾人就都等著李元的到來。

李元聽衛慶說完，忍不住偷偷齜牙。

他記得自己交代這小子只用去幾個農莊就行了，沒想到這小子倒是厚道，連老村都去了一趟，結果還折騰出事兒來，嘿——

李族長和李老二聽衛慶說得都屬實，沒有亂講，心中大慰，紛紛轉向李元，想聽小國公爺怎么說。

“老族長，我這小伴處事不當，回頭我會好好罰他，村里的事，自是老族長說了算，晚輩并無插手之理，只是這天變之事，還需老族長回去后，慎重考慮。”

李元尊重長輩，知道此事真正的矛盾還是在于老族長，這老家伙恐怕想試探自己有沒有掌控李氏一族的野心吧？

李元雖然想，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別看李家村一群婦孺，但在大夏朝中為官從軍的李氏子弟可不知凡幾，雖然都是早年靠北國公府他李元的祖父、父親的關系和背景，可這么些年下來，有些個李氏族親，真有身居要職的。

再加上北國公府自他父親戰死沙場后，再朝堂和各府軍中影響力大不如前，李族長今日前來，說是道歉，更多地則是警告吧。

李元想得透徹，所以他說得果斷。

李族長沒想到李元會這么干脆認錯，他以為這次來北國公府，會被一番刁難呢！

而且看樣子，李元不似傳言中那般混賬……

李族長剛這么想，就聽一旁的那個老嬤嬤言道：“小國公爺，您要折騰，換別的東西成不？咱府上就剩那么點絲綢，這下子全給您折騰沒了！”

歐陽嬤嬤是李元母親的陪嫁嬤嬤，母親不幸病逝后，歐陽嬤嬤并未離開北國公府，反而照顧她們姐弟二人長大，說是老嬤嬤，實則算李元至親之人了。

如今被歐陽嬤嬤這么埋怨，李元臉色微紅。

“嘿嘿，阿嬤莫生氣，過了今天，您就知道我的用意了！”

李素見李元這般，不由好笑。

他這個弟弟，也就在她和老人家們面前，才會這般乖巧吧？

“李老，你在這兒干嘛？偏院的事弄好了？”

李元見歐陽嬤嬤還盯著他，頓時想要轉移話題。

“回國公爺，那些個仆人都趕出來了，就是一時半會的，他們沒找到同住的房子，這會兒正吵吵著呢！”

管家李松面無表情，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顯然對李元清晨的那番一通亂令，同樣生氣。

李元瞧得這一幕，再看看正堂之上眾人的神態，不由心頭一笑。

姐姐李素擔憂地看著他。

衛慶一臉委屈，歐陽嬤嬤恨鐵不成鋼地盯著他，管家李松目不斜視，而李族長和李老二則一臉看笑話的神情……

他們，都不信自己說的話啊！

“唔，晌午該吃飯了，大家邊吃邊聊吧。”

李元見正堂之上氛圍有點僵，于是說道。

眾人這才紛紛回過神，嘀咕著出了正堂。

剛出正堂，李族長不經意抬頭，發覺來時艷陽天，如今卻灰蒙蒙的。

“嗯？”

李族長覺得有些不對，他剛想跟身旁的李老二說些什么，突然一陣穿堂風刮來，直把他倆老家伙的粗布衫吹得獵獵作響。

“這……起風了？！”

眾人皆是聽到李族長的話，神色同時一怔，紛紛抬頭望天。

……

呼——

呼——

風聲獵獵。

咔嚓——

干枯的老樹被吹斷了枝干。

李家村的村民們，這會兒正在漫天黃沙中瘋狂搬運著曬谷場里的糧食。

他們要瘋了！

這大沙暴，來得太突然了！

這狂風，村子里稍微瘦弱點的小媳婦，只覺得自己要被吹上天……

此前撒潑阻止衛慶收拾糧食的肥胖老婦，此刻臉色難堪至極。

她家是大戶，糧食多，風沙來襲已經一刻鐘，可她家還沒收完，不少糧食都被風沙吹跑，而剩余的少許糧食間也滿是黃沙。

她想讓村民們幫她收拾，可這會兒誰還顧得上她啊！

此時不少人甚至心中在咒罵她，要不是她之前不聽勸，他們早就把糧食收起來，也不會被狂風吹跑自家收成了啊！

李家村的人有多慘，衛慶去過的其他幾個農莊就有多幸運，此刻這些農戶躲在農莊里，瞧著外面肆虐的風沙，慶幸他們家小國公爺的料事如神！

至于被這次大沙暴籠罩下的其他村子，比李家村更慘不忍睹，可謂是漫天黃粱飛舞，愁哭萬千農家！

大沙暴下的諸多村子慘不忍睹，大興城內的諸多百姓也好不到哪去。

延平門老張早早關了城門躲在洞子里不再外出。

街上沒來得及收拾的吃食攤子全遭了殃，行人吃了滿嘴沙，罵罵咧咧奔回家。

城內年久失修的老房，風沙剛起不久就接連倒塌，砸死百姓不知凡幾。

大沙暴不知持續多久，又不知從哪里燃起的小火苗，轟隆隆瞬間升騰而起，被狂風一刮，紅火炸裂，眨眼就燒了好幾排房屋，而被狂風刮起的枯葉也湊熱鬧，點點星火亂飛，只過了片刻，整個大興城多處起火……

北國公府內。

李元聽著外面呼嘯的風聲和肆虐的黃沙打在門柱上、房門上的聲音，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一把抓起一塊剛烤好的羊肉，大口吃了起來。

在他面前，之前正堂上的眾人面面相覷，望著吃得起勁的北國公李元，神色各異。

這其中，就數李族長和李老二面色甚是難堪。

他們二人恨不得立馬回到村子里，督促族人們收起糧食，免得被這大沙暴糟蹋。

可就在眾人不語，李元吃得正嗨之際，外面一個仆人慌慌張張頂著大沙暴跑過來。

“國公爺！不好啦！偏院走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