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點(diǎn)起床，從霜洗漱好，就同母親去外婆家，幫忙打谷子。

羅成芳家的地多，從霜的三姨當(dāng)初是直接去了外省，那時候連結(jié)婚證也沒辦，家里的土地并沒有退，還有從霜外公的那份土地，在他死后，村里還沒有重新分配土地，他那一份田土也還沒有退出去，加上家里四個還沒有安家的兒女，羅成芳家現(xiàn)在也還有七份田土。

從霜和張映華到羅成芳家?guī)兔Γ荒軒椭罟茸樱却蚬葯C(jī)，只有從霜的二舅和五舅與從霜的四叔五叔換著來，兩個人踩打谷機(jī)，兩個人遞“握把”——負(fù)責(zé)割谷子的人，都是把兩把谷子交疊起來，放在谷樁上，負(fù)責(zé)遞“握把”的人，抱這些交疊起來放置成人字形的谷稻時，要注意盡量保持著“握把”原來的樣子，遞給踩打谷機(jī)的人，對方才便于將谷稻放到打谷機(jī)上，手腕轉(zhuǎn)動，“握把”跟著轉(zhuǎn)動，一般是兩圈之后，谷子就全部從稻穗上削落下來了。

收割谷子，沒有一件活是輕松的。踩打谷機(jī)的人最累，所以需要四個人分成兩組，輪換著踩。割谷子也不輕松，一整天都要彎著腰，從霜心想，自己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割過谷子了，不過她心里倒不怕，前一世她只有十一二歲，就開始學(xué)著割谷子，如今心里年齡已經(jīng)36歲的她，哦，不對，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是37歲的她，更不害怕從頭來過。

四個人負(fù)責(zé)割谷子，張映華、吳淑玉、楊春容和從霜。從霜下田的時候，張映華讓她就割自己旁邊的四行谷子，這樣方便她幫從霜割一些。從霜割谷子的速度，顯然沒辦法跟著上她們?nèi)齻€大人。

吳淑玉見狀，說張映華：“大姐，你也真是狠心，把從霜喊來割谷子。要是我家的小英將來讀書有從霜這么厲害，我就不要她下田。”

張映華：“她爸爸不在家，我們家沒有一個男勞力，跟你們一起搭伙打谷子，你們都吃大虧了，再不來兩個人，那我真的不好意思跟你們一起打谷子了。”

“說這些話就見外了。”吳淑玉：“大家都是一家人，吃點(diǎn)虧、占點(diǎn)便宜，終歸沒有便宜外人。”

張映華：“也得來鍛煉鍛煉，以后要是考不上高中，回來種地，起碼有點(diǎn)基礎(chǔ)。”

楊春容：“大嫂，從霜要是考不上高中，恐怕天云中學(xué)就沒幾個學(xué)生考得上了。”

張映華：“可不能這么夸她。到時讓別人聽了半句去，又該說閑話了。”

吳淑玉：“不就是那幾個長舌婦嘛。自己家的娃兒讀書成績差，還見不得別人家的孩子成績好。”

從霜埋頭割谷子，不管二舅娘她們說什么，她都不吭聲，除了覺得沒啥可說的，更主要的是她可不敢分心，割谷子用的沙鐮子，比平時割豬草用的鐮刀鋒利多了，要是一不小心割到手指，那就不是一道淺傷口了。

農(nóng)歷的七月末，即便是清晨，太陽亦早早出工了，不比他們出門干活遲。不過

從霜做好了腰酸背痛的心里準(zhǔn)備，不過真的到了水田里，發(fā)現(xiàn)比較不習(xí)慣的反而是腳踩在稀泥里的感覺。茶花村的村民收割谷子，人人都是光著腳丫子下田，可沒有穿防水雨靴或是防水連腳褲這樣的神器。村里大多數(shù)稻田，都是水田，一年只栽種一季，即春天時插秧，秋后收割谷子后，就讓水田休一季。大多數(shù)人家，都不會把水田里的水放干來收割谷子，除非這塊田原本就是干田子，即使不放掉田里的積水，到了秋冬，田里的水亦會慢慢干掉。除了讓水田休養(yǎng)一季，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就是怕來年天干，天上不降雨，若是干田子，插身時，就需要抽水來灌田。茶花村乃至天云鎮(zhèn)的所有村子，都沒有旱田插秧的播種法。這里的氣候環(huán)境無法適用于旱田插秧。

割完一個稻田的谷子，大家從田里出來，從霜站起身時，忍不住撫著自己的腰，就算她天天鍛練，彎腰壓腿，這么持續(xù)一兩個小時彎著腰割稻，也覺得腰酸得很。

雖然是早晨，但這么拼著進(jìn)度地割谷子，大家都出了一身的汗。從霜都不知用脖子上的毛巾抹過多少次額頭上的汗水。要是不及時抹掉，有些就會流到眼睛里。

田埂下邊的水田也是羅成芳家的，大家在田埂上站了幾分鐘，歇了一口氣，就到下面的田里繼續(xù)割谷子。

張小明來喊大家回去吃早飯時，上面割出來的谷子還剩下少許沒打完。張家才說：“你們先回去，我們再挪一次機(jī)器，踩完就回來。”

張映華準(zhǔn)備回去的時候，帶一挑打出來的谷子回去。

張家樹：“大姐，你不要挑。我們這四個人，一人一挑，剛好合適。你們就先回去，幫忙擺好碗筷，我們回來就吃。”

吳淑玉：“就是，等他們挑。我們先回去了，吃了飯，還得趕緊回家喂豬。”

等吃過早飯，再來田里割谷子，從霜覺得早飯休息那一會兒，反而把身材給歇嬌氣了。彎腰的時候可真的很酸痛啊。

過了上午十點(diǎn)之后，太陽曬在背上，從霜感覺背都被曬得火辣辣的，雖然說不上痛，但這滋味，可不好受了。

每個人身上穿的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又被太陽曬干，割完一天的谷子，吃晚飯的時候，從霜覺得都能聞見自己身上的衣服酸臭味了。

不過這才第一天，明天還得再忙一天，才能將外婆家的谷子全部打完。接下來還得打二舅舅家的谷子、自己家的和爺爺家的，估計(jì)得割一個星期的谷子。

回到家里，從霜第一次連火都不想燒，一天下來，雖然沒有真的累趴下，可也差不離了。

張映華也知道大女兒今天累慘了，到家就叫秋晨去燒火，她摻了滿滿一大鍋水，對從霜說：“你等下多洗一桶水，熱水多沖沖，坐舒服點(diǎn)。”

從霜：“媽媽，就算您不說，我也要洗兩大桶水，這一天不曉得出了多少汗水，我都聞見自己身上的衣服發(fā)出的餿味了。”

秋晨聽見從霜這么說，哈哈大笑：“姐姐，你餿了嗎？”

“嗯。餿了。”從霜故意走過來：“你聞聞，是不是餿了？”

秋晨還真聞了一下，然后才說：“沒有餿，全是汗味。”

“還沒餿啊？”從霜：“我覺得都快臭了。”

秋晨搖頭。

家里沒有吹風(fēng)機(jī)，洗完頭洗完澡，從霜用毛巾包裹著頭發(fā)，到堂屋里開了風(fēng)扇，坐到風(fēng)扇前，借風(fēng)扇的風(fēng)來吹頭發(fā)。

夏天頭發(fā)本來就容易干，風(fēng)扇一吹，就更快了。吹干頭發(fā)，從霜用發(fā)繩把頭發(fā)松松地拴了一下，就去拿牙膏牙刷，舀水刷牙去。

她打算刷完牙，就回房睡覺。晚上好好睡一覺，不然她怕明天早晨起不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