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嬢嬢的家在半邊街后邊，一條名叫黃桷巷的小巷子里。看到門口古老的黃桷樹，從霜忍不住感嘆：“這棵黃桷樹可真大啊。”

余嬢嬢：“能不大嘛。我記得我們當年住到這條巷子的時候，這棵樹就很高大了，恐怕都栽了二三十年了，如今四十年過去了，這棵樹恐怕沒有七八十歲，也差不了多少。”

從霜：“余奶奶，您們這條街環境真好，入口就有這么大一棵樹，夏天都很涼快吧。”

余嬢嬢笑瞇了眼：“小姑娘，你可說中了，托這棵大樹的福，我們這條巷子，夏天可涼快了，我們家里，開風扇的時候都少。”

從霜：“余奶奶，您們這條街上的房子，恐怕很貴吧。”

余嬢嬢：“這你可說錯了。我們這條小巷子，大家都嫌棄位置偏，不是這鎮上的人，恐怕沒幾個人知道有這條巷子。這里原來住了十戶人家，這幾年大家有錢了，能搬去縣里的，都搬去縣里了，差一點的，也在鎮上買了樓房，搬走了。現如今，也只有三四戶人家，像我們這樣，住了多年了，就只有我們家和隔壁的曹嬢嬢家，住習慣了，不舍得搬走。另外有兩家，據說是租房子住的，還有一戶人家，聽說是哪個村小的校長，分了房子幾年了，去年才有人來住，長住的只有一個老婆婆和一個小女孩住在這里，這放暑假了，老婆婆和小女孩子都回鄉下去了，我們這巷子清靜得很。”

巷子小，說著話，就到了余嬢嬢家。余嬢嬢家在巷子里左手邊的第三家，墨綠色的鐵門里，還有一道木門。余嬢嬢開了門，招呼他們直接進屋。

屋里鋪了米黃色的地磚，張映華和張家才都有些顧慮，從霜卻不覺有什么，直接進去了。余嬢嬢回頭見他們還站在門口，招手：“進來，進來。每天到了下午，我們回家，都不換鞋，只有進房間，才換屋里穿的拖鞋，沒事。”

余嬢嬢招呼他們坐，去廚房里拿了洗了三個玻璃杯，給他們倒了泡的涼茶：“茶是早晨沖泡的，涼了，可以直接喝。”

從霜：“謝謝余奶奶。”

余嬢嬢看向張映華：“你家小姑娘嘴可真甜，招人喜歡呢，跟我老四家的姑娘一樣，人小主意大。”

張映華：“她啊，只會招呼人。”話雖這樣說，張映華臉上自豪的表情卻是藏不住的：“余嬢嬢，我們真心看上了您家的鋪子，想租下來，不知道余嬢嬢在價錢上，能不能便宜些。”

余嬢嬢：“我看大妹子你們也是爽快人，我也不喜歡反復討價還價，我就說個實價，250塊一個月，你們商量下，能不能接受。”

張映華和張家才看了眼對方，張家才笑著說：“余嬢嬢，您的價格開的很公道，只是我大姐做的是小本買賣，這個價錢，對我們來說，還是偏高了些。”

余嬢嬢：“你們的心里價位是多少？”

張映華想說200塊一個月，但又覺得這價還出來，恐怕老人家當場就會生氣，猶豫了一下。

從霜：“余奶奶，我們本來計劃是租個180到200塊的鋪子，可是看了您的鋪子，比我們預想的大一些，我們計劃的本錢肯定租不了，但是太貴了，我們又租不起，你看能不能適當便宜些，讓我們省點水電費，一個月220，都說價格成雙，吉利，你看行不？”

余嬢嬢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個小姑娘，也太會還價了。剛才我還說你人小主意大，沒想到你不只主意大，還會做生意。”

從霜：“余奶奶，我們也是看您是個大氣的人，不然剛才就不敢跟您來家談租金了。要是遇上那種氣量小的房東，生意做不成倒不要緊，傷了和氣就不好了。黃三孃跟我們說，您人特好，讓我們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您商量。之前我們看了另一家鋪子，其實也挺中意的，但黃三孃讓我們甭直接還價，免得等下生意沒做成，吵起來就不好了。”

余嬢嬢：“黃三妹剛開始做茶葉生意的時候，租的鋪子也是我家的，后來她才買了現在的店面。她當然清楚我是個好說話的人。她啊，光會幫著你們說話。”

從霜的話顯然討了余嬢嬢的喜歡，余嬢嬢雖然說黃三姐幫著從霜他們說話，但她臉上明顯是高興的，轉頭問張映華：“你家小姑娘還價，能做得了數？”

張映華：“余嬢嬢，自然是作數的。我們家啊，什么都不瞞著兒女，用她爸爸的話說，要家庭民主。”

余嬢嬢：“看來你家先生是個有文化的，怎么他沒來看鋪子？”

張映華：“有文化也沒用，還不是得去天遠地遠的地方打工，家里兩個小孩子讀書，她九月份就要讀初二了，不出去打工，家里供不起啊。”

余嬢嬢：“你家閨女的成績很好吧？”

張映華還沒開口，張家才就搶先答話了：“我這個侄女，從小就成績好，進初中，也還考第一名，照現在的架式，遠的不說，將來考清云高中，肯定沒問題。我姐姐姐夫想著，總不能女兒考上了學校，家里供不起，就不要她念書，這不，我姐姐想著手上有點余錢，看能不能在鎮上支起一家鋪子，看每個月能掙出她的讀書費不。”

余嬢嬢：“應該的，應該的。兒女成績好，就是苦點，也得讓他們讀書。我們老兩口當初供四個孩子讀書，那也是什么苦日子都過了，他們都出息了，個個都說接我們出去，可我們在這個小鎮上住了一輩子，街坊鄰居都在這，舍不得啊。”

張映華：“余嬢嬢，您們好能干呀，供四個孩子念書。我們現在就供兩個，都困難。”

余嬢嬢：“你們也能干著呢，農村人手上有錢了，不都想著蓋新房子，我娘家的侄兒男女都光緊著手頭攢下點錢，就巴巴修蓋房子，也沒想過把錢攢起來，將來孩子大了，萬一讀書好，可是要花一大筆錢的。大妹子，我看你們也是實誠人，供小孩念書也不容易，房租我就不給你多要了，每月220塊，但有個條件，得一年起租，房租我也不要你們半年一付，就付三押一，你們看看，成不成？”

張映華：“成。多謝余嬢嬢，幫我們大忙了。”

余嬢嬢：“鋪子要下個月4號才能騰出來給你們，要是你們確定租下來，我們就找個時間，把合同簽了。”

張映華：“余嬢嬢，您看這樣成不？我今兒只帶了兩百塊錢，就當作訂金，您給我一張收條。我們回頭問問黃三姐什么時候有空，到時跟她約好，叫上她來您家簽合同。”

余嬢嬢：“這樣好。你們交了訂金，鋪子我就不讓人再來看了。你們等下去問問黃三姐，商量好日期，讓她跟我說一聲，到時我留在家里，等你們。”

張映華把兩百塊錢拿出來，遞給余嬢嬢，余嬢嬢寫了張收條，還是用的標準的收據本，想來是她家長年有鋪子外租，專門買了收據本。

臨走時，余嬢嬢還對從霜說：“小姑娘，加油讀書啊。”

從霜：“嗯。余奶奶，我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