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山和張映春他們在廣東的這個年過的十分清冷，并不是說吃的差，而是這里沒有過年的氣氛，廠里大多數員工的都回家了，留下的都是像他們這樣今年才出來打工又離家遠的人。不過好在顧遠山的宿舍還能做飯吃，有家里寄來的香腸臘肉，顧遠山還很大方地去市場上買了好些水果，不光有蘋果，還有桔子和橙子，這兩樣東西，在老家是不用花錢買的，家里就有，三兄妹一起吃飯，還算熱鬧，只是除夕這天晚上吃過飯，聊天的時候，張映霞還哭了一場。

雖然掙錢比家里容易，但離家千萬里，平常只有書信往來，張映霞年紀小，想家了，忍不住，也很正常。

相比之下，顧家的這個年過的很熱鬧。

臘月二十八這天，顧遠明和他的父母搬進了新房子里住，顧遠芳最終還是留在了老房子里，不過她搬到了父母原來住的耳房，換了一個大房間。原來她住的房間，是隔斷出來的，只是一個隔間，現在有了新房子，這個隔間被用來當雜物房。

在新房子里，張映華幫著何玉珍，做了第一頓飯，俗稱暖灶。一大家人湊在一起，吃這頓飯，整體上都很高興。現在大家都不富裕，村里還沒有興起修了新房子，就要吃喬遷酒席的風俗，不管哪家哪戶搬新屋，都只是家里人聚在一起，象征性地給點東西，討個喜而已。除了張映華家給包了五十塊錢的紅包和送了一對暖水瓶，楊春容兩口子拿出私房錢，買了一套碗碟，八個碗，八個盤子，四個小碟子，一對小湯勺，也算是花了點錢。陳小英兩口子什么都沒有出，也不覺得不好意思，仍舊一家人都來吃飯。

下午，從霜家里包泡粑，何玉珍來幫忙，其實不用幫忙，一個人包，也很快。但她來了，張映華還是高興。她這個當大嫂的，做事仁之義盡，有人認同，總會高興些。

蒸泡粑，燒的煤碳火，從霜兩姐妹都不在家，去山上拾干柴火了。曉旭和冬陽也跟著一塊兒去了。雖然陳小英夫婦人不怎么樣，兩個孩子倒是挺聽話的。

何玉珍來幫忙，除了要謝謝映華出手大方，送的暖房錢，還有一件事，得和張映華商量：“映華，之前跟你家借了五百塊錢，本來計劃，拿了甘蔗款，就還給你。現在家里倒是有幾百塊錢，但年后老四要去走親，接余三妹來家里，到時估計又得花一筆錢，要是你家不急著用，等年后，家里賣了乳豬，你看行不？”

張映華：“這有什么不行的。家里剛收到遠山寄回來的錢，從霜開學交學費，也有錢。反正遠山每個月都會寄點錢回來，家里也張羅得開。那五百塊錢，等您們手上寬裕再還，也不遲。”

張映華這話說的溫和，但其實藏著軟刺。要是何玉珍早幾天來跟她說這事，她也會一口答應，但婆婆偏偏要等她家收到顧遠山寄回來的錢之后，再來開這個口，分明就是篤定她不能拒絕。她很不喜歡婆婆這點，其實大家是一家人，何必要算得這么精。

何玉珍也聽出來了，趕忙說：“本來想早點跟你說這件事，結果這幾天，家里請人做家具，忙糊涂了。”

張映華見她把話開，索性就直說了：“奶奶，我嫁進顧家，也十多年了，這么多年，什么事情，不都是我和遠山兩個吃虧嘛。當初家里分的房子，一間半，我們出來自己修了新房子，老房子就沒要，直接留給您們了。家里有什么大小事情，我們能幫上忙的，哪次不幫忙。像老四這次修新房子，還沒修，我和遠山就商量好了，要是到時家里錢不夠，我們家里緊一緊，也要借一些出來，給老四修房子用。”

何玉珍：“這個事情怪我。本來老四的意思，還是先還上你們的錢。我想著年后要是他去了女方家，別的不說，女方哥哥嫂嫂家的孩子，都得包紅包，到時候接來我們家，我們也得給紅包，到時萬一端午前，家里的乳豬沒賣，就沒錢送節氣了。”

張映華：“錢我們家不著急用，您們先拿著吧。先緊著遠明的事情。人家女方第一次來拜年，要是帶了孩子，肯定是要包紅包的。”

何玉珍：“我也是這個意思。包太少也不好。年后女方來了，還得帶人去買身衣服，這筆花銷省不了。”

張映華點頭。這些是不用說的，不管哪家的兒子說媳婦，都得花這些錢。張映華：“奶奶，您們也知道，遠山又寄了六百塊錢回來。要是家里錢不夠，就說一聲，多的我們家也拿不出來，兩三百塊錢還是有的。今年過年，本來打算給從霜秋晨一人添一身衣服，從霜沒要，說同學送了那么多衣服，給秋晨也只添了一雙鞋子，一條褲子，棉衣還是遠山寄回來的。我們打緊開支，也不怕陳小英酸，還真就是為了存點錢，讓兩個女兒將來讀書用。在她們還不需要用這筆錢時，我們能幫襯家里的，肯定都會幫襯，以后您和爺爺要是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說好了。”

何玉珍連連點頭：“這事是我做的不好。我就怕老四錯過這個機會。年后去余三妹家走親，第一次登門，我還想聽聽你的意見，要給多少禮比較好。老五當初去春容家，除了一塊臘肉一掛香腸，背了點粑，配兩把面和兩包白糖，現如今，這又過去幾年了，也不曉得到底送多少東西合適。”

張映華：“我也不曉得。我娘家的五兄弟，去年那個對象吹了之后，都沒有人給他介紹對象，你找杮子灣的林孃孃打聽一下，她家的老六不是剛說了個對象嘛，年后肯定也得去走親。”

何玉珍：“我找她打聽過了，只怕她說的話不實在。她說她家只準備了一塊臘肉、一掛香腸，20個粑，兩把面，白糖都沒買。”

張映華沉吟了一下：“今天房也暖過了，借這個機會，晚上請顧大孃來吃飯，讓她來看看新房子，問問她唄。她是媒人，也清楚女方那邊的意思，要是女方有意的話，就多添點禮，顯得我們有誠意。”

“這倒是個主意。”何玉珍放下勺子：“那我得先回去，跟老四說，叫他親自去請。”

顧大孃也很爽快，晚上果真一家子都來顧家吃飯。張映華母女在自己家吃飯時，何玉珍陪著顧大孃，一起來了張映華家，何玉珍覺得自己不好開口，便想著把媒人領到大媳婦家，清靜，也方便問。

寒喧了幾句，張映華就直接說：“顧大孃，你別嫌我問話直接。余三妹也來看過我們家里的情況了，也見過老四了，家里著急張羅年后走親的事情，尋思著送什么樣的禮去，才會顯得我們一家人對她的重視。”

顧大孃：“哎喲，說的哪里話。有話就是要直說嘛。我問了，她對顧老四沒啥意見，對你們家的條件也滿意，主要就是有一個問題，她有個兩歲多的孩子，是個男孩，她肯定是要帶上這個孩子的，要看你們這邊是什么意思，能不能接納孩子。”

何玉珍：“這是肯定的啊。介紹之前，你都說過了，我們是答應她把孩子帶過來的，反正孩子也小，帶來了，我們照顧，不也和我們自己的孫子一樣嘛。”

張映華在心里笑婆婆變得真快，嘴上卻說：“就是想著她要帶個孩子過來，老四的新房子才多修了一個房間，以后他們自己再生一個，兩個孩子都有自己的房間，也不用擠著住。”

顧大孃：“這個我也跟她說了。她肯定多少還是會有點擔心。關鍵的問題，還是接下來老四和她往來的時候，對她那個孩子，要真的喜歡才行。光靠嘴巴說是沒有用的。”

“這個你可以放心。”何玉珍：“老四一慣都喜歡小孩子。”

顧大孃：“送禮的事情，我只是個建議，還是根據你們自己的家庭情況來。她家現在就是父母都在，跟著大哥一家，她現在回來，也算是和她大哥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她大哥家有兩個孩子，加上她的，一共三個，要是合適，老四去她家拜年，可以給三個孩子包個紅包，不見得要多少錢，起碼是個心意。她父親和她大哥都是要喝酒的人，可以考慮送兩瓶酒，不需要多貴，也就是個意思。其他的，按常規的來，就行了。”

何玉珍：“我們的意思是，除了臘肉香腸，再割幾斤新鮮的五花肉，兩瓶白酒、兩包白糖、兩包掛面，余下就是家里做的粑，各20個。這樣子還過得去吧。”

顧大孃：“過得去，太過得去了。我打算初四回娘家，你們的安排呢？”

何玉珍：“肯定依著顧大孃你的時間來。”

顧大孃：“可以。到時我帶著老四一起去她家，耍一天，初五，讓老四把她接到你們家來耍。”

何玉珍：“那就就麻煩你了，顧大孃。”

顧大孃：“客氣什么呀。說成了，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