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父親離家
- 重生之花月正春風
- 江庭雪
- 3436字
- 2019-03-25 12:15:00
第二天天未亮,從霜聽見母親起床,便起了。
張映華換好衣服出來,看見女兒房間的燈亮著,輕輕推開門,見從霜已經換好衣服,正下床穿鞋子,輕聲問:“你再睡會兒,才五點鐘?!?
從霜:“沒事,我醒了,起來幫著燒火好了。“她把蚊帳掩好,秋晨睡得很熟,從霜開了燈起床,她都不知道。
從霜輕手輕腳走出房間,把房門關上,張映華見她已經起來,人也很精神的樣子,就沒有再勸她回去睡回兒。從霜起床幫著燒火,的確可以讓她輕松一點。
從霜坐在灶下,用曬干的稻草點燃火,張映華把煮米的水摻好,打開廚房的門,外面天還黑著,她拉亮豬草棚里的電燈,去端紅苕和豬草來煮。
廚房門大打開著,風吹進來,坐在灶下的從霜感覺身上發冷,趕緊把小板凳移了移,離灶近一點,好取暖。
雖然之前就知道已經深秋了,但午間的時候太陽大,一點深秋的感覺都沒有,現在被冷風一吹,才驚覺深秋果真來了,冬天也不遠了。
前一世,從霜最討厭過冬天,那時已經有厚厚的羽絨服和保暖的雪地靴了,但寒冷的冬天仍讓她覺得日子難過?,F在陡然想起來,這個時候的她,可沒有羽絨服和雪地靴,認真回憶了一下,她讀初中的時候,冬天最冷的時節,也只穿三件衣服,一件根本不保暖的寬松秋衣打底,套一件薄薄的毛線衣,毛線衣還是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家里賣了甘蔗,母親讓七姨幫忙織的,買的最便宜的毛線,穿了幾年,更沒保暖效果了。外套也只是薄薄的兩層布料,中間連一點夾棉都沒有。而且冬天的時候,也只有膠鞋穿。想到這,從霜簡直想要哭了。
她怎么就把這事給忘了呢?直到現在才想起來。就算她現在開始攢錢,再攢兩個月,頂多能攢一二十塊,只夠買一件薄外套。
水開之后,又煮了一會兒,張映華才把米瀝起來,重新摻了水,把木蒸子放進鍋里,端來一畚箕的蘿卜,坐到從霜旁邊,一邊削蘿卜,一邊和從霜小聲聊天。
從霜勉強打起一點精神來,同母親說話,但心里還在糾結冬天怎么過冬的事。并不是她嬌氣,是她實在怕冷,那種冬天寒冷的感覺,從小時候一直持續到她畢業工作了幾年之后,第一次給自己買了一件羽絨服之后,才稍微淡卻了一些。那種寒冷卻又無衣可加的日子,伴隨著她從小長到大,每年冬天都要切身體會一次,被迫反復強化那種感覺,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是很難想象的。
不過聊了幾句之后,當聽到母親說起不知道父親過去之后,工作會不會有變,從霜聽出母親心里的擔憂,便不敢再分神想冬天的事了,趕緊安慰母親:“三姨在信里說父親的工作是廠里的總管親自批的,應該不會有事的?!?
張映華當然也知道擔憂沒有用,但想到丈夫離家千里去干活,現在一切都沒有完全定下來,不可能真的放下心來。從霜便說了些學校里有趣的事情來轉移張映華的注意力。
飯蒸好了,要起鍋前,張映華才叫顧遠山起床。從霜說:“我把妹妹也叫起來吧,全家人一起吃早飯?!?
張映華想想也是,丈夫這一走,今年過年肯定是不能回來了,不然掙的錢全花在路上了,過年的時候,也沒有辦法一家人聚齊。
從霜叫了兩聲,秋晨也沒醒,嘴上答應著,翻個身,又睡著了。從霜只好把被子揭開,伸手推她,才把秋晨叫醒。秋晨穿衣服的時候,都還在打哈欠,一副完全沒有睡醒的樣子。
從霜給秋晨穿鞋時,說:“妹妹,爸爸吃了早飯,就走了。今年過年都不回來了,你趕緊醒醒,等下吃飯的時候,和爸爸多說幾句話。“
聽到說父親過年都不回來,秋晨徹底醒了,她到底年紀小,想到父親等下要走了,舍不得的情緒立馬表現在臉上,就差掉眼淚了。
從霜摸摸妹妹的頭發:“沒事,爸爸去掙錢,到時家里有錢了,我們都不用穿打補丁的衣服了,爸爸就回來了?!?
這個說法,勉強讓秋晨稍微不那么難過了。
從霜去請爺爺奶奶來家吃早飯時,奶奶剛起床,爺爺還在睡覺,昨晚已經說好今天早飯在從霜家吃,但何玉珍和顧守正并沒料到會這么早。兩個人匆匆漱洗,怕耽誤大兒子等下去鎮上趕車,特別是顧守正,手忙腳亂,從霜見狀,便同奶奶交待好,就先回自己家去了。
從霜家的這頓早飯,雖然并沒有肉,但張映華蒸了一大碗雞蛋羹,煮了四只咸鴨蛋,切出來,擺成一盤,其余的便都是素菜,看上去也挺豐盛的。
顧家大院里的人都知道顧遠山要去廣東打工的事了,但也僅僅知道顧遠山要去廣東打工,具體做什么工作找好沒有,除了顧遠山夫婦和從霜兩姐妹,便只有顧守正夫婦知道了。
東西是昨晚就收拾好的,吃過早飯,張映華帶著兩個女兒,跟顧遠山一起去自己娘家。顧遠山帶的東西不多,本來家里也只有兩身換洗的衣服是沒有補丁的,所有的東西加起來,也只裝了一小皮箱。皮箱是十多年前,他們結婚的時候,張映華的四姑買給張映華的嫁妝。這個皮箱就現在來看,也沒有過時,是帶鎖的皮箱。最初,張映華和顧遠山都打算將錢藏在皮箱里,但從霜建議還是貼身帶著更好。還是按著老辦法,把整的兩百塊錢分開縫在貼身的秋衣里,左右各縫了個口袋,各裝一百塊,等到了廣州,去汽車站買票的時候,再拿出來。零錢就分散裝在衣兜和褲兜里,每個兜里裝幾塊錢,就算扒手偷了一個兜里的,也還有零錢在路上可以用。火車要坐三十多個小時,人總有犯困的時候,萬一大家都睡著了,有小偷翻皮箱,也找不到錢。從霜還提醒父親,在火車上的時候,晚上不管睡沒睡,都從皮箱里拿件厚衣服出來,蓋在身上,一來保暖,以免到了廣東就生病了;二來多蓋一件衣服在身上,萬一有小偷,要偷他身上的錢,總會碰到衣服。顧遠山第一次覺得大女兒未免謹慎過頭了,剛想開口,從霜又說,三個座位里,如果有靠窗的,爸爸您一定要坐靠窗的位置,等七姨和小姨坐外面,火車上人多,小偷就算要偷東西,也不方便擠得到靠窗的位置來,如果窗戶是可以拉開的,到了晚上,最好自己拉下來,鎖上。當然,最好您們三個人,輪著守夜,始終有人醒著最安全。張映華倒是覺得從霜說的很對,又跟丈夫強調一遍。顧遠山只好洗耳恭聽,馬上就要出遠門了,想到老婆一個人在家要種那么多地,能順著她的地方盡量順著她。
到了從霜的外婆家,張映春和張映霞兩人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也只有一個大的提包,提包還是幾年前張映秀攜家帶口回來看望病重的父親時,沒有帶走的,羅成芳把它洗了收起來,一直沒有拿出來,現在看上去還很新,提包放在堂屋門口,因為還早,張家才也在家,還沒有去挑沙。
羅成芳拿出一百塊錢,遞給顧遠山:“去了廣東還要坐車,一百塊錢也不知道夠不夠車費錢?”
顧遠山沒接:“我帶了兩百塊錢在身上,應該夠買三張汽車票了。三妹在信里說,廣州有直接到她那里的汽車,到了汽車站,她來接我們,要是錢不夠,她暫時墊一下,等我們進了廠,領到工資,再還她就好了。”
羅成芳卻堅持還是要給兩個女兒帶一點錢,張映華便說:“一定要帶上這一百塊錢的話,讓七妹拿著好了,錢分開放,反而安全些。我給遠山帶了一點零錢,以防他們在路上要花零錢的時候沒有?!?
羅成芳:“我也拿了二十多塊錢的零錢給老七。既然老七你帶這一百塊錢在身上,零錢就拿給老八揣著。路上用錢的時候,老八拿錢出來,就算被扒手盯上了,也只會以為錢都在老八身上?!?
“這樣好。”張映華說:“你們三個人,要在火車上過兩個晚上,上了火車,最好就開始輪流睡覺,始終有人醒著,就算有扒手,也不敢那么大膽。”
羅成芳叮囑了幾句,便讓幾個人出發。他們得走路去鎮上,村里有自行車的人家不多,羅成芳家是沒有的。張映霞倒是會騎自行車,前兩年就學會了,每天和顧遠芳一起去割豬草,回來就去大姐家,和顧遠芳兩個人,用顧遠山的自行車學車,兩個人都會騎了,但兩家都沒買自行車,所以沒有騎車的機會。顧遠山騎車只能載一個人,所以只好三個人都走路去鎮上。張家才同他們一起走,他去挑沙的地方,在去鎮上的途中,能一起走十里路的樣子。他拎著提包,讓兩個妹妹打空手。幾個人一邊走路,一邊聊天,張家才也不時說上幾句,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但他的心里并非這樣高興。他想到兩個妹妹要去很遠的廣東打工,心里有些無可奈何的感覺。他已經很拼命地干活種地了,家里依舊富裕不起來,現在去挑沙,這個活很辛苦,挑一天沙下來,全身都痛,特別是兩條腿,感覺都不是自己的了,但他并沒有打算不去。雖然不去,家里也還是能吃飽飯,但如果不去,要讓母親去治病,根本拿不出錢來。三姐張映秀寄來的錢,已經收到了,但這三百塊錢也只能解決一時的困難,三姐家里條件也不好,又有幾個孩子,總不能因為她在外打工能掙錢,就想著每次母親看病,都去跟三姐要錢。張家才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接受三姐這三百塊錢,對他來說,已經是想著那是親姐姐給母親的錢,才能接受的。所以即便他不太放心兩個妹妹去打工,但想著如果能掙到錢,起碼到時兩個妹妹出嫁,家里拿不出什么錢財給她們置辦嫁裝,她們自己也有私房錢,嫁人之后,也不會太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