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外祖父……”一進吳府，外祖父便坐在前院的正中間，明瑜心里一顫，這下壞了，外祖父這架勢真的很容易讓人望而生畏啊。努力調整好呼吸，刻意裂開嘴微笑，盡管裝作很鎮定的樣子，但除了問安便什么話都說不說來了。

已退居山林的前丞相帝師吳廣毅，得知心愛的外孫女路過晉陽府被劫幾近喪身的消息時，恨不得調動一切力量推平晉陽府。若不是阿煜及時傳來消息明瑜無礙，現下吳帝師怕是要提著御賜的寶刀殺到晉陽府去。

這個死丫頭也真是太過分了，進了青州竟然磨磨蹭蹭不上山，還要在城里閑逛，終于上山了又在府外徘徊，現在回府了，又是這番沒出息的樣子。吳帝師越看越氣，明瑜問安的話音剛落，使勁兒拍了下紅木做的太師椅，聲響巨大，嚇得明瑜直直打顫。

明瑜記憶里的外祖父永遠都是一臉和藹的樣子，誰曾想今日竟然大發雷霆。怎么辦，明瑜現下是上前認錯也不是，退后逃跑也不是。只能耷拉著耳朵站在外祖父的下首，等待著外祖父的嚴厲訓斥。

“哼，出息！”吳帝師也是第一次看到明瑜這般畏畏縮縮唯唯諾諾的樣子，想想往年見到時俏麗嬌貴的模樣，心里早就軟了下來了，這孩子此行怕是也受了驚嚇了，也不愿意再怒斥，胡亂訓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后，便安排府里的下人趕緊伺候明瑜沐浴用膳。

在吳府下人的引路下，小綠和阿彩扶著明瑜去沐浴，明瑜終于能好好洗個澡了。想到方才外祖父那聲假模假樣的訓斥，明瑜眼眶有些紅紅的。吩咐丫鬟下人退去，一個人坐在浴桶里，終是沒忍住又流了幾滴淚。外祖父若是大聲訓斥自己，怕是便沒有現在這般愧疚感了。

外祖父已接近花甲之年，一把年紀了還要為自己操心擔憂，而自己卻為著近人情怯的可笑理由沒能一時間回到親人身邊。越想越覺得自己做得愚蠢之極，明瑜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刮子。

沐浴完畢后，明瑜直接吩咐下人安排桌椅，要和外祖父一起用膳。小綠拉了拉阿彩的衣角：“郡主，不怕老太爺怒斥了？”阿彩搖了搖頭，心里默默吐槽單純的小綠，這祖孫之間怎么會真的生氣呢，越生氣越代表在乎，這是好事。

雖然已經用過午膳，吳帝師還是心疼外孫女，便陪著動了幾下筷子。食不言寢不語，用過膳之后，屏退了一眾下人，只留下程煜一人作陪。

待眾人退去之后，明瑜直接跪倒在地：“外祖父，是明瑜錯了，請您責罰。”

吳帝師也恢復平日里處事不驚的模樣，沒有理會明瑜，反而詢問程煜：“阿煜，你怎么看。”

沒有想到恩師竟然突然向自己發問，程煜頓了一下，便答道：“恩師，這是您的家事。”說罷之后，不論恩師再怎么發問，程煜都保持清冷的模樣一言不發佇立在那里。

明瑜跪了好一會兒，膝蓋有些酸痛，但是沒得到外祖父的準許，也不愿意站起來。

看著眼前這個小人兒強忍著不適跪倒在地，吳帝師心里的氣更是消失的一干二凈了。這丫頭不愧體內流著吳家的血，能屈能伸，錯了能低頭絕不推辭含糊。

“罷了，你起來吧，外祖父已經不生氣了。”

是我的錯覺嗎？外祖父竟然這么快便原諒了自己？明瑜略有些吃力地站起身來，挨著外祖父坐，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外祖父，想要看清外祖父的臉色。

吳帝師搖了搖頭：“你這丫頭，收起那副暗搓搓打量的樣子，這事兒還不能就這么算了。今日便罷了，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起來寫罪己狀，若是沒寫出來，哼，信不信直接綁你回京。”

回京？這怎么能行！外祖父都這么生氣了，明瑜完全沒有底氣去面對父王的怒火。雖然寫罪己狀很是丟人，但比起見父王來還是更好的選擇。點了點頭，還未待明瑜表決心，吳帝師直接吩咐程煜：“阿煜，明日開始監督明瑜寫，哪日寫得入了你的眼再拿給我看。”

明瑜有些崩潰了，外祖父折磨人的手段果然是高明。要求自己寫罪己狀不說，還要派程煜公子監督，程煜公子明日便要曉得自己文墨上是個半吊子了。本來還想著好好在美男子面前表現一番，這下子……

盡管不太情愿，但既然應承了外祖父的要求，明瑜就一定會做到。不就是罪己狀嗎？怎么會難到本郡主呢？嗯！一定不會難到…吧？

不想了，反正距離明日還有一宿時間，明日有的是時間發愁，要好好珍惜現下的好日子啊！

這一心態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明瑜郡主今日里總算是恢復了元氣。

心情舒暢，總算是有心思好好了解下這個程煜公子了。到底有多么出眾的才能，竟然被外祖父收未關門弟子。外祖父可是帝師，可是整個儒林界泰山北斗的人物啊！

轉了轉眼珠子，明瑜直言問道：“外祖父，這位程煜公子，真的是您的關門弟子嗎？”

“當然，阿煜可是我最為得意的弟子。”吳帝師的臉上滿是驕傲的神色，明瑜有些隱隱吃醋，故意提醒道；“外祖父，謹言慎行，陛下才是您最出色的弟子。”

吳帝師不置可否，也不愿同外孫女過多解釋，只留了一句話便離開了。

“你日后便知阿煜有多優秀。”吳帝師如是道。

外祖父說的這些分明相當于沒說，真是敷衍。明瑜心里這么想，但看著程煜陪著外祖父離開的背影，還是不由得感嘆一聲程煜公子生得是當真出色，僅憑個背影都叫人實在是移不開眼來。

難道，外祖父是因為程煜謫仙般的美貌才收其為弟子嗎？額，不能這么想，外祖父經歷的人事眾多，不知道見過多少驚艷絕倫的年輕男子，絕對不至于！明瑜輕輕敲了下自己的腦袋，告誡自己萬不可再起這般荒誕的念頭。

夜，漸漸深了。躺在床上，明瑜開始想念父王和胞弟，開始思考京城里的局勢。也不知道那三位公主現下如何，自幼一同長大的情誼在面對滔天權勢的誘惑時，怕是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想著想著，阿彩準備的安神香也排上了用場，明瑜很快便安心的陷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