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余秋房門前，兩人卻沒有進去，因為他們兩人互相攔著對方。兩人對望著，誰都不讓誰，生怕對方先進去把鴨頭搶了，畢竟一只鴨子只有一個頭。

“老余頭，這樣多沒意思，我重傷剛好，應該讓我多補補身體。”

“余小子，這樣的確沒意思，我一把年紀了，應該讓我飽一飽口福，你應該孝敬我。”

“沒得商量？”

“沒得商量！”

……

“這樣下去菜都涼了，我提議一劍切開，一人一半怎么樣？”

“好！”

兩人沒有再攔著對方了，但是眼睛死死盯著對方，一起推開門，一起走進去。

老余頭眼睛盯著余秋慢慢走去拿劍，負手站著等余秋。

余秋死死盯著老余頭拿起劍緩緩走過去，走到桌子面前，抽出長劍，一劍劈在鴨頭上，這只可憐的鴨頭變成了兩半。自始至終余秋都盯著老余頭，生怕這個老頭子把鴨頭搶了。

余秋把劍放回去說道：“老余頭，還有什么問題沒？”

老余頭想了想說道：“這鴨屁股也只有一個。”

余秋愣了愣，帶著一臉嫌棄的表情說道：“屁股就不和你爭了，就當孝敬你了。”

老余頭眼角咪起，皺紋十分明顯，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說道：“你這小子是不知道這鴨屁股的美味，算了，這等美味，與你無緣啊。”

余秋仍然一臉嫌棄的表情，他不是不吃鴨屁股，只是腦袋中一想到兩個人為了一個屁股爭搶，那場景簡直不堪入目，也只有這個老頭子這么和自己較真。

拉出板凳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說道：“吃飯吧。”說完還特意先把鴨屁股夾到老余頭碗里。

老余頭滿臉笑意地坐著，夾起碗中的肉送到嘴里，臉上露出很享受的表情，不知道是因為肉好吃，還是因為今天過年。

余秋一邊倒酒一邊說道：“今年的雪比前幾年都大，但是感覺沒那么冷。”

“今年的世道也比前幾年更亂。”

“好像是有點，就像上個月那群刺客。”

“他們應該是想報仇的一幫人，或者是其他勢力的人和林將軍暗中爭斗，但是這么弱肯定是想找林將軍報仇的，然后就對林沛川下手了。”

“我知道，以前就有不少了，這些人一堆接一堆，還真不怕死。老余頭，凝氣境可以殺死武罡境的高手嗎？”

“不可能，而且是沒有一丁點可能，武罡境高手體內有罡氣護體，不到一境根本破不掉罡氣。”

余秋在拿著一只鴨翅膀啃，聽到老余頭的回答略有所思，他知道武罡境高手很強，但是沒想到一境以下的人想殺武罡高手居然一絲機會都沒有。

雖然面前就坐著一個武罡高手，但是始終不能真正明白罡氣和元氣的差距。

“老余頭，那你給我講講一境以上的境界唄。”

“御氣境元氣龐大，通過隔空御氣出招，知意境修意，手段奇妙，三境問天，因習得三種境界再無提升，但是因為上面還有一個天人合一的境界，古往今來能夠達到天人境的高手寥寥無幾，所以這個境界稱為問天，也算是到了武道的巔峰。”

“天人合一是什么意思？”

“臭小子，我怎么知道，這只是江湖中流傳的說詞，這些大境界我怎么知道其中有什么神妙。”

“意思就是非一境以上的高手都是廢材對吧？”

“你知道就好。”老余頭神色自傲，一臉炫耀自己是武罡境高手。

余秋天賦這么好，如果再不好好炫耀，說不定哪天這小子就突然開竅突破到一境，那他就再也沒機會了。

“但你只是高手中的最低手。”

余秋滿不在乎的說出來，正在喝酒的老余頭聽到后一口噴了出來。

老余頭拿袖子一抹，隨意擦了擦嘴巴說道：“你小子居然小看我，我告訴你，天底下習武之人多如牛毛，能夠到達一境的，整個江湖差不多都只有一百左右的人數。”

老余頭看到余秋繼續吃著東西，那臉上滿不在乎的表情讓他恨得牙癢癢。

一拍桌子，老余頭大聲說道：“余小子你聽好了，整個天下，一境都才一百個左右，二境的人不超過五十，問天境高手都是掌門長老級別。”

“那你得意什么，你又不是問天境高手。”余秋撇了他一眼繼續吃這東西。

老余頭聽到余秋的話后愣了愣，隨后又聽到正在倒酒的余秋繼續補充說道：“一境又怎樣，二境又怎樣，我們始終只是別人關在籠子里的飼養的老虎。”

老余頭聽到余秋的話后沉默了，端起酒碗就干了，老余頭繼續沉默，余秋繼續吃菜。

“余小子，其實我是自愿跟隨林將軍的。”

余秋聽到后感到驚訝，從來都沒有聽老余頭說起過。老余頭再喝一口酒，回憶著當年的情景。

“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從小也有一個江湖夢，想著成為高手，保護爹娘和更多的人。那時候正值戰亂，我們那個村莊的人都被敵人殺了，還好當時我已經到了初境，僥幸活了下來，但是沒能保護爹娘。”

余秋端起酒碗和老余頭碰了一下，兩人都沒有說話，似乎千言萬語都藏在酒中，只要喝下去就明白了。

“后來我遇到林將軍，戰爭中需要很多人，特別是會習武的人，所以就一直跟隨林將軍。我其實早就已經無家可歸，這里已經是我第二個家。”

“難怪你從來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就算想離開也不行啊，武罡境再厲害，也敵不過林家這么多高手。你可不知道，當初打仗的時候，遇到武罡境的高手只有兩種辦法，一種就是讓高手和他打，還有一種就是拿人命去堆，消耗他體內罡氣，沒有罡氣護體的武罡境高手也只有死路一條。”

余秋感到不可思議，無法想象當初戰亂時候究竟是怎樣的慘烈，只有這些親身經歷過的老人才深有體會。

“那大概需要多少人馬耗死一個武罡境高手呢。”

“這個說不準，因為每個人的武功都不一樣。”

“照你這么說，那些天人境高手豈不是可以做到逍遙天下，而且一旦他們參加戰爭，恐怕一邊倒的場面吧？”

老余頭點點頭，吃了兩顆花生說道：“天人境在戰場上還真是無敵的存在，但是江湖上的門派最高就是問天境，而且根本不會參加戰爭。因為當時的江湖門派不斷內斗，問天境高手基本都是掌門級別的，他們也要為門派發展考慮，一旦卷入戰爭，可能就沒有安寧了。”

余秋瞬間就想通了，原來還是為了門派發展，本來爭天下這種事情就和他們沒有關系。

如果他們跑去搞，那又得防其他門派，又得防敵國大軍，加上可能其他人尋仇，哪個門派也不愿意。

“老余頭，講講我唄，我還想再聽聽。”

老余頭喝了一口酒，看著余秋靜靜地回憶著當時的情景。

那時候老余頭他們隊伍路過一個村莊，看到地上到處都是村民的尸體，鮮血把地上都染紅了，整個村子都很安靜，似乎都死完了。

隊伍穿過村子正要離開了，老余頭聽到一戶人家的門外的一個竹筐里有嬰兒的哭聲，翻開筐里面遮擋余秋的爛布，就撿到了當時的余秋。

他們看了屋里空蕩蕩的，也沒有尸體，應該是余秋的爹娘把他丟棄在了門前逃跑了。后來老余頭在路上看到一對年輕男女的尸體，又看了看手中的孩子，長的十分相似。

當時的余秋大哭，老余頭看到手中的孩子就像看到自己，都是戰亂的受害者，就想著親手把孩子帶大，這一晃就是二十年。

“老余頭，其實我也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這里有親人，有兄弟，衣食無憂。”

老人沒有回答，余秋繼續說道：“但是這個家也是困住我的囚籠，我想看一看外面世界都不行。”

老余頭感嘆道：“誰有真正的自由呢，除非能夠站在武道巔峰，否則都是身不由己。”

余秋眼神堅定的說道：“所以我拼命的修煉，總有一天我會讓任何人都不能束縛我。”

老余頭此時竟然有些羨慕，羨慕年輕人的夢想和拼命，但是又感覺有些老了。

余秋嘴角一彎，把碗中的酒倒滿笑著說道：“你放心，等我成了絕世高手，我首先就是孝敬你。”

老余頭心中鄙視，嫌棄的說道：“等你成了絕世高手的時候，我早就到地府干活去了。”

老余頭又繼續說道：“而且你能把這兒當家？要不是林家兄妹對你還不錯，你不得一天到晚想著逃跑？”

余秋一臉笑意的說道：“怎么會，不是還有你在這兒嗎？”

“臭小子！”

……

“余小子，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就去偷看丫鬟洗澡。”

“老余頭，你去了多少次青樓我都記著呢。”

……

一老一少在這晚說了很多事情，從小時候到現在，從現在到未來，一會兒說著說著就開始吵架斗嘴，一會兒又突然哈哈大笑。

外面夜色如墨，大雪依舊，沒有人會關心他們的生活，更不會關心他們的想法。

燈火昏暗，二人吃著對富貴人家來說的尋常飯菜，卻像是吃世間最美味的東西。

屋外大雪寒風，屋內一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