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稍顯的挑釁的口氣，惹得丹尼爾抬手聳了聳肩膀，悻悻地走開了，梁詠年才輕輕放開葉泠，有些抱怨地說，“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干嘛跟這種人多說話?！?

葉泠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肩上的衣服，本來想替自己辯解兩句，但只是拿穿著高跟鞋的右腳出神地踢著雪，似乎沉浸在沒看到花車巡游的悲傷之中。

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往后退了一大步，這次不要命地直接拿手指頭指著大老板，“哦哦哦哦哦哦你你你你你不是會說法語嗎？還說得那么好？?。?！”

她才又想起，昨晚自己發燒，梁詠年送自己回酒店、讓服務員幫自己換衣服、call客房服務等等一系列行為，自己怎么就沒懷疑過呢。雖然英語也絕對ok，但梁老板看起來跟這里的主辦方、昨天的滑雪場大叔看起來都很熟，雖然想過他是不是會一點，但想過他沒理由騙自己這么久，而且也沒想到他居然說得這么好，一下子覺得受到了巨大的欺騙。

梁詠年笑笑，走一步上前輕輕摁下她的手，替他攏了攏外套，抓著她的肩膀看著她，笑意斐然，帶著葉泠讀不懂的有些潮濕的深邃，“葉小姐，我沒有告訴你我不會吧。”

“那你為什么請翻譯啊，還讓我天天陪你加班。”

“因為我的確需要啊?！绷涸伳昕粗@幅委屈巴巴的樣子，嘆了口氣放開她，繼續說，“我是中國企業的老板，代表的就是我們的國家，我懂得再多的語言，在面向外國的時候，說中文是絕對必要的，這是我，作為企業象征對國家應付的責任?！?

午夜時分，天寒地凍，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耀眼得氣人。

“沒想到你還有這份心志啊，愛國人士~”葉泠有些調侃地看著他。

梁詠年轉過身對著她，有些疑惑地說，“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樣一個形象啊。”

葉泠也順勢轉過身看著他，轉著眼珠子想了想，誠懇地點點頭，“em……你想知道梁詠年先生，還是只是梁詠年？”

梁詠年抱住手臂，笑著看著她，“有什么區別嗎？梁詠年不是梁詠年先生嗎？”

“如果是梁詠年先生，他是華策集團的老板，身價、地位全都遙不可及，工作認真、修養良好，精通多國語言，是個不可多得的踏踏實實的富二代?！比~泠一口氣夸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回過頭，沒看見梁詠年沒能控制住的，快要咧到耳朵邊的的嘴角。

“另一個呢？”

葉泠沒回頭，繼續看著遠處，“如果是梁詠年，他是工作狂，是撒謊精，是臭屁大王，是奇奇怪怪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人，但是……”

大老板的臉明顯黑了。

“但是什么。”

“但是善良溫柔，是個大好人。”

目光碰觸的瞬間，葉泠的心跳漏了不止一拍。梁詠年看她的眼神里，居然有驚喜的神情。

對人生有太多困惑，但確定此時此刻，自己心如擂鼓般地跳動，那些虛虛幻幻都太遙遠，唯有自己的心動是真實的。

地球的北半邊，午夜時分，窗臺外下著鵝毛大雪。太過美麗，一旦遇見就是挪不開的視線和沉溺不起的心。其中卻暗含著危險氣息，心里清楚稍不留神就會被壓得墜入深淵。

“第一次有人跟我說這種話，聽起來還不賴。”

豈止是還不賴，他長這么大，大把的贊揚、稱頌、刻意的抬舉，以至于為了能擁有正常的學生學活，在漫長的青春里，一直是隱姓埋名地狀態。

他一直在想，自己被她迷住的理由是什么，此刻看著因下了雪而格外寂靜的蒙特利爾市，很遠處的海岸線有始無終，是了，是這顆來之不易，干干凈凈的心。

他看她紅撲撲的臉，剛想說點什么繼續調戲她，她手里的電話卻響起來。

她也不走遠，梁詠年瞟了眼屏幕，是個年輕的男子。

葉泠便一邊走開一小段距離一邊接起來視頻通話，轉身的一瞬看見了，確實是一個男的沒錯，于是正直的梁總裁靠著窗臺，遠遠地看著葉泠在自己面前和其他男人調情。

“領零~你不是說今天給我直播花車巡游嗎！”電話是葉泠的小外甥許00打來的，他吼得太大聲以至于遠處的梁詠年聽見時充滿力量地咬了下牙齒。

但遠遠瞥見她唇間帶著濃濃笑意，眼睛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連帶著鼻尖的那顆小痣也討人喜歡，梁詠年站在窗臺前，莫名有些喉嚨發緊。

葉泠回頭看他一眼，又繼續對著手機低聲道：“不是跟你說話，老板回來了，我不跟你聊了啊，你自己考試加油，聽見沒？”

“……考好了我不要禮物了，你快點回來?。　蹦沁吢曇艨ǖ臄鄶嗬m續的，模糊聽不清楚，大概聽出是個有些年幼的男孩的聲音。

葉泠被外甥那可憐的小模樣逗笑了：“獎勵還是要有的，虧待不了你，快進教室吧，別讓老師瞧見你帶手機啊，不然又該罰站了?！?

許紀霖并起雙指放在額前向他打了個帥氣的敬禮，笑著道：“好嘞，你就瞧我的吧！”葉泠等著對面掛了，這才收了手機。

回頭看見梁詠年松了松領口，視線一直忍不住落在她手機上，但只擰著個眉頭什么都不說。

接著梁詠年狀若隨意地問道：“你有孩子了？”

葉泠道：“話可不能亂說啊梁總，我還沒結婚呢。是我大姐家的小孩，我外甥，從小就特淘氣，混世小魔王一樣的脾氣，不哄著就不好好念書，成天上躥下跳的得看緊著點。”

梁詠年想了一會，道：“我也有個弟弟，不是很聽話。”

葉泠抬頭看他，這人像是在互相分享情報，態度嚴謹認真，沉吟道：“他去年離家出走，跑國外去玩兒了一趟，回來被我揍了一頓?！彼H自上手的，打的毫不留情。

葉泠忍不住都有些同情起梁詠年的弟弟來，這人下手可夠重的，估計那位弟弟被揍的鼻青臉腫。

梁詠年側了側身，靠著窗戶問她：“你小時候打過架沒有？”葉泠也放松的倚上去：“沒少打，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小時候打架還挺厲害的，就是后來就被家里反對，慢慢就不怎么出去淘了?！?

梁詠年笑了一下，道：“就知道，但我小時候人比較瘦弱，打架總是輸。”

葉泠有點不信地上下打量了他，驚訝道：“不會吧，看著一點都不像。”

梁詠年唇角揚了下，道：“十三歲之前的事了，那時候生了幾次病，高高瘦瘦的沒什么力氣，后來慢慢鍛煉身體就好了?！?

“哦對了梁總，做完這個禮拜，我就不去公司了。”

梁詠年從窗臺上直起身來道：“還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幫忙，年底有個會……”

葉泠道：“找其他人吧，我姐學校里可以介紹專業老師過來，我就算了吧。”

梁詠年一臉不贊同的看著她，看起來像是生氣了。

葉泠不等他開口，尷尬地笑了聲：“真的，我來的時候本來就是替我姐的，當初也說好了一個月，你這都超期了?！?

梁詠年道：“就不能留下？”

葉泠搖了搖頭，道：“不了，我還有其他事兒要做呢?！?

梁詠年并沒有再追著問，只說了一句“那好吧?！?

葉泠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變得失落。有些落寞地垂下手。又開始摳手包上的水鉆。

氣氛變得冰冷，兩人間的氣氛變得尷尬。

“梁總，很晚了，我們要不要回去了？”葉泠抬手看看表，看看平靜的梁詠年，心虛地問道。

“你想回去了？”梁詠年問道，眼眸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嗯?！比~泠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表情瞬息萬變，糾結、害羞、失望、甚至有一點點生氣……她顧不上什么表情管理了，她的心思全部都寫在了臉上。

梁詠年沒有錯過她一絲一毫的情緒，腦海中劃過各種疑慮和猜測，意料之外的是，全部的答案似乎都在指向他最想要的那個結果——自己一直想確認的那個結果。

這段時間以來的點點滴滴，她主動伸向他的手，葉泠的眼神和臉紅，剛才的話……是不是能都當做證據，來證明這種奇妙的氛圍不是他自己的一廂情愿。

想了很多，可行動力如此好的梁總，身體卻比大腦更快做出了決定——

12點的鐘聲響起，雪好像就在那一刻停了，窗臺上的學反射著射燈的光，照在她白凈的臉上，有點寂靜又溫暖的意味，他心里突然像是溢出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