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挖出張珮的遺骨，說是簡單，真要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和我哥先合力兩墓碑銘文石板翹起來，用繩子綁好后，又順著繩子爬上去，和阿奇三人一同將碑文吊出來。好在這塊碑文不大，因長年被雨水腐蝕，也不算重，沒費多大的功夫就將其吊出了墳坑里，放在一旁。

接著，我又和我哥進到墳坑里，繼續(xù)往下挖掘。因為已經到了一定的深度，在往下挖的同時還要時刻注意著墳坑會不會坍塌。提心吊膽地往下挖了半米，正商量著如果再挖不到東西，就得先給墳坑兩壁加固了。

忽然間，看我哥一鎬子鋤下去，地下傳來一聲悶響。有了前面的經驗，我知道這是挖到棺材了。當下便與我哥清掉底層的泥土，一副朽棺逐漸露了出來。因坑底較為狹窄，在做好這一切后，我便退縮到了一邊，將空間留出來給我哥活動。

見我哥先是深呼一口氣，半蹲在棺材邊緣，先用手里的起子在棺材沿上敲擊著。這動作和之前的一樣，繞著棺材邊敲著，不多不少正好九下敲完一圈，好像這是開棺前特有的規(guī)定一樣。趁著我哥還沒有下一步動作之前，我就問了出來：“哥，你敲它是干嘛的？”

“這叫敲棺鎮(zhèn)鬼。”我哥邊用起子撬著棺材釘，便給我解釋著。

不管出于何種原因要開棺，那開棺人往往都需在開棺之前先敲棺九下。至于是為何，就有兩種說法，一則是先敲一遍后，把棺材釘敲松了比較好開棺。

還有一種說法就比較玄了，古人尊十崇九。他們認為‘九’這個數字乃實數之極，也就是所有數字中，‘九’數是最大的。古人喻天高曰‘九重’，地深曰‘九泉’，疆域廣曰‘九域’，分量重曰‘九鈞’，危險多曰‘九難’等，而陽數之極便稱‘九陽’。

緊接著，我哥又給我背起了書來，什么‘九者，陽之數，道之綱紀也’，什么‘一變而為七，七變而為九，九變者，究也’，還有什么‘陽之變也。象其屈曲究盡之形。凡九者直屬皆從九’之類的，這些晦澀難懂的話語，聽得我云里霧里的。

也是因此，棺材在蓋棺時，會打下共九枚棺材釘，用以鎮(zhèn)魂。以防有些死不瞑目，心懷怨氣的陰魂作祟。而開棺人在開棺前敲擊棺材板，也是為了形成一種假象，讓棺中的陰魂以為這是在敲棺材釘，而非撬棺材釘，讓其不敢出來作惡。

“這些也可能只是一些心理安慰罷了。”我哥也沒有肯定這種說法究竟是對還是錯，只從客觀角度來給我分析，接著道：“只是規(guī)矩這么一代一代地傳下來，我也只是照著做而已。”

說話間，我哥已經把九枚棺材釘悉數起了出來，拿著鎬子就要把棺材板給撬起來。我在一邊看著，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忙叫住了我哥，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了句：“哥啊，你說這里面的人，會不會詐尸什么的……”

在這么狹窄的地方，要是里面真有什么東西蹦跶出來，我連逃的地方都沒有。說實話，這時候我心里已經開始打退堂鼓了，正尋思著要不要爬上去得了。但轉念一想，要丟下我哥一個人在這里，也太厚道了。要有什么危險的話，也沒人幫他一把。

“要詐尸早就詐了，哪會等到今天。”我哥沒好氣地回了我一句，又說道：“再說了，這青天白日的，怎么可能會起尸，少給我大驚小怪的。”

說來也是，我心里琢磨著。先前我們就曾推測過，這里并不是他原先葬的地方，就是說他可能是在死后被人移棺到這里的。要是他會詐尸的話，早在被人移棺的時候就起來禍害人了，絕不會到了現在才詐尸……這般想著，我心里也沒這個忐忑了。

我哥沒再理會我，準備直接撬開棺材板。這時候上方的阿奇扔了兩條毛巾和一瓶水下來，讓我們把毛巾打濕捂住口鼻，以免棺中有毒氣。畢竟這是有著數百年歷史的老棺，還被人挪過墳。就算不會起尸，也不知道里頭會不會有什么有害氣體沒有。

做好防護措施后，我和我哥兩人分別用鎬子別住棺材板的兩頭，一前一后地一同發(fā)力。只聽‘吱呀’一聲響，棺材板子被撬開的一瞬間，一股難以言述的腥臭味直竄腦門，就是捂住了口氣，也沒起多大的作用。胃里不停地翻騰著，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將棺材板完整地撬開來。屏住呼吸，往棺材內部看去。

只見里頭平躺著一副骸骨，因年代久遠，骸骨上沒有了皮肉，只有已經黑化的干皮膚緊貼著骨頭，殮衣破舊不堪。往其頭部看去，見其毛發(fā)已然脫光，張著已經沒有了牙齒的嘴巴，黑洞洞的，像是作著無聲的吶喊一般。要說恐怖，也算不得恐怖，頂多就算得上是嚇人。

棺材里面除了這副骸骨以外，再無其他多余的東西，簡陋得只能用寒磣來形容。看著模樣，也襯不起他‘官拜七品’的待遇啊。就是王老漢那樣的窮苦人家，最起碼也有一套破被褥蓋著死者，這張珮的尸卻沒有任何的東西。

我哥像是早有預料一般，沒有感到多大的詫異。上下打量一番后，又屏住了呼吸，往下探了探身子，用手里的起子翻看了下骸骨。只是簡單地看了幾眼，便沖著我使了個眼色。

我會過意來，搭把手將棺材板子又重新蓋了回去。緊接著，我哥打個手勢，示意我往上爬。在這墳坑下憋得久了，我早就想爬上去了。緩緩地吸了口氣，抓著繩子就以最快的速度往上爬。

一上到地面，我癱在地上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那下面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喘了幾口氣，還是感覺嘴巴有一股腥味揮之不去，干嘔了幾下，又喝了口水，這才緩了過來。

回頭的時候，我哥也回到了地面上。雖然他的情況沒我這么糟，但看他的臉色，顯然也不太好受。

“和預估的一樣。”我哥喘了幾口氣后，跟陳公子說著下面的情況：“里面可能就是張珮本人，也不知是什么時候被人移的棺。不過看樣子，定然不是近代的事，具體的還得到他原本的墓中看一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