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悠第二天就跟同事商量了一下，因為很多不可抗因素，所以她的夜班安排在了隔天，所以，她又和顧言商量好，要在七月十四的晚上，在醫院見面。

而在空閑下來的時候，她也給江繁打了一個電話。江繁好像又開始拍戲了，那邊傳來了導演的指揮和罵聲，看起來拍攝進度并不順利。

江繁卻好像很空閑的樣子，對沈悠悠說：“你記得，我之前在市區里買了一個房子吧，當時為了圖便宜，所以我買的房子是一個兇宅。”

沈悠悠倒吸一口冷氣。

換做是以前，沈悠悠才不在乎，房子越便宜越好，所以兇宅也好，吉屋也罷，便宜才是王道。江繁能買到一個便宜房子，實在是再好不過了。但是經歷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已經沒有辦法正視這樣的房子，忍不住問道；“你買兇宅？你不要命了？！”

江繁似乎是早就知道沈悠悠有這樣的反應，笑了一笑，沒有說什么。

事實上，在這個城市里，房子并不便宜，如果不是兇宅的話，就算是簡單的一個七十平米的房子，都要江繁奮斗很多年。但是，正因為是兇宅，所以這個房子十分便宜，價格幾乎是同等條件的房子的六成。

在這個過程里，江繁認識了顧言。

顧言，看起來很年輕，很不靠譜，但是他卻是這個省里、乃至全國領域的兇宅中介專家，最了解買賣雙方的心理。而且不光是這樣，顧言還有一個能力，就是能夠凈化一個兇宅，所以，有時候，他也不光是買賣兇宅，也幫人“看事兒”。如果是有人需要買兇宅的話，他也會在雙方達成協議之后，盡己所能地進行一場驅邪儀式。但是，效果怎樣，可能只有他自己能知道了。

上夜班的急診大夫們其實晚上也有睡覺的，因為其實夜班一般沒有什么事情，很少有急救或者急診的患者進醫院；但是沈悠悠可睡不著。她專心地看著手機，但是實際上心里還在害怕著。

那天夜班停電的事件，讓她一輩子的勇氣都用完了。從那之后，不管是誰讓她帶著去廁所，她都不愿意。

即便是現在坐在急診室的椅子上，她也仍然擔驚受怕的。

她一臉給顧言發了幾個消息，但是顧言都沒有回復。就在她以為顧言今晚是不是睡著里的時候，突然楚津津一臉八卦地沖了進來，抓著她的手臂，滿臉壞笑地說：“原來沈老師你已經有男朋友了啊！”

沈悠悠一臉莫名其妙，心想，這種八卦到底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但是幾秒鐘之后，她明白了過來，戳了一下楚津津的額頭，說：“白癡啊你，那個只是普通朋友。”

走出急診室，果然，顧言正站在醫院大廳里，手里捧著手機，看起來正在玩游戲。看到沈悠悠出來了，他抱歉地笑了一下，然后又玩了幾分鐘之后，才戀戀不舍地把手機收好，說道：“現在我們去哪里？”

不遠處，幾個小護士正在交頭接耳。

沈小禾早就有了戀愛的對象，所以已經不新鮮了，但是沈悠悠可是急診室里少有的幾個單身美女之一，所以相當有炒作熱度。沈悠悠捂著額頭，說：“我們倆先去忙點事情，你們幾個好好看著，有什么緊急情況就電話我。”

“放心吧，玩得開心點！”楚津津帶頭嬉笑。

沈悠悠放棄了辯解，不是有這么一句話嗎，就是所謂的“越描越黑”，她不管怎么解釋這幫家伙也不會安生的。

兩人一起來到了電梯門口。

站在電梯門口的時候，顧言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說：“你們平時經常坐這個電梯嗎？”

沈悠悠緊張地問：“你可別嚇我，這個應該沒有問題吧？”

“其實醫院里很多地方都并不是很干凈的。不過你放心好了，這還在正常范疇之內，我覺得沒有什么問題。”

顧言望了一眼走廊的拐角。

拐角處，有一個人露出了半張臉看著自己，那張臉枯槁、瘦黃、顯示著長期被疾病困擾而帶著的悲苦。那個人看著顧言，目光里帶著疑惑和些許恐懼，忽而發出一聲咳嗽，在走廊里回響。

但是，沈悠悠好像完全沒有聽見，還在想著什么似的。電梯門打開，里面站著一個小女孩。

那個女孩右手抓著一個洋娃娃，長長的黑色頭發很是漂亮，身上穿著一身黑色連衣裙和白色的女式襯衫，看上去很文靜，很漂亮。因為身高的關系，娃娃就在地面拖曳著，看上去有點臟。

沈悠悠走進了電梯，見顧言沒有進來，于是催促道：“怎么啦，還在想游戲呢？”

顧言勉強露出了一個微笑，再次看向了那個女孩。

那個女孩站在原地，仿佛沒有看到這兩個人。

地縛靈么？

在某個地方死去的人，可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亡故，而在原地不停地重復著自己死前的模樣和狀態，永遠得不到超脫——這就是地縛靈。他們永遠無法逃脫出這樣的詛咒，并且，要永遠受苦。

但是顧言的心中沒有生出任何憐憫的情緒。

那是一個大忌。

“沒什么。我們去四樓吧。”

顧言嘆了口氣，這個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態，才能在這種地方工作那么久的？

沈悠悠按了四樓的電梯，電梯開始慢慢往上升起；顧言看著前方的不銹鋼電梯門，默然不語。他的身邊，那個穿著黑色連衣裙的襯衫少女微笑，那種微笑就好像永遠不會改變絲毫，笑容里透著冷漠。

那個不是人類。

沈悠悠如果看到這個女孩的話，應該會第一時間想起來，之前自己和楚津津去四樓找廁所的時候，曾經遇到過這個女孩。只是，現在她看不到那個女孩。

那個女孩似乎也看不到沈悠悠，她的目光凝視著遠方，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顧言知道，這是一種介乎于生和死指尖的狀態。

這個狀態，叫做——中陰身。

顧言嘆了口氣，這個醫院，果然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