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緊急停車。

下了車之后，沈悠悠還是忍不住吐了一地。江繁關切地給她擰開礦泉水，遞上了紙巾。沈悠悠根本顧不上謝，臉色鐵青地看著不遠處，警察和導演正在說些什么。

導演諂媚地對警察說：“那我們可以回去了吧，這個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等警察到了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導演也不是沒想過要回去，但是，天還亮著的時候，幾個司機都找不到出去的路，天黑了就更難了。派了兩輛車想要先回農家樂的，但是這兩輛車不多會兒，就又轉回來了——就是迷路，也沒遇到什么，就是找不到回去的路。

看起來簡單的迷路，但是，鬧得人心惶惶。

副導演推了推眼鏡，湊到導演的耳邊問：“張導，咱們今天，開壇拜祭了嗎？”

拍電影，尤其是鬼片，理所當然是要祭拜一下，這是不成文的規矩。

“沒，我還真把這事給忘了?！?

副導演一拍腦袋：“靠，我想來想去，也是剛剛想起來這出——你說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了呢！八成是死鬼……呸，死者不想讓我們走，給她報警申冤啊?！?

“去你的，她明明是自己上吊的，還申冤，有什么冤，我告訴你老李，現在劇組里的人都慌著呢，你可別給我擾亂軍心，去去去去，一邊抽煙去。喲，警官，不是說你啊，真的，我們就是路過，就是拍電影的。誰知道遇上這種事情啊。您看，您能帶個路，送我們回去嗎？我們迷路了。要不我們早走了，這黑燈瞎火的，太滲人了?！?

導演正在那里跟警察說著前后經過，但警察愛搭不理的。驗尸官終于結束了初步檢查，站起身來，說：“從各方面判斷，死亡時間大概是五天到六天前，身體沒有其他的傷痕，初步檢查是縊死，不過，死者的鼻孔里還有水底的淤泥……不排除是溺死之后，再被人吊在樹上，所以具體原因還要回去進一步檢查才行?！?

警察隊長點了點頭，說：“所有人的聯系方式登記一下，對了，找個人回去給我們做筆錄，也不遠，如果有需要，我們會打電話給你們的。”

沈悠悠疲憊不堪地直起腰，在一個表格上填上了簡單的個人信息，電話號碼，然后就皺著眉頭向往車上走。

但是，她沒有注意到，正好對面兩個警察抬著擔架，擔架上的女人的遺體蓋著白布，往她正對面走了過來。等她發現的時候，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把身子側了過去，不料腳下一滑，從松散的土路邊上摔了下去，噗通一聲，坐在了一片荒草中。

那兩個警察也被她嚇了一跳，有一個警察腳一滑，一個趔趄，幸好，人和擔架，都沒事。

但是，就在這時，沈悠悠看到，那塊白色的裹尸布滑落了一些，正好露出了那個孕婦的臉！而那個孕婦的臉，居然歪了過來，面對著自己！

沈悠悠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就在這時，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個女人的尸體，居然驀然睜大了眼睛！

她全然是白色翳子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層白霧，無神的眼睛卻好像冰冷的刀子，讓三伏天里的沈悠悠，無端端一股涼氣從腳底沖上了頭頂，手腳一片麻木冰冷！

那雙眼睛，和沈悠悠四目相交！

“你沒事吧？都讓讓，讓讓！別礙事！”

在兩個警察的呵斥聲里，大家都讓開了一條路。只是這時候看，那個孕婦——確實是閉上了眼睛，毫無變化。

沈悠悠被江繁扶了起來，剛剛發生的一幕還在眼前。

“江繁，她，剛剛，是閉著眼睛的吧？”

法醫檢查尸體的時候，已經為那孕婦合上了雙眼了——那雙眼睛真是太可怕。

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想給自己一顆定心丸。江繁倒是沒有注意這個細節——他還要負責照顧女一號呢，所以沒顧得上太多：“是閉著的呀，怎么啦？”

沈悠悠驚魂未定，用江繁幾乎無法聽見的聲音回答道：“……沒事。”

……

……

跟著警車一路行駛，這次倒是很容易就來到了農家樂。驚悚的氣氛總算是淡了一點，但是也總不如昨天那樣歡樂。大家一起吃了飯，然后導演安排了一下明天的行程，就各自回房了。

其實房間安排還是有講究的。并不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房間。沈悠悠的房間是自己開的，而劇組的房間則基本上是兩人一組——導演和副導演一間，女主自己一間，女主的助理和經紀人一間，其他人則是看關系和性別自己安排著來。

江繁也是自費的住了一間，就住在沈悠悠對面，他對沈悠悠道了聲晚安后，看著沈悠悠神情恍惚，于是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我還好。我睡了?！?

事實上，沈悠悠的臉色不太好，看上去有點發白，就好像發燒了一樣。江繁雖然很擔心，但是總不能跟進去。沈悠悠說自己沒事，他也只好囑咐了一句多喝點熱水，然后就自己休息了——他也挺累的。

沈悠悠洗完澡，躺在床上，拿起手機，她這才發現，江繁不知道什么時候把自己拉進了劇組群里。群里聊天倒是挺歡樂的，聊的話題天南海北，不亦樂乎。她原本有點頭暈惡心，現在也淡化了——其實照理來說，自己就算有點害怕，也不至于這么脆弱，難道是發燒了，熱感冒？

可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在群里說：“怎么會那么巧？我剛剛突然想到，警察不是說死了五六天了嗎，那明天或者今天，是不是她頭七？”

一句話炸開了鍋，有毫不在乎的，有出來搞笑的，有覺得無所謂的，反正對于有鬼沒鬼，各執一詞，吵得不可開交。

沈悠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但是，就在昏昏沉沉、半夢半醒之間，沈悠悠突然被一陣若有若無的水聲吵醒，聽起來，就好像是浴室的滴滴答答的水聲。

迷糊了幾分鐘之后，才勉強坐了起來，往浴室走去——可就在她瞇著眼睛打開了浴室玻璃門之后，才突然發現——浴室一切正常。

這是她已經站在了門前，并且，意識到，水聲來自門外，并且，伴隨著滴答聲，沈悠悠還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啜泣聲。